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人生，往往都是大浪淘沙，洗盡鉛華過后，才慢慢體會出來的生活。
老人的話不多，沒有緬懷那些感傷的往事，沒有感嘆如今生活的艱辛，大多的時候，反而是聽本不擅長酒后亂語的肖遙在說，好像一尊淡忘俗世的散人。
那張布滿了皺紋的臉龐，隨著那笑容浮起，皺紋顯得更加深皺。但落在肖遙的眼中，卻感覺那皺紋的深度，多了許多的故事，隱藏的很深，可能以后再沒有人會知道那皺紋背后的故事了。
酒后多言必失，有秘密的人說多了，容易透露出了自己的秘密，沒有秘密的人說多了，失的是自己的品行，尤其是男人。
兩人話不太多，但酒喝的卻很痛快，一塑料壺的酒是十斤裝，剛打開時，里面還剩下七斤多酒，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已經下了兩斤的酒，老人的臉色已經微微泛紅，在那昏沉的船燈下，雖不明顯，但肖遙可以感覺到老人有些醉了，那只扶著舵的手已經有些不穩，左右不時的晃著。
“大爺，我幫你開船吧，到了平羅上游的沙場，我幫你靠岸。”肖遙知道這條沙船的終點在哪，輕聲說道。
老人沒有詢問肖遙會不會開船的話，手一松，向肖遙擺了擺手，臉上帶著一抹平靜的微笑，走到了船艙的后面，一張舊木板上，將旁邊的老舊的軍大衣鋪上，直接倒頭便睡。
肖遙接過了船舵，屁股移到了老人剛才坐的地方，目視前方，船舵左右輕輕擺動了下，感覺了一下這船舵動作后，這艘沙船所能變化的程度，心里已經對這沙船有了一些了解。
感覺自己就這么坐著，外面人要是爬上船，倒是很容易看到自己的臉，肖遙抬頭剛好看到一頂草帽掛在船舵墻壁上，隨手摘了下來，帶在了頭上，大小倒是合適，只是草帽上厚重的汗臭味，顯示出了這頂草帽的久遠。
不過，肖遙的酒喝的也不少，那酒氣輕松便將那草帽上的汗味掩蓋，將帽沿拉底了些，已將肖遙那張泛紅的臉擋去了大半，看不到真容。
酒喝過了，那條大魚卻沒有上船，肖遙對自己的判斷也生出一些懷疑，半個小時了，按道理來說，沙船在駛出了江城的碼頭，進入兩邊都是蘆葦蕩的時候，陸勉應該就出現了。
但現在，眼瞅著都要駛出蘆葦蕩了，再往前，就要進入平羅的地界，而此時陸勉仍沒有露頭，似乎這個陸勉沒有選擇搭順風船這條路子了。
難道，陸勉看到了自己在船上和船老大喝酒的場景，嚇的沒敢露頭，想了想，肖遙又推翻了這個推論。
船在駛出碼頭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肖遙上了船便坐在船艙的地上，身后是船艙的木板，有人除非是站在船上從后面透著玻璃往里面看，哪怕是稍站的遠一些，都看不到肖遙坐在里面的位置，更別提是遠在岸上那么遠的距離，所以肖遙倒沒有深思，陸勉會提前看到自己坐在船上，而引起了陸勉的警惕。
可是沒游上沙船，陸勉又會去哪呢，肖遙的腦子此時有些沉重，那燒酒的勁道不小，不動腦子還好，一動起腦子想問題，反而感覺頭沉的狠，如果這時候，能有一位美女幫著按按頭，倒是一件極美好的事情。
美女沒有，一陣清涼的夜風透過碎了半面的窗玻璃撲進了船艙，肖遙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暗道這船夫的活真不好干，這要是沒有勁酒御寒，只怕開船開到半路，人就得凍出點毛病來，傷寒感冒是跑不了的。
寒顫過后，一股尿意襲來，肖遙看了眼前方的水道，借著船燈的光線，雖看不太遠，但看起來前面的水道比較直，肖遙用旁邊一根應該是船老大自制的固定船舵的木棍套在了船舵上，推開了艙門，走了出去。
夜剛至，一輪昏月當空，照不亮那片大地，肖遙縮了下肩膀，向船尾走去，這是條沙船，哪有什么衛生間之類的裝置，臨著江，自然是直接排入江中更方便。
‘嘩啦’一聲水響從船尾處傳來，聽起來好像有條大魚從水面打了個水花，潛入了水中。
現在的環境監護嚴格了，水質也好了，江邊釣魚的總有能釣上大魚的，這一聲水響，肖遙倒是沒有太多的意外，反而感覺有些稀奇。
走到了船尾角落，看著左右兩岸那片黑暗的蘆葦蕩，聽著身前那微波蕩漾的波瀾聲，仿佛身處一片原始的境地，腦海中那些沉積的瑣事，在這一刻，似乎已顯得不重要了。
解開褲帶，肖遙對著江面暢快的放起水來，一道尿柱含著濃度不低的酒精直泄江中，澆的‘嘩嘩’作響，聽起來，倒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的情境。
舒服啊，肖遙打了個尿顫，提起了褲子，低頭鎖腰帶的時候，忽然間，肖遙看到了自己腳下的位置，有三根手指，好像爪子一樣，扣在船尾的木板上，那白皙的指尖與那烏黑的船板對比起來格外的顯眼。
剛才天色太黑，那船燈的燈光又過于昏暗，肖遙剛從船艙里出來，視線沒有調整好，還真不容易看清楚。但此時，肖遙放了一泡尿，視線已經適應了這片黑暗，再低頭時，那不足兩米的距離，那三根手指頓時呈入肖遙的眼簾，雖看不太清楚，但依舊能看出來手指的大致輪廓。
也就是肖遙這般大膽的人，如果換成了旁人，在這夜深人靜、孤獨的江面上，看到三根白色的手指扣在船板上，估計當場就得嚇暈過去，連一聲驚吼都不一定能喊出聲來。
肖遙沒有喊，當時看到那三根手指時，他的心也跟著一緊，腦海中瞬間浮出一段水鬼半夜爬上船，拉活人下水，來替原來的水鬼解脫的故事。但是很快的，那些不靠譜的傳說，在無神論的肖遙腦海中，瞬間擊碎。
他想到了一個人，一個本來應該在十幾二十分鐘前就應該爬上沙船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