作者：塵堯月←→下載：
制造，這是一個十分工業化的動詞，但誰能夠想到，有一天，它背后加上的名詞，竟然是人呢，曉夜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場景，在一條生產線上，上面流動的不是清水，而是血液，在傳送帶末端流下的，不是機械，而是一個個血淋淋的嬰兒，他們緊閉著雙眼，每一個看起來都別無二致。
其中，就有一個，是曉夜。
曉夜第一次覺得，人體的殘缺，竟然會讓人感覺到溫暖與活力。
用“完美制造”來形容人體，冰冷至極。
密室里沉默了很久，或許沒人感受過，但誰都清楚，當一個人尋找自己的父母二十多年之后，發現自己無父無母，只是由人工制造出來的時候，會是多么沉重的打擊與失落。
曉夜仿佛感覺自己渾身屬于人類的溫度，都會抽走一般，充滿了機械的冰冷。
但他終究還是恢復過來，望向女人，“你繼續說吧！”
女人知道這個答案有些殘酷，但是她必須說給曉夜知道，因為他擁有當年那件事的知情權，看到曉夜雖然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已經勉強恢復過來，她繼續開口：
“實驗是建立在克隆的基礎上，卻又進行了各種基因的改良，因此每一個出現的嬰兒，都像是水晶一樣，完美。”
“當然，這只是前期。”
說到這里，女人的眼中，開始露出恐懼，每次回想到那沉寂在她記憶深處的夢魘，她都差點喘不過氣來，這個時候，一股流水般的能量落到她的身上。
女人好受了些，看著韓依依，說道：“謝謝。”
韓依依點了點頭，沒有回應。
女人繼續說道：“人體克隆，即使是現在，也無法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更何況，當時我們的實驗，比克隆難度要高百倍，基因改良雖然在基因上動的手腳只是一點，但體現在人體上的特征卻非常明顯，也就是說，初期有大量的不合格產品。”
“產品？”
曉夜的臉色微微變化。
“當時……我們是這么叫的，或許你會不高興……”
“不。”曉夜說道：“你繼續說。”
女人頓了頓，說道：“不合格產品，身上會有極大的缺陷，也就是說，即使養起來，他們大部分也只有幾年的壽命，更何況我們的實驗是絕對保密的，所以對于這些產品，我們能做的，只有摧毀。”
曉夜問道：“怎么摧毀？”
女人回答道：“用藥物……融化……”
這句話，讓在場的人心中一顫，大量的不合格產品，意味著那是大量的孩童，因為他們生命太過短暫，為了不讓實驗可能被泄漏，因此他們必須被銷毀。
一個實驗，背后是一個巨大的坑，不斷地用孩童的身體填入。
那是一個多么無法想象的，地獄！
曉夜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韓依依的能量同時覆蓋到他的身上，讓他身體里翻騰的情緒終于逐漸地平靜下來，再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充滿歲月韻味的女人。
她，簡直就是一個殺人狂魔。
此時，曉夜只是覺得，這些年有她的夢境，竟全是噩夢。
女人看著曉夜的眼睛，血絲布滿在黑色的眼眸旁邊，她知道，要不是曉夜的自制力強，恐怕已經想要上來殺她了，想到死，女人心里竟是有一絲解脫感。
她深呼一口氣，繼續說道：“實驗的前期，就做了近百年的時間，我從一個年輕的女人，變得逐漸成熟。”
“在這過程中，雖然我看著一具具融化在藥物之中不見蹤影的產品，心中也十分難受，但是你知道嗎？對于一個科學家來說，這樣的實驗是多么地誘人，于是，我選擇忽略了自己心里的感受，繼續投身在這個實驗當中，終于有一天，第一具具有人類軀體性能，而又比人類軀體要強上百倍的人體出現了。”
“我們的百年的時間，完成了實驗的第一步，然而，這已經讓無數的科學家，望塵莫及了。”
“那一天，是我人生最后的一次休假。”
“陳深鎮那一天很高興，告訴我跟我的實驗同步進行，由天行家最好的科學家研制的芯片也已經成功，只要我愿意，隨時都可以進行實驗的第二步。”
“他建議我們出去玩一玩，我聽了他的話。”
“但是，我小瞧了他的用意。”
“他很明白的能力，也知道這百年來，無數被藥物淹沒的尸體終究成為我心中難以抹去的陰影，但同時，他也知道我心里的抱負，于是他帶我到前線，那個時候，人類比現在還要弱小很多，病毒種族肆虐，人類慘遭欺凌，每天都是死亡，都是嚎啕，相比干凈的實驗室，那充滿陰霾的絕望，更加讓人震撼。”
“那一****回去后，更加堅定了我心中的信念，想要把這個實驗完成，讓病毒種族從地球上消失，讓人類再也不用生活在病毒種族的陰影之下。”
“也為了，那個計劃能夠成功，避免更大的陰影籠罩在我們頭上。”
曉夜再一次聽到“計劃”這個詞，不由得皺眉，但他不想打斷女人的話，他想繼續聽下去。
“實驗從我回去之后，第二階段也就隨著開啟，我們制造了大量的產品，在他們的腦中嵌入由天行家提供的芯片。”
曉夜問道：“這些芯片，又什么作用？”
女人解釋道：“這些芯片，可以提供大量的能量，激發人體的潛能，讓人體可以融合更強大的能量，你也可以理解為，這個實驗，是為了創造出超級病毒的容器。”
不難理解，人類想要戰勝病毒種族，就必須先戰勝靈王。
而戰勝靈王，人類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就是六大鬼道，一條就是超級病毒。
軍方明著尋找六大鬼道的傳承者，而陳深鎮，則暗地里研究超級病毒的容器，而他大概也沒有想到，他創造出來的容器，比想象中的更要強大，因為曉夜，連同六大鬼道，都可以兼容。
但這樣，更像是一個強大的系統，而非人類。
原來空之前說存在于他腦神經的藍光，就是那芯片發出的。
女人無奈一笑，繼續說道：“但若是僅僅在人體中嵌入芯片，我們根本不需要單獨把這一項作為第二階段的內容，事實上，即使完美的軀體很多，但是想要與這芯片相融合，還需要更多的嘗試，因為這芯片蘊含的能量極大，一般的軀體根本受不了，于是，當初被我們認為是完美的產品，又因為這芯片，而要廢去大部分。”
“最后，陳深鎮提出一個想法。”
曉夜說道：“就是把‘不死鳥異能’的能量，注入這些軀體內？”
女人看了他一眼，點頭：“是的。”
“時間又過五十年，我們終于成功，創造出大量的合格產品，這些產品，甚至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這個時候，天行家送來了第二枚芯片。”
“什么芯片。”
“意識控制芯片。”
曉夜心中一顫，這種芯片他曾聽過天行錢提過，因為人腦相對脆弱，比機器大腦容易控制太多了，只要這種芯片植入腦海，并且兩者相融之后，人，根本無法逃脫。
難道，他腦海里，真的還有這樣的芯片？
女人看著曉夜，說道：“你不用擔心，我們還沒來得及植入芯片，意外……就發生了。”
“什么意外？”曉夜皺眉問道：“那一場大火？”
“沒錯。”
女人的神色再次出現痛苦，“隨著時間的流動，軀體會不斷地成長，而這些產品，都具有各個的意識，只是沒有覺醒過而已，那一天實驗室里依然平靜如昨，但就在我們要將第二枚芯片植入那些產品的腦海時，他們的意識突然覺醒了，他們什么都不懂，只是腦顱剝開的劇痛讓他們無法承受。”
“我們沒來得及阻止，短短幾秒鐘內，他們強烈的意識就刺激了第一枚芯片里的能量，幾百股巨大的能量在那一瞬間爆發開來，瞬間毀滅了整個實驗室。”
“那不是火焰，那是地獄。”
曉夜望著女人：“那你為什么還活著？”
女人說道：“腦海植入芯片只是一個很簡單的手術，當時，我正好因為需要天行家給我關于這枚芯片最詳細的介紹，所以親自前往天行家會見那位科學家。”
“等我回到實驗室的時候，只有一片焦炭的廢墟。”
“包括實驗室里幾百個科學家，無一幸存。”
曉夜凄然一笑：“那我為什么還活著？”
女人看著他，說道：“因為你跟他們不一樣，第一枚芯片很厲害，但僅僅憑借它，絕對無法幫你同時繼承六大鬼道，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這枚芯片，已經成為你的一個部分，一個器官，它本能地將它最好的能量提供給你，可以這么說，你，就是我們當年實驗中，最完美的……產品。”
聽了這么久，曉夜對“產品”這個詞已經習慣了，他繼續問道：“接下來呢？”
女人說道：“在實驗室被摧毀的一個月后，陳深鎮跟我提出，要重新進行實驗。”
曉夜握緊拳頭。
女人似乎沒有看到。
“但是，在失去實驗室后，我的腦海開始前所未有的空白，我開始有時間，無法回避去想這么逃避去想，其實是不敢去想的事情，那些經過我手扔下藥液，逐漸被吞噬的孩子的沉睡的面孔，不斷地出現在我面前，他們每一張臉都長得一模一樣，但最后，卻都化為最猙獰與怨恨的樣子，盯著我。”
“無論是我睜開眼睛，或者閉上眼睛。”
“我開始無法把他們當作產品，我開始想象著當那些具有意識的……人，他們意識覺醒的那一瞬間，只有劇痛侵蝕著他們的腦海，他們的叫喊聲，是又多么痛苦與絕望，才會在短短幾秒鐘內爆發芯片的能量，讓實驗室所有人瞬間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我開始覺得，我做錯了……”
“但是，這些血液如同海水一樣已經浸滿我的全身，我的后悔根本不可能有作用，我才知道，我真的做了一件，比世界上任何喪心病狂的人還要喪心病狂的事。”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覺得那就是一個渾身吊滿尸體的人……”
女人雙手抱頭，說這些話的同時，她已經泣不成聲，表情痛苦至極，但曉夜看著她的模樣，竟是一點都不覺得可憐。
她說得沒錯，她是曉夜見過最為喪心病狂的人。
之前剛見到事時對其氣質的感嘆，對歲月在她身上所有沉淀的感嘆，此時都化為惡心。
還有陳深鎮，若是他還未死，曉夜一定不會饒過他。
這些身穿華裝，地位崇高的人，竟是世界上殺人最多的劊子手。
韓依依的能量已經從女人的身上撤走，她憤怒地看著女人，覺得再痛苦十倍，對她做過的事來說，依然是微不足道的懲罰，即使女人自己也這么認為。
她抬起頭，即使還未恢復，即使聲音依然充滿哭泣的味道，但她想把這些事說完，“因此，當陳深鎮再次找到我的時候，我早已經沒有了任何報復，有的，只是深深的悔恨，我拒絕了他，并且想把這件事公布出來，因為這背后的計劃，或許只有讓所有人都知道，才能夠真正地讓它啟動起來。”
“可惜……我向來投身科研，從來沒見過人心，我一直以為，深愛陳深鎮的我，可以把一切都托付他，也相信，他會支持我。”
“但是，陳深鎮是一個想當英雄的人，他不會就此把這件事交給別人去做，他只想自己成為世界的中心，因此，在知道我的想法無法再改變的時候，他把我關在這里。”
“這就是當年的故事，一扇門，把我從那段往事隔絕開來。”
曉夜深呼一口氣，他知道自己今天聽了一段很悲傷的故事，他知道自己有些難以承受，但是，他需要知道得更多，為了自己，也為了站在他背后的人。
他盯著女人：“那個計劃，到底是什么？”
女人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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