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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4.
楚云落沒躲歸沒躲，可趙羽完全沒把握如果真的握上去的話，楚云落會不會把手抽走。如果抽走，那真還不如不去握，因為楚云落肯定會在抽走手后離他遠遠的。
說到底，他們的關系還是沒有到正式確立的那一步。
他們本都是比較簡單的人，可從某種程度上說，又都是非常復雜的人，那個戀愛時相處的分寸還真是不容易把握。
某一個時刻，趙羽腦中忽地浮起了一個念頭：為什么總是他如此主動，上趕著去接近楚云落，去拼命拉近兩人的關系？
是因為他喜歡楚云落要比楚云落喜歡他多嗎？
恐怕也只能是這樣一個答案。
楚云落一直處于一個被動做出反應的狀態，只能一退再退，會不會覺得他逼得太緊了，以至于喘不過氣來？
那么，何不多給楚云落些時間和空間？等到楚云落真正思慮成熟，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的時候，才自然而然地，雙方同時彼此接近。
想到這里，他便又想清楚了一點，那就是之所以會這樣想，其實完全就是因為生氣。他本是一個不容易動氣的人，卻會在楚云落面前變得敏感，這簡直不可思議。
這敏感，又是因為什么？
自卑。
當這個詞從趙羽心底冒出來的時候，他立刻就有了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一掃與楚云落相處相處十幾下來積壓在心中的陰霾！
在楚云落的面前，他是自卑的，只是他從來都不肯承認，哪怕面對自己的時候也一樣！
今天，此刻，也不知是因為什么，總之，他想通了。
卻原來，從小留在心里的某一種看法某一個念頭扎根竟然會如此地深，深到連自己都看不見，哪怕拔了上面的枝葉，大頭卻還在下面。
小時候，楚云落長得好看，家境又好，連課業都是最好的，總有許多孩子圍著；而他呢，小透明一個，這個世界上唯一把他當偶像只有一個趙清，唯二將他當成寶的只有他的爹娘……
這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的自卑，其實就是那時候遠遠看著楚云落時就漸漸深種在心里的吧。
他又是如此地在乎她，所以就變得敏感了。
想通了癥結，就在相通的那一瞬間癥結就已經不存在了。
對現在的已經經歷了無數風浪的趙羽來說，那真的只是一件只要被點破，就再也不會再犯的事。
現在面對楚云落，乃至面對任何人，他都沒有必要自卑。
頓時，走著走著，他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有些不一樣了。在楚云落的身邊，他再不是一個陪襯，再也不是一個只想著往上靠的人。以前急著追是怕追不上，他現在不怕了，只因那人在他心里的光環已經去掉了……
這本就應該是一場平等的戀愛。
他還喜歡楚云落，甚至因為剛剛摘掉了楚云落頭上那看不見的光環而發現了楚云落身上新的值得喜歡的點，只是，以前的那種不自覺的卑微真的已經盡數消除了。
對兩個人的關系來說，他的這一“進步”興許是不好的，但是對他自己來說，絕對是好的，因為他又破除了一個將來進境時的心境障礙。
修行世界，不管世人愿不愿意承認，越是到修行的后期，單獨修行的修士越多，哪怕是那些成雙成對的道侶，也一定會漸漸遠離塵世的生活、習慣、傳統等等。
簡言之，就是兩個字：出世。
修到極致，也就“出世”到了極致。而男女感情，顯然只是“入世”階段的重點。
這世上曾有不少道侶因為提前看到了這一點而放棄了繼續精進下去，而是選擇一起終老，這種感情固然可歌可泣；但是，這個世界上更多的，還是要么兩人先走一個，要么因為超長時間的閉關而多年不能相見，直至最后再見時已經淡漠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
修行，或者說對這個世界、宇宙的秘密的探索和追尋，是比愛情更加永恒的事。
“怎么不說話了？”
直至楚云落的聲音傳來，趙羽才忽地反應過來，原來，不知不覺間他竟連距離都和楚云落拉開了些。
趙羽搖了搖頭，擠出笑容道：“想事情想走神了。”
楚云落能感覺到趙羽有些心不在焉，八成是在想什么大事，所以也不生氣，反而道：“要不說出來我給你參謀參謀？”
“不用，你叫我的時候我就已經想通了。”趙羽長出了一口氣，故作輕松地道。
“好吧。那我們現在去哪？”
“都已經到頭了？！”趙羽愕然看向身前的城墻，嘖舌道。
楚云落沒好氣地白了趙羽一眼，沒說話。
“這么說我出神很久了？”
“你以為？”
“要不回去吧，也許吳前輩已經回來了呢，對了，他會住在問心宗駐地吧？”
“會，那走吧。”楚云落也點頭道。
“云落……你說，如果咱們倆最后沒能在一起，你會遺憾嗎？”才走了幾步，趙羽忽地問道。
對于趙羽突然沒頭沒腦了這么個問題，楚云落也是愣了一些，而后開始認真思考。
可想著想著，她卻有些想不下去了，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越來越不踏實。
原因很簡單，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會失去趙羽，而只想過假如有一天趙羽失去她后趙羽會如何傷心……
她突然就發現，原來她一直以來生活的如此平靜，心境如此穩定，好像也和趙羽有莫大關系！因為她的平靜，她的穩定，其實都是建立在一個她并沒有清醒意識到的前提下的，那就是她還有趙羽。
她知道趙羽深愛著她，所以，趙羽就像是一個她的私有物品，她想拿來的時候就可以拿來。
但是趙羽并不是她的私有物品！
所以，趙羽也是可以被失去的。
那么，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趙羽，她的生活該怎么樣繼續？
只是修行嗎？
她還連一場真正的戀愛都沒談過，也沒來得及向喜歡的人說過任何一句情話。
楚云落忽地又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雖然還沒有答應趙羽確立關系，但她真的已經在內心里憧憬了許多關于他們的未來。在內心里，她想著她和趙羽有大把的時間，甚至整個余生來共渡。
而現在，就因為趙羽一句話，她忽地想到了如果這一切還沒有到來就已經消失的可能性。
如果，她沒能和趙羽走到一起呢？
如果，這一切都來不及了呢……
楚云落忽地感覺到眼睛里開始泛酸，心中一陣陣抽痛，有種想哭的感覺。
那是真正的傷心，傷到了她內心的最柔軟處。
她完全接受不了趙羽所說的這種結果。
變的不可能是她，只能是趙羽。
楚云落忽地抬起頭來，強忍著心中的酸楚，盡量平靜地問趙羽：“你不喜歡我了嗎？”
面對楚云落直視來的目光，趙羽竟覺得刺眼，不自覺地想躲開。
“沒有，我還像原來那樣喜歡你，只喜歡你。”趙羽并沒有移開目光，而是非常認真地回答道。
“那是你已經受夠我這樣和你保持距離了嗎，沒耐心再耗下去？”楚云落又問道。
趙羽沉默了。
但是，就在楚云落即將瞎想之前，趙羽搶著說出了答案：“不是，我只是覺得我們可能沒有那么多時間揮霍下去了。”
趙羽用的是“揮霍”這兩個字，而楚云落也敏銳地把握到了“揮霍”這兩個字。
楚云落怔住了，可便在這時，蕩寇城東邊城墻上突然響起的號角聲！
“嗚……嗚……嗚……”
魔界攻城！！！
“走！！”
趙羽一聲輕喝，直接不由分說拽起了楚云落的手，青齏劍從儲物戒中飛出，帶著兩人便沖向問心宗負責守御的那片城墻。
很快，楚云落就和趙羽一起來到了城墻上的護守光罩內側，她一邊看著護城光罩迅速亮起，一邊透過光罩看到了正從東邊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魔潮！實際上，此時蕩寇城已是四面被圍，北方、南方、西方的天地間也全是殺來的魔族大軍……
這還是楚云落平生第一次面對這種場面，雖然來之前已經提前想過了許多次，而此時此刻，她還是不免有種蕩寇城風雨飄搖，隨時都可能被魔族的黑潮沖垮的感覺。
她覺得她明白了趙羽“揮霍”那兩個字的意思。
可是，她顯然誤會了，趙羽所指的時間結點要比她想象的更近……
不過，就連趙羽自己都不知道的是，這一天馬上就要到來了。
(老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