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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20151027
從吳牲的住所出來，李棟向二堂內等候許久的大同官員以及衛所的指揮使們致了歉，眾人又是一陣寒暄恭維。
李棟微感不耐，然而官場上迎來送往的形式卻不能不顧，畢竟要溫水煮青蛙，自己要是把他們逼急了，事情就會很麻煩，強打著精神應付許久，捱不過王樸等人的一再邀請，再說公爺到了地方，官員接風宴請也是不成文的規矩，李棟只好勉為其難赴宴。
一頓奢華酒宴吃得賓主盡歡，席間自然也少不了眾官員提前從紅袖閣請來的數位當紅的姑娘表演節目，吹拉彈唱，歌舞升平，臨到席散，李棟還是推脫了官員武將們將紅袖閣姑娘塞給他侍寢的盛情，在一眾紅袖閣姑娘們失望的眼神中，喝得面紅耳赤的李棟走出酒樓。
凜冽的寒風一吹，五分酒意消退不少，李棟的目光又變得清澈。
酒樓外已被清場，任何閑雜人等不準靠近，如狼似虎的魚鱗衛們將酒樓圍得里三層外三層。鮑超披著軟甲，靜靜地站在酒樓門口等著李棟。
李棟朝他笑了笑，吩咐道：“去把王大人單獨請下來。就說本公有事與他相商。”
鮑超抱拳應命，很快，披著貂皮長裘的王樸匆匆走下樓，和李棟一樣，下了樓臉上的酒意便消退了幾分，看來喝酒和做人一樣，都暗自留了幾分。
“不知公爺有何吩咐差遣？”王樸拱手道。
李棟笑了笑：“寒夜雖冷，夜下尋梅探幽卻是一樁雅事，不知王大人可愿與某一行？”
王樸楞了一下，然后笑道：“公爺有此雅興。下官敢不從命。”
二人并步而行。數百名魚鱗衛相距丈余緊緊跟隨護侍。
夜風很冷，深呼吸一口，李棟甚至能聞到風中摻雜著風沙，王樸自覺隱隱落后李棟半步，二人一路沉默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李棟終于開口了：“王大人可知本公這次為何來大同？”
王樸恭敬道：“公爺到大同以前各官衙各衛便已收到將軍幕府的公函，公函上雖未說公爺來此有何公干，但下面的人幾乎都清楚，白蓮教猖獗，折損了大人許多人馬，此等邪教，朝廷不可能放任自流，必誅除以儆效尤。”
李棟笑道：“大同城中各官員武將反應如何？”
王樸苦笑道：“包括下官在內，自然惶惶不可終日。讓我們與敵人廝殺我們不怕，但是背后捅刀子的事情，著實讓我等心憂。”
李棟點頭道：“本公不瞞你們，白蓮教被剿滅以后，我肯定是要追究的，不過王總兵不必擔心，你是大同城唯一的總兵，又擔負著護衛山西的重任，朝廷對你不會太嚴厲，我也不會。況且本公目前在大同想要剿白蓮，很多地方還需要王總兵大力相助，將來本公的報功奏疏上為王總兵添上幾筆，不過舉手之勞。”
王樸急忙道：“公爺但有差遣，下官定效死力。
李棟的眼睛雖然看著前方，但是卻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對于王樸的話，他根本就沒有信。
“本公就不客氣了，王總兵坐鎮大同，負責調配各地的軍用物資，我想問一下，這物資是控制權是否還牢牢握在手里。”
“那是自然，不過下官雖是總兵，然而公爺應該清楚，朝廷的地方政府趨于崩潰，政令不通，想要依靠地方調配物資早就不行了，我們現在更多的依靠山西的商人。商人做事情很多時候，比朝廷更可靠。”
太平年間，全國各地的商人都是聽從命令的順民，隨時都有被朝廷宰了的可能，可是到了亂世，他們就敢鋌而走險，囤積居奇，倒賣戰略物資，成為朝廷的禍害。
“大同商人控制的民族有多少？”李棟忽然問道。
王樸想了想，道：“大約在十萬人上下……”
說著王樸悚然一驚，額頭頓時滲了汗，顫聲道：“公爺的意思，這十萬多人……”
李棟嘆道：“這白蓮教鬧事肯定是有人支持的，你仔細想一下，如果沒有人幫主白蓮教，他們怎么可能對抗我的三萬大軍，沒有人幫主白蓮教，他們如何將十幾萬人需要的物資運送到戰場。我想著十多萬人，恐怕已經被白蓮教滲透了。”
李棟若有所思的看著王樸，相從他的臉上看出一些破綻。
李棟最終是看不出真假的，因為王樸惶恐之色甚劇，仿佛在為這十幾萬民夫擔憂，若這十幾萬民夫作亂，不論李棟還是朝廷追究，第一個倒霉的肯定是這些商人的庇護者，大同總兵王樸。
很快王樸的惶恐之色被一片殺機所代替，陰沉道：“公爺，事態緊急，寧可錯殺，不可縱枉，下官請公爺施雷霆手段，不管這些民夫有沒有入白蓮教，莫如先盡數誅除再論道理……”
李棟忽然停下腳步，深深看了王樸一眼，淡淡道：“無憑無據的，出手便殺十多萬多人？王總兵好手筆。”
“公爺，當斷不斷，必有大禍！當初追殺反賊，幾十萬都說殺就殺了，更何況是這些商人手下的人，更不值錢。”
李棟冷笑道：“本公來大同是查反賊，不是對無辜百姓下屠刀的，若本公不分青紅皂白亂殺一氣，此舉與禽獸何異？再說，如果真殺了這十多萬人，激起全城公憤，那時百姓們不反也得反了，王總兵，你是大同總兵，好好管你的衛所，白蓮教一事用不著你插手。”
王樸忐忑拱手：“是，下官知錯了。”
離開了王樸，李棟的心情并不是很好，隨軍大總管林子默默的站在李棟身邊，林子已經很少有人記得他了。
但是他始終是秦軍最早的幾家戰隊的隊主，而且始終負責秦軍各種物資的調配。
“山西每個月可以從大同調配多少糧食？”
“三十萬石計，畢竟是走陸路，咱們自己征用民兵也是需要時間，所以用的是商人。”
“大同本城的存糧呢？”
“大同的衛所有軍屯，所耗甚少，但是有十數萬的百姓，耗糧也多，所以需要的糧食多，但是戰亂多年，卻沒有多少存糧，我已經清點了一下，只有十五石。”
李棟搖搖頭：“少了，林子，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公爺盡管吩咐。”
“七天之內，從陜西調五十萬石糧食，找個隱秘的地方，不必用商人，我給你兵符，你去給我調五萬民兵。”
王樸愕然道：“公爺，此舉卻是為何？”
李棟笑道：“做就是了，我什么時候讓自己吃虧過。”
林子帶著疑惑的表情離開，李棟在漆黑的顏色中微笑著看他走遠。
鮑超湊上前，不解地問道：“公爺存糧五十萬石到底為了什么？”
李棟淡淡道：“未雨綢繆罷了，我對白蓮教不了解，但我了解民心。若想讓民心安定，糧食是絕不能少的，民心安定下來，白蓮教如何能煽動？治國如烹小鮮，查反賊亦如烹小鮮，總要一步一步慢慢的布置，能想得到的每一顆棋子，不論有用沒用，先將它布置下來再說，只等將來火候一到，這顆看似無用的棋子興許卻發揮了大作用呢。”
鮑超笑著恭維道：“公爺明見，日理萬機。”
李棟搖頭道：“無所謂明見，與白蓮教無論斗勇還是斗智，說來都是我占了大便宜，因為我背后站著陜西，站著秦軍，我可興舉西北之物力人力獨戰于一隅，在這方面，白蓮教便吃虧多了，勝之不武，不勝才叫恥辱。”
鮑超笑道：“若張大狗聽了公爺您這句話，怕是羞憤得要撞墻才好。”
“大狗也是盡力了，他和我不一樣，我是公爺，而他只是一家隊主，我可以調用的人或物，大狗不一定調用得動，比如說我剛才要林子調運五十萬糧食，換了大狗跟林子提同樣的要求，林子未必會答應他。因為大家都是隊主，雖然同氣連枝，但是畢竟各自之間也有競爭。
再說，大狗隨我征戰多年，遇到的都是天下的豪杰，讓他重視小小的白蓮教他，他肯定沒有心理準備，而他推行新政又他激進，引起人家的殺意自然是必然的。：
“公爺，您剛才說大狗失敗是必然的，難道公爺另有高招？”
李棟點點頭，道：“我從進大同城到現在，一直沒有刻意宣揚，沒有驚動百姓，就是因為吸取了大狗的教訓，跟大狗不同的是，我在等，等白蓮教有所動作，靜則如山，無懈可擊，動則如風，處處破綻，只有等白蓮教動起來，我才能找到機會……”
“公爺高明！”
“也不能完全被動地等下去，鮑超，你派人將大同城內城外所有的望族鄉紳全部請來，我有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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