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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20151027
數百名火銃手列隊。
這數百名火銃手隸屬秦軍李金標戰隊，李棟離開神木，李金標為了保護李棟派遣了大量的火銃手跟隨李棟，他們大多數都是神射手，而兵馬司更是派遣了雖有的魚鱗衛給李棟。
原本李棟以為用不上他們，一直讓他們充作總督儀仗，沒想到今日居然真用上了。
火銃手三排由蹲到站一字排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官道旁的山丘，第一輪齊發，草叢里便聽得許多悶哼慘叫，漫天的弩箭頓時為之一緩，第二輪齊發過后，箭雨已完全被打壓下來，只有零零稀稀幾支箭不痛不癢地射出來。
李棟的右臂鉆心的疼痛，頭一次發現手臂脫臼居然如此痛苦，疼得冷汗直流的同時，眼睛卻一直盯著火銃手們放槍，對兩輪火槍的威力也大致有了數。
被十余名親衛圍著的李棟正在思考崇禎如此對待自己，自己以后該怎么做，外面數百名火銃手已放了好幾輪槍，敵人被壓制得抬不起頭，其余的官兵則左右兩邊開始包抄上山，整個局勢已漸漸轉守為攻。
西廠公公趴在草叢里，盯著數十丈開外被親兵層層護衛著的李棟，目光怨毒。
如果能除掉李棟，陛下必加官厚賞，未來前程不可限量，他的前程，就在前方十丈外，似乎唾手可得。
眼中厲色一閃，西廠公公臉上露出瘋狂的表情。
兩根手指伸入嘴里，西廠公公打了個尖利的哨聲，趴在草叢里的西廠所屬聽到哨聲立馬從山丘各處站起身，手中鋼刀一揮，剩下不到三百人竟向李棟所在地發起了瘋狂的進攻。
西廠公公不是魯莽之人，敢以區區四百人伏擊李棟自然有他的底氣，他的底氣便是四百所屬。
這四百人之中，有很多番子都是六扇門給培訓出來的。
朝廷雖說對江湖人士有些反感，許多大臣都說過“俠以武犯禁”之類的打壓之言，然而西廠卻不在乎那么多，只要他們能為朝廷效力，他們就大力支持，況且陛下正需要手中有一支超凡的武裝力量為自己服務，江湖人士便成了西廠組建之初的中堅基礎。
不僅有一幫習慣了宮中勾心斗角的太監為自己保駕護航，把握方向，下有一群亡命之徒供其驅使，短短一年內，崇禎發現自己對朝廷的掌握又增加了很多。
這次崇禎欲拔除李棟這根眼中釘算是下了血本，西廠派出來的人都是武功頂尖的高手，個頂個兒的厲害，可謂全明星豪華陣容，這也是西廠公公哪怕在萬余反軍未能按時到達的前提下，敢以區區四百人伏擊李棟的原因。
前面李棟的火銃手放倒了一批西廠番子，再加上官兵兩側包抄，西廠公公終于急了，于是做出了孤注一擲的決定。
今日若能拼了性命擊殺李棟，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回京后陛下必有重賞，若李棟安然無恙，而西廠卻死了這么多高手，回京后該死的便是他西廠公公了。
隨著西廠公公的一聲令下，西廠所屬紛紛扔下機弩跳出草叢，放棄了遠程攻擊，眾人瘋了般朝數百名火銃手沖去，幾輪火槍下來，已殺了西廠近百人，這個威脅必須先除去。
很快西廠番子便沖到火銃手身前，一旦陷入近身搏斗，火銃完全沒了威力，西廠番子如虎入羊群，一時間火銃手慘叫聲此起彼伏。
西廠高手武力不凡，出手往往一招致命，老辣狠毒之極，遠遠看著的鮑超臉色凝重了，肩上中的箭還沒拔下來，疼得齜牙咧嘴，卻大聲呼喝著兩側包抄的親衛合攏收縮，擋在李棟身前的百余名親衛也紛紛抄刀頂上。
隨著一聲聲慘叫，火銃手在西廠高手面前一個個倒下，這批高手出招狠毒，下手專攻致命處，倒下的人鮮有傷者，盡皆喪命。
情勢越來越危急了。
“公爺，讓親兵護著你先撤吧，這幾百人不是好路數，出手厲害得緊，咱們怕是攔不住……”鮑超急道。
“放屁！大風大浪都過來了，區區幾百人嚇得我落荒而逃，本公的臉還要不要了？鮑超，你再敢言退，本公便在陣前斬了你！”李棟厲聲道。
耳中聽著一聲聲凄厲的慘叫，李棟面部狠狠抽搐幾下，腦子卻在急速轉動著。
難怪這區區幾百人也敢伏擊自己，原來不是猛龍不過江，這群人手里確實有幾分真本事的，剛才小瞧他們了。
此時包抄的親衛們也已合攏，但包抄已無效果，西廠高手們根本不等他們攻擊，便全部沖上了官道與火銃手們混戰在一起，瞧他們的身手，收拾完火銃手后便該輪到親衛們了，看樣子顯然親衛也絕非他們的對手。
雙方廝殺到現在，原本兵力上小有優勢的李棟，此刻優勢已蕩然無存，情勢再發展下去，被這幾百敵人活捉甚至擊殺的可能越來越大。
鮑超跺腳急道：“公爺，既然不跑，眼前這情勢怎生應對，還請公爺拿個章程。”
李棟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一瞟，看到方才西廠高手潛伏的草叢，然后屈指一彈鮑超肩后插著的弩箭，鮑超疼得老臉一白，倒吸一口涼氣。
“這玩意是弩箭嗎？”
“是……”
“有弩箭便應該有機弩吧？”李棟若有所思。
“那是自然……”
“既然他們扔下機弩玩近戰，那咱們就揚長避短，鮑超，分出二百人到草叢里，找到他們扔下的機弩……”
“啊？”
“射他們！”
鮑超呆了片刻，接著興奮地朝身后一揮手，數百名親衛果斷跳入草叢中，很快在草叢里找到了近百具機弩，可見為了擊殺李棟，西廠委實下足了本錢。
百具機弩此刻換了主人，弩中尚有余箭，就在西廠高手忘情屠戮火銃手時，不知不覺間，百具機弩已對準了他們。
不得不說，這簡直是神來之筆，連正在廝殺的西廠公公也沒想到，自己命人扔下的百具機弩給他招來了大麻煩。
秦公爺的急智本事，絕非小小西廠檔頭能比擬。
一刀劈死一名火銃手，不經意間抬頭一看，西廠公公和西廠高手們頓時魂飛魄散。
百具機弩離悄然離他們十步之遙，呈半圓型將他們圍住。
鮑超目注官道中央，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手中鋼刀一晃，大喝道：“放箭！”
嗖嗖嗖！
弩箭齊發，數十名西廠高手飲恨倒地，余者驚惶躲避。
混亂中，西廠公公悲憤萬分，怒喝道：“好卑鄙！咱們把火銃撿起來跟他們拼了！”
所有人毫不猶豫下意識便俯身撿火銃，然后動作一滯……沉默了。
如果李棟能保持風度給他們時間讓他們氣定神閑填藥，夯實，裝火繩，點火……那么雙方可堪一戰。可現在……
現在西廠眾高手手中的火銃比燒火棍強不了多少。
迎著親衛們憐憫的目光，西廠公公面色慘白，仰天絕望地一嘆。
“跟他們拼了！”西廠高手振臂高呼，手中的火銃掄得虎虎生風。
嗖嗖嗖……
從攻到守，再從守到攻，一場伏擊被李棟化解了，雖然僅只區區數百人，卻也將李棟逼得手忙腳亂，差點把命搭上。
官道邊硝煙散盡，尸橫遍野，這一戰雖然雙方加起來不到兩千人，然而死傷特別慘重，西廠四百名高手跑掉的只不過數十，余者皆死，事后打掃戰場，錦衣親衛原本想找幾個活口回去嚴審，結果發現所有受傷的人全部自盡。
倒也不是說他們都成了崇禎的死士，只是大家都是都是不要命的人，落到秦軍里是個什么下場他們比誰都清楚，還不如自己給自己一個痛快。
包括西廠公公在內，三百多名西廠高手的尸首一字擺在官道上，他們用過的機弩，兵器也分類收集起來，而山丘后方一百多名東廠番子的尸首也被發現。
李棟陰沉著臉，看著官道上密密麻麻的尸首默不出聲。
鮑超肩上的箭已被拔下，疼得冷汗潸潸，卻仍咬著牙，眼中厲色閃現：“公爺，屬下這就布下耳目大索天下，這幫家伙無法無天敢刺公爺，屬下滅他們滿門！”
李棟沉默許久，忽然冷冷道：“不用查了！”
“公爺……”
“崇禎，京城，就是他們。”
鮑超驚愕道：“公爺如何得知？”
順手拾起西廠掉落的兵器左看右看，卻也看不出兵器上有西廠的鈐記。
李棟嘴角一勾，喃喃道：“第三股勢力十有八九是陛下。我懷疑白蓮教造反也跟陛下脫不了關系，不然他們不會愚蠢到選擇現在這個時機起事，陛下倒是好膽色，為了殺我不惜跟反賊結盟……”
鮑超一臉不敢置信：“大明皇帝……反賊？公爺，這不大可能吧？”
鮑超這么想倒也在情理之中，但凡坐上崇禎那個位置，已然是最最尊貴的人了，而且白蓮教的目的就是滅了他的天下，但是最終說他白蓮教聯盟，確實很難讓人接受，天下資源任他調取。何必跟反賊糾纏一起自污名聲？
李棟淡淡一笑。鮑超不理解。但他理解。
皇帝雖然是皇帝，但是天下出了那么多像自己這樣的藩鎮，他肯定是睡不好覺的。
陛下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把屠刀伸到他李棟的脖子上就不對了。
“鮑超，把這些刺客的腦袋全砍下來，用石灰保存，派人送回去。”
“是！……公爺，真是陛下？公爺回京要找他算帳？無憑無據的，就算有證據，也不好陛下講道理。”
李棟和顏悅色道：“鮑超，認識我這么久了，你覺得陛下不講道理，你覺得本公是個講道理的人嗎？”
鮑超挺起胸膛：“當然是！”
李棟欣慰極了：“要不怎么都說老部下貼心呢，我就喜歡你這種瞎了眼的。”
清理完戰場，除了西廠死傷三百余，李棟的儀仗也死了二百多人，這一戰險而又險，李棟甚至能感到死神的鐮刀擦著他的脖子劃過，想想今日的伏擊，脖頸后都冒出一層雞皮疙瘩。
慶幸之后，李棟的怒火也隨之高漲。
兩名親衛被叫到李棟面前，李棟下了幾道命令后，兩名親衛抱拳上馬，分別匆匆趕去京城和神木去。
大同城外伏擊總督，出了這么大的事，追剿反賊的九位總兵也知道了，九人大驚失色，急忙點了兵馬匆匆往陳莊趕來，見李棟完好無恙，只是右臂脫臼，九人不由大松口氣，彼此互視一眼，一臉的慶幸后怕。
軍中大夫小心翼翼地捉著李棟的手臂，猛地往上一頂，李棟疼得慘呼一聲，脫了臼的右臂終于接上位了。
相關的查緝工作立即展開，不論李棟如何認定是朝廷動的手，該追查還是要追查，堂堂公爵，當朝大明護國公差點喪了命，這事哪怕李棟不追究，鮑超他們也必須要查的，這不但關乎三邊的未來，也關乎李棟的面子，不可能隨隨便便算了，否則事情傳出去，李公爺脾氣好到這般地步，刀架脖子上都不追究，于是江湖好漢樂開懷，今天你捅一下，明天他捅一下……
伏擊過后，三邊緹騎四出，京師、大同、神木的官道上，不斷看到騎著快馬行色匆匆的細作，帶著一道道命令奔赴大明各地。
今年的大明流寇不怎么作亂了，但是依然不太平，特別是今日白蓮教起事后，不論九總兵大軍如何追剿，剩余的萬余反賊卻仿佛平空消失了似的，一條人影都不見，細作從城池一直查緝到鄉村，大同附近四縣的鄉紳和里保一個個召來問過話以后才知道，萬余反賊竟脫了官兵衣裳，換上了村夫便裝，申時便以三五人或七八人為伍匆匆鉆進了山林，然后不知去向。萬余人就這樣化整為零逃出了秦軍的追緝。
剛被九位總兵接回大軍營地，李棟便聽到了這個壞消息，目光陰沉地掃了鮑超一眼，這一眼掃得鮑超渾身寒毛直豎，一臉羞慚卻訥訥不能出聲。
進了營地轅門，李棟在九位總兵的殷勤簇擁下直奔帥帳，剛走了幾步便聽到有人竄出來，指著他大喝道：“李棟！你看看你把大同搞成了什么樣子！大同衛所本來不會反的，就是被你種種手段逼反了，回京之后我定要向朝廷重重參你一本！”
旁邊的九位總兵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李棟腳步一頓，冷冷掃了這人一眼，只見他穿著七品藍袍官服，三十多歲年紀，一臉方正不阿的表情，正義憤填膺地喘著粗氣。
李棟側過頭問鮑超：“這人誰呀？”
鮑超眼冒殺機，壓低了聲音道：“都察院監察御史”
怕李棟不記得，鮑超補充道：“就是今晚即將要睡虎大威小妾的那個……”
這么一說李棟便恍然了，又嫉又羨地掃了他一眼，敷衍般朝哪位監察御史拱拱手：“原來是御史大人當面，幸會。”
當朝公爵朝區區七品御史行禮，說來算是壞了規矩，但李棟不得不做個樣子。
話說大明朝堂里，當什么官兒都有它的苦惱，戶部愁錢糧，工部愁兩河，吏部愁調官……哪怕位高權重如司禮監陛下者，也愁生理毛病管不住尿，夜深人靜時往往悵然唏噓。
遍數整個朝堂，只有監察御史做得最輕松。
雖然只是小小的七品，但這類人屬于言官，他們的身份是超越于朝臣之上的，起著督察百官，查糾民間風氣，直諫君主過失等等作用，他們手上并無實權，但什么事都能管，若放到地方上，前面再加個“巡按”的名銜，便對地方官的任免有著決定性的作用。
所以李棟就像是逗弄小孩子一樣，給了這位御史大人一點面子。
李棟主動給這位七品御史李大人拱手行禮，沒別的目的，穿新鞋不踩臭****而已。不然回頭他去京師罵自己，自己又沒辦法還嘴。
監察御史姿態擺得很高，完全無視李棟的客氣，甚至連回禮都沒有，仍舊氣憤地指著他，道：“李棟，你逼反大同衛所，又勞民傷財調九總兵大軍平叛，大同官民皆云公爺欲以無辜者之血染紅你的烏紗蟒袍，此言果然不虛，你可知今日校場爭斗死了多少人？你可知多少平民百姓身陷兵禍？你可知朝廷無端多了多少心腹大患？陛下把三邊交給你，真的是天大的錯誤，李棟，你造孽造大了！本官明日便回京，咱們京師金殿上好好……”
“來人，把這人給本公叉出去！”
沒等監察御史說完，李棟的耐性已耗盡，揮揮衣袖，如同拂走一粒塵埃。
秦公爺的客氣是有限的，不能拿客氣當福氣，要懂得珍惜……
兩名如狼似虎的親衛沖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監察御史轉身往外走，監察御史勃然大怒，剛跳起腳準備破口大罵，卻聽砰的一聲悶響，架住他的親衛使了陰招，一拳狠狠揍在他的腹部，監察御史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只覺肺腑翻江倒海，哪里還說得出一句話。
李棟冷冷瞧著監察御史的背影，眼中殺機漸深。
今日被人伏擊，窩了一肚子氣還沒發泄，又有人不知死活跳出來罵街，李棟心中的火氣燒得很旺盛。
招了招手，李棟叫來鮑超：“這個家伙，不能讓他回到京師。”
鮑超重重點頭：“今晚就把虎大威的小妾弄到他床上去，然后叫虎大威去捉奸，打不死算他命大，屬下再在回京的路上布置埋伏……”
李棟點點頭，隨即問道：“虎大威的老母可還健在？”
“虎大威的母親七年前便過世了……”
李棟失望嘆氣，退而求次：“那就小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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