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五年四月,時節剛剛入夏。
這樣的時節本來是非常美麗的時節,可是回到了鄴城的老曹,卻在這個美麗的時節病倒了。確切的說,是在結束了與陸仁的會面,回到鄴城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病倒了。
出現了這樣的情況,當然會有人懷疑是不是陸仁對老曹做了什么手腳,但老曹卻在病榻之上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話,幫陸仁洗清了嫌疑:“果不出陸義浩所料,孤陽壽將近矣!饒是陸義浩有那‘仙師’之名,亦無法為孤鑲星續命,惜哉!”
后來這句話傳到了陸仁的耳中,陸仁在人前沒什么表示,回頭卻躲去了沒人的角落,仰天暗罵道:“你妹的亦無法為你鑲星續命!我給了你三年的命,是你他嗎的自己不要的!”
說起老曹的病……后來陸仁打聽了一下,得出的結論是老曹的病應該是腦中風引發了偏癱,因為老曹躺在病榻上的時候,半邊身子動都動不了。
老曹的腦子本來就有毛病,再按華陀所說的“風涎”,陸仁推斷老曹的腦子里應該是有個腫瘤或是淤血之類的東東,反正就是心腦血管之類的病吧?而華陀對老曹的針炙類治療,其效力就有點類似于硝化甘油什么的。而華陀說要來個腦部手術,用現代醫學的觀點來看,搞不好就是摘除腫瘤或是去除淤血的手術。
這些算是閑話,多說沒啥意思,只老曹在病倒之后人雖然動不了,但腦子卻比較清醒,所以是躺在病榻上開始了他人生之中最后的安排工作。而其中最重要的安排,當然是對曹丕的權力交接。
如果是原有的歷史,老曹是病死在洛陽,曹丕當時卻在鄴城,這種情況造成了當時曹丕接手時的許多不穩定情況,就比如說曹彰都差點和曹丕打起來。但是現在的情況是老曹幾乎是手把手的把該交的東都都交到了曹丕的手上,所以曹丕的接手工作比較順利,至少在明面的形式上很順利。
這一天老曹又在病榻上向幕僚們交待完了事情,然后就揮退了眾人,只留下了曹丕。等到房中再無他人,老曹這才向曹丕道:“子桓,該交待給你的大事小事都差不多了,為父也算是能夠松下一口氣了。不過現在為父卻想問你一句,待為父死后,你將如何對待與劉備、孫權、陸仁之間的關系?”
曹丕想了想,回應道:“孫權、劉備,為了荊州而面和心不和,只需靜待他們之間發生爭斗即可。”
老曹冷哼了一聲,罵道:“膚淺!光是等就能有用嗎?你以為為父會主動的與劉備聯手去征討西域異族真的就那么簡單?”
曹丕一怔:“父親的意思是……”
老曹道:“如果西域聯軍只是那十幾萬人馬的話,算不上是什么大問題,但問題就在于陸義浩探知在這十幾萬西域聯軍的背后,很可能還有個大國貴霜在虎視耽耽。子桓,你要知道貴霜的國力比起劉備、孫權亦不在其下,如果只是和我們打起來,我們又會多么的吃虧嗎?”
曹丕道:“所以父親主動的與劉備聯手,是想把劉備也拖下水?”
老曹道:“沒錯,就是這樣。子桓你可以想想,江東有孫權、西蜀有劉備,這兩個人就已經很不好對付了,現在還多出了個西域異族,然后北方的那些游牧也是我們極大的隱患。為父都尚且不敢同時與這么多敵人交戰,你覺得你又有那個本事同時和這些對手交手嗎?”
曹丕趕緊搖頭。
曹操冷笑了一聲,接著道:“所以你記住,在長安那邊要注意與劉備的合作。”
曹丕馬上點頭,而且是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誰知老曹看了看曹丕的神情,馬上就拉下了臉來道:“你想錯了!對西域異族,你絕不可以老想著保留實力!你這么想的話,難道劉備就不會這么想了嗎?再一打起來,馬上就會被人看出來。如此一來,雙方各自懈怠,那么長安戰事就必會誤及大事。再提醒你一次,西域聯軍的背后還有個貴霜在虎視耽耽,一但我們的行動沒有能跟上,被貴霜在涼州西部站住腳跟,那么局勢就會更加的危險。一但有失,隴西之地我們就很可能會再也拿不回來。”
緩了緩氣,老曹補充道:“劉備的根基主要是在蜀中,而在涼州之地我們尚有威勢,所以當我們把西域聯軍給打回去之后,劉備想要爭涼州很難爭得過我們……嗯,這個我相信你到時候能看得懂。我要說的是,劉備那邊現在肯定也在想著趁此機會占據隴西的幾個郡,而這幾個郡我們暫時可以讓他去占。因為那幾個郡被劉備占了之后,他劉備就要直接去面對西域聯軍和貴霜的兵鋒。子桓,話我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你該懂了吧?”
曹丕低下頭苦思了好一陣,這才向老曹點點頭道:“父親放心,孩兒這回是真的懂了。成大事者,不應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我們讓出幾個郡,實際上就是把劉備和我們綁在了一起去抵御西域聯軍,如此一來我們雖然會在長安一線耗費不少的兵力錢糧,但實際上我們可以得到的更多。而且由于劉備幫我們分擔了一部份,就使得我們還會有不少的余力去應對其他的事。”
老曹點點頭,問道:“還有呢?”
曹丕沉吟道:“如果劉備真的和貴霜也打了起來,那么以貴霜的國力,劉備大部份的兵力也會被貴霜給牽制住,甚至很有可能還會使劉備不得不從荊州一線抽調兵力,如此一來孫權恐怕就會坐不住了。”
老曹表示欣慰的笑了笑:“很好,你這樣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為父的用意。記住,長安那邊要狠狠的打,因為我們打得越狠,劉備才越會以為我們是想先他們一步搶下涼州,這樣劉備也才不會留手。而且這次與劉備的聯手有著大義之名,劉備這個偽君子為了他的臉面,也不愿意輸給我們。這些諸般種種,你都要好好的利用。”
曹丕道:“孩兒記下了。”
老曹點點頭,繼續問道:“還有個陸仁,子桓你是怎么打算的。”
曹丕想了想,回應道:“父親原本身體康健,與陸仁會面之后就……”
啪的一聲,卻病榻上的老曹用還能動的左手甩了跪坐在榻前的曹丕一記耳光,接著老曹就怒道:“你要是敢那么做,那我們曹家的基業就完了!再說一次,為父這次患病,與他陸仁并沒有任何關系。非但沒有關系,他甚至還想讓為父再多活三年!子桓啊子桓,你以為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為父的心里會不清楚嗎?你只怕是早就盼著為父早點死去了吧?”
曹丕驚得一身冷汗,忙道:“孩、孩兒不敢!”
老曹再次冷哼道:“不敢?你還有什么事是不敢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因為沖兒呆在陸仁那里,怕沖兒會借著陸仁為助回來跟你爭奪大位,所以就想借著為父患病一事去和陸仁翻臉?為父最后再警告你一句,沖兒不會回來跟你爭奪大位,而你要是想著和陸仁翻臉,那么最后的結果只能是你守不住我們曹家的基業!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把握住現在的局勢,多多的利用陸仁會提供給你的助力!
“再提醒你一句,對劉備和孫權,你暫時可以不用去理會太多,要做的就是對付西域異族和可能會趁機生亂的北方游牧。只有把這兩件事做好了,陸仁才會幫你坐穩大位;但是這兩件事你要是沒有做好,你就等著我們曹家的基業孤立無援吧!”
“這……”
“退下!自己回去靜下心來好好的想一想,沒想清楚之前別來見我。”
“諾、諾……”
曹丕唯唯諾諾的退下,老曹仰倒在了臥榻上,暗自長嘆道:“這孩子還是有些不爭氣啊……也難怪,他沒怎么和陸仁打過交道,有過的幾次要么就是當時年紀太小還不懂事,要么就是被陸仁或是陸仁麾下的人狠狠的整過,心里帶著怨氣。也罷!陸仁,我這里該交待的都交待好了,剩下來的事就是看你怎么去做了。累了,我還是睡一會兒吧……”
說是想睡一會兒,可老曹人在臥榻之上卻又睡不著。就這么呆呆的望著窗外,老曹忽然低聲吶吶道:“總覺得,現在這個時候想找個能說說心里話的人都找不到……或許和劉備、和陸仁好歹還能聊上幾句吧?只是這兩個人,又怎么可能會在這個時候來這里陪我聊聊天?”
心思稍稍一轉,老曹就想起了長安那邊的西域聯軍,連帶著的卻也讓老曹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志向,臉上卻泛起了些許的落寞之意:“故,漢征西將軍……哼,現在的我其實早就超出當年的志向數級,可是我當年的志向和夢想,又真的達成了嗎?
“真論起來,我現在所做的這些與當初的志向偏差了很多很多。現在難得有個西域異族讓我來圓夢,可是出于多方的考慮,我卻又不得不放棄……唉,真希望能不用去顧慮那么多,安安心心、痛痛快快的去戰上一場,讓這個‘征西將軍’能夠實至名歸……算了,我真的是累了,還是好好的睡一會兒吧……”
初夏午后的斜陽透過窗戶照在了老曹的身上,把老曹照得有些金閃閃。此時若是細看老曹閉上雙眼時的神情,會發現有落寞、有安詳、有無奈、有不甘,然后還有著很多很多……
夏五月中,老曹病死在了鄴城。臨死前就像老曹自己說的那樣,他該做的、該交待的都已經都搞定了,后面的事情,他想管也管不了。
按照老曹的安排,曹丕接任魏公爵位,老曹的那些官職也是全盤接收。至于像曹植、曹彰這些人,由于老曹是公開的把位子交到了曹丕的手里,所以這些人也鬧不出什么動靜,該領個候爵的當然是有得領,但是被曹丕所疏遠卻是肯定的。而這其中比較突出的事,就是曹彰的兵權全都被曹丕給收了。
唯獨算是例外的就是曹沖了。這么說吧,按照當時的禮法,曹丕肯定要追究曹沖不回去奔喪的罪的,像原有的歷史上曹熊就是因為沒去奔喪,碰上曹丕派去的人的時候就干脆自殺了事。可是現在嘛,曹丕卻干脆的對曹沖來了個不管不問,就好像老曹沒有曹沖這個兒子似的。
對于這個事情,某些明眼人,比如像陸仁和荀,都明白曹丕其實這是不敢去向曹沖追究什么罪責。
其實真要說起來,老曹并沒有公開的說過什么不要曹沖回去奔喪的話,但陸仁相信曹丕現在是這種態度,就肯定是老曹還作過點別的什么安排,比如說讓誰誰誰來看住曹丕之類的,不然以曹丕的為人品性,多半會向曹沖發難。
不過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老曹的班子算是比較順利的交到了曹丕的手里。接下來曹丕要面對的大問題、小問題肯定還有一些,但是要解決的話相信還不會太難。至于陳群會不會再次向曹丕提出九品中正制的事,陸仁持以的態度是你愛怎么搞就怎么搞,但別去想著稱王稱帝的這條底線。
有些事,是陸仁現在的政治底牌,一但曹丕動起了稱王稱帝的心思,那么陸仁接下來的一些牌就不太好出。就比如說一但曹丕稱了帝的話,那么陸仁的政治身份就很難定位了。
再說白一點,陸仁現在的政治身份是大漢的臣子,很多的事情陸仁也是打著大漢臣子的這個身份來做,那么一但曹丕稱帝的話,陸仁在政治名份上的隊又該怎么去站?
成為曹魏所謂的臣子?陸仁又不是歷史上的孫權,根本就沒那個畢要!再說得難聽點,咱陸仁又不是沒脾氣的人,憑什么你曹丕想當皇帝,我卻要幫你買單?
那么保持現狀?也不太可能,因為玩政治的話,有樣東西叫做“身份對等”,而曹丕如果是稱了帝,陸仁卻保持現在的身份不變的話……嗯,按原有的歷史來講,獻帝劉協是禪讓帝位給了曹丕,也就是說大漢與曹魏之間宗主國與藩屬國的身份掉了個個兒,曹魏變成了宗主國,大漢退成了藩屬國。
而陸仁保持著大漢臣子的身份的話,豈不是變成了藩屬國的藩屬國?那么在政治身份上豈不是掉了好幾階?接下來在進行政治對話的時候可就很不方便了。再說得難聽點,曹丕稱帝之后劉備馬上就跟進,而劉備打出來的旗號是承繼大漢的正統,那么陸仁豈不是還得變成劉備的屬臣?也別以為這是在開玩笑,在那個時代講究的就是這種“名”,真要鬧出那樣的局面,陸仁也不得不屈服這個“名”。
好吧,最后還有一條路,就是陸仁像劉備或是孫權那樣在自己的地盤上稱帝,但陸仁打從心底不愿意那樣做。陸仁是現代人、是穿越者,草根階層出身的他,其實在骨子里還有著一份小富即安的草根思想,對所謂的皇帝一點都不感冒。
而且陸仁還明白一件事,就是自己一但走上了那條路,很多事情將會變得無法收拾。而自己一但走上了所謂的稱帝之路,很有可能就會造成一種實質上的國家分裂,自己目前所持有的遼州、交州、廣州、泉州(這些大至上就是遼寧、云南、廣東、廣西以及部份福建),以及三韓、倭島、東南亞群島,將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無法并入華夏的版圖。要知道按陸仁深藏在骨子里的那份憤青思想,卻是絕不愿意看到國家分裂的事情出現。至于現在的情況……割據是割據,分裂是分裂,情況是不一樣的。用陸仁自己的說法,割據?可以。分裂?絕對不行!
還有一條,就是陸仁明白自己一但走上所謂的稱帝之路,自己現在麾下的人馬上就會走掉一批。別人不好說,但荀會走掉的機率卻高達九十以上。
所以所以,陸仁在接到老曹的死訊之后,第一反應就是得作好壓制曹魏境內的那些士家豪族的準備。原因很簡單,歷史上曹丕會放棄老曹的“唯才是舉”,改為接受陳群提出的九品中正制,最大的原因就是要與那些士家豪族達成政治交易,用士族政治模式來換取士家豪族的支持。
而現在的陸仁,卻能夠在“錢袋子”這一方面來卡住那些士家豪族的咽喉,然后就以此來阻止曹丕的稱帝野心,甚至是用逼迫的手段使曹丕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相關的事情在做,到也不用陸仁事事上心。在這一點上吧,荀甚至比陸仁還要緊張上好幾分,就拿最近這幾天來說吧,荀就幾乎是一步都沒有離開過辦公室。直到今天陸仁實在是看不下去,親自出手硬是把荀給扔進了休息室,嚴令荀好好的洗個澡再睡個覺,沒有睡足十個小時不準出來。別說荀會睡不著,陸仁那可是硬塞了一枚“安眠丹”,也就是沒有副作用的安眠藥到荀的肚子里。
折騰完了荀,陸仁就想起來得去看看曹沖。事實上陸仁在收到老曹的死訊的時候,馬上就派人把曹沖給軟禁了起來,以免曹沖這小子一時氣血上頭,不顧一切的回河北去給老曹奔喪。而這幾天陸仁的事太多,也顧不上去看一看曹沖,直到現在才算是能松口氣。
沒有驚動什么人,陸仁來到了軟禁著曹沖的居院之外。人在院外,陸仁沒有聽到什么哭泣之聲,但卻聽到了幽幽的胡琴之樂。而在這幽幽的胡琴之樂中,陸仁卻也感受到了那深深的悲傷之意。駐足傾聽了一會兒,陸仁暗自輕嘆,道出了這首曲樂的名目:
“是《迷仙引》……”
(ps:《迷仙引》,仙五的曲樂之一,地圖蜀山七圣居所的背景樂。另,昨天瓶子奉命出差,今天中午才回來的,所以昨天沒能更新,望見諒。再,來一批龍套行不?馬上要對外出征了,瓶子對想名子這種事不是很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