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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強如被點燃的炮仗一樣跳了起來,站在床邊,道:“誰攔我,老不認人了。”他揮刀亂舞,許大馬棒等人怕被誤傷,紛紛退到一邊。
包強舉刀揮了幾下,見洪平沒有退讓也沒有還擊,面上掛不住,便揮刀砍了過去。洪平舉起板凳抵擋。只聽得“噗”的一聲,砍刀嵌在板凳上,一時拔不出來。
王橋從小打架無數次,經驗豐富,瞧見包強只是虛張聲勢,并不是真的要砍人,也就沒有馬上勸架。他拿起傳呼機看了看時間,見時間即將到十二點,就在眾人身后猛喊一聲:“老師來了。”趁著相持中的兩人稍有分神,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抓刀柄,一只手握板凳腿,猛地用力,將兩件武器都搶了過來。
恰好這時,寢室日光燈滅掉。
熄燈時,有兩位老師會準時巡查寢室。他們剛上樓,聽到最里間的寢室一陣鬧聲,趕緊拿著電筒走了過來。
復讀班負責人劉忠舉著電筒朝里照射,憤怒地道:“誰在鬧事?”話音未落,一條板凳便扔到腳前。
由于現場一片混亂,隨后又突然熄燈,很多人都沒有看清楚是誰奪走了板凳。劉忠用手電筒射了射板凳,見板凳上嵌著砍刀,嚇了一跳,低聲對身邊的老師道:“你把保衛科的人叫來。”
劉忠用腳踩住板凳,用嚴厲的聲音道:“大家都回到各自床位上,不要擠在這里。門口的同圍在這里做什么,都回到各自宿舍。”他一邊說,一邊將板凳朝身后踢。
包強熱衷于混社會,可是畢竟還是生,對校當局還有一些慣性的服從。他離開了洪平的床,坐到自己床前,用仇恨的眼光瞧著洪平。
劉忠聞到包強散發出的濃烈酒味,有意拖延時間,大聲道:“這個寢室有沒有班干部,有沒有?”
在寢室的角落里,小個生傅遠方是靜州一中的畢業生,成績很好,高考失誤后,窩窩囊囊地來到復讀班。任課老師大多認識他,因此他被任命為習委員。以前在靜州一中也有打架的事情,但是從來沒有發展到動刀的地步,傅遠方被嚇得夠嗆,嘴唇哆嗦著道:“我是理科一班的習委員。”
劉忠直接叫出了傅遠方的名字,憤怒地道:“傅遠方,你身為班干部,為什么不制止打架斗毆,還有沒有班干部的責任感?”
聽到劉忠的指責,王橋差點笑了出來,權力有多大,責任就有多大,復讀班習委員也就是收發作業,幫老師出出通知,根本沒有權力和能力來制止這一場打斗。
劉忠老奸巨猾,暴跳如雷地訓斥傅遠方,將事件的兩個主人公都冷落在一邊。洪平和包強都愣愣地看著大發雷霆的老師,一時之間忘記了自己才是事件主角。
王橋見另一個老師悄悄離開,馬上醒過味來,暗道:“劉老師腦很好用啊,懂得緩兵之計。”
劉忠將班干部訓斥一頓以后,又開始教育看熱鬧的同:“你們寢室有室長沒有?沒有,明天開會,選一個室長出來。你們都是成年人了,如果不讀復讀班,就要到社會上自食其力。你們要會自我管理,不能總是依靠老師,老師能管你們多久,也就一年兩年的時間。你們想一想,兩個同如果打出事,輕則被開除,重則被公安機關抓走,你們這是看著同到懸崖邊上而不出手相助。”
啰啰唆唆地講了一陣,王橋悄悄看了看時間,此時已經距離熄燈有近十分鐘,心道:“保衛科的人應該到了。”
又過了一兩分鐘,手電光射了進來,幾個保衛科干部走進寢室。保衛科金科長比起劉忠就嚴厲得多,簡單問了情況,他就用強光手電射向包強,另一只手將手銬甩得嘩嘩響,厲聲道:“包強跟我走,膽還不小,還敢動兇器,信不信我關你幾天。”
包強這時醒悟過來自己是社會青年,不想在保衛科人員面前裝慫,仗著酒勁,梗著脖道:“你好**兇,憑什么關我?”
金科長勃然大怒,道:“今天不收拾你,我不信金!”
保衛科幾個干事一擁而上,將包強牢牢按住,戴上手銬。金科長道:“把兇器拿到保衛科,攜帶管制刀具入校,你娃膽夠肥。”
被戴上手銬以后,包強的酒被嚇醒了四分,心里發憷,嘴巴還不服輸,道:“走就走,今天不是我先動手。”
金科長見包強軟了,又用手電照著洪平,道:“你娃也不是省油的燈,半夜打架是不是很光榮,讓同們休息不好,明天如何習?你算一算,從熄燈到現在二十來分鐘,這一屋人有四十四個人,加在一起就是浪費八分鐘。你要為這八多分鐘付出代價,跟我走,到保衛科反省。”
隨著手電筒遠去,宿舍恢復了平靜。
王橋摸黑到衛生間里漱口洗臉,出來時,遇到了劉忠和另一位老師,金科長離開以后,他們并沒有離開,在宿舍轉了一圈,來到衛生間方便。
劉忠對只考九分的關系生王橋印象很深,忍不住訓斥道:“你怎么搞的,熄燈這么久了,還在這里啰唆!”
王橋不卑不亢地道:“很快就睡覺。”
劉忠又道:“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王橋不想和這些老師多廢話,道:“不清楚。”
晚自習結束,他到小樹林里鍛煉,并不知道寢室打架的原因,“不清楚”是一句老實話。很多時候,老實話并不是順耳話,劉忠原本就對王橋有偏見,聞言很不高興,道:“你站住,老師問你話,你這是什么態?”
王橋來到復讀班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無論公益事業和管閑事都要耽誤習時間,這不利于實現高考這個大目標。因此他不愿意管閑事,也不愿意與校領導和老師過多接觸。
“我確實不清楚,不能胡編亂造來誤導你。如果要了解情況,可以問其他同,保衛科也能有真實筆錄。”說到這里,王橋還是覺得自己話多了,便住口。
這句話給劉忠的印象就是“頂嘴”,眼前的“九分”長得牛高馬大,所言又有幾分歪理,他一時無法駁斥,就生氣地揮手,道:“走,走,走,快點回寢室,好好習才是老正經。”
等到王橋走遠,劉忠指著其背影,道:“這個生是關系生,根本達不到入基本成績,就是數考九分的那位。”
另一位老師追到門口,好奇地看著王橋的背影,道:“他的氣質還不錯,沒有想到是個草包。如果我是校領導,就要頂住壓力,決不能讓這種草包混到校來。”
劉忠搖著頭,道:“領導也有領導難處,這么大一個校,總得有求人的地方,理解萬歲。只要‘九分’不惹事,混完一年,我們就算完成任務。我跟詹老師談過,別跟‘九分’計較,也別用言語刺激他,看他樣也是兇神惡煞的。”
王橋沒有讓劉忠影響自己的情緒,輕手輕腳回到寢室,關上蚊帳后,鉆進被里用手電看書。
在宿舍另一角,吳重斌坐在床上觀察王橋。熄燈前,他恰好站在王橋身邊觀戰,清楚地看到王橋喊了一聲以后上前奪過板凳和刀具,然后扔到巡查老師腳下。這一系列動作干脆利,看似隨意,仔細想來卻頗有心機。他越想越覺得驚訝,這位著名的“九分”身上籠著一層濃霧,讓人琢磨不透。
接近一點鐘,王橋關掉手電。在睡覺之前,他特意再看了看包強和洪平的鋪位,仍然空著,沒有人。王橋心道:“包強和社會上的人混在一起,哪里是復讀的樣,遲早要成宿舍的害群之馬。”
想了一會兒雜事,進入夢鄉。
從看守所出來以后,他變得特別多夢,夢中有兩個主要情節,一是廣南第看守所,二是在廣南合租的宿舍。今夜之夢,合租宿舍和看守所交織在一起。在夢中,王橋正在坐板,身邊是臭蟲和韓天棒,忽然之間,韓天棒變成了呂琪。呂琪幽怨地道:“你為什么不回我的傳呼?”王橋急切地解釋道:“你給我打了傳呼,我怎么沒有收到?我絕對沒有收到,不信你看我的傳呼機。”他想證明自己,從衣服口袋里取傳呼機,他無論如何用力,也伸不進衣袋。呂琪開始掉眼淚,道:“你騙我!”
臭蟲在旁邊冷笑,還不懷好意地打屁,屁味比黃鼠狼的臭屁還來得猛烈,呂琪被熏得捂住了鼻。王橋大怒,轉身就用拳頭朝著臭蟲臉上打去。拳頭打在臭蟲臉上,異樣堅硬。
王橋被手上的疼痛弄醒,他這才發現,在睡夢中自己的拳頭打在墻壁上。所幸整屋的人每天累得像豬一般,挨著枕頭就進入深睡狀態,沒有人被拳擊聲弄醒。醒來以后,呂琪就停留在王橋腦海中,一顰一笑如在眼前,根本揮之不去。
在思念之中,王橋輾轉反側,過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著,直到被起床號吵醒。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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