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在古樸刀柄上的右手終于放開。
聽到老人的這句話，他實在不知道能說些什么。
雖然知道老人的行為極其不智，但是他卻不知道怎么安慰老人，或許老人心中其實比誰都明白。
一抹苦笑慢慢地老人紅潤的臉上蕩漾開，化成了寂寞。
“我知道這種行為相當愚蠢。”
老人沉默下來，注視著那兩條永不知疲倦的手臂，長久無語。
“這就是您不想離開翡翠山莊的原因。”許洛的眼眸中露出一絲黯然，這也是他唯一想到能說的話。
“畢竟我已經七十五歲了，而我的妻子也已經陪了我五十年。”
老人的聲音有些沙啞起來。
“明天就應該是我們的金婚紀念日，不過準確來說，我已經失去妻子了，這金婚終究是過不了了。”
聲音逐漸低沉。
兩人都沉默下來，地下室中只有那具喪尸發出的“嗬嗬”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洛忽然說道：“翡翠山莊的人應該都知道這件事吧？”
老人搖了搖頭說道：“我的夫人腿腳不便，已經五年沒有出過門了，而我家通常沒有人會來竄門。”
“沒人照顧您的妻子？”
“本來有一個老婦專門照顧夫人的起居，只是一個月前，我就讓她回鄉下了，這里除了張全海就沒人前來了。”
老人的聲音逐漸恢復正常，淡然說道。
許洛卻是心中一動，不禁問道：“您老早知道會有喪尸爆發。”
老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雖然我做過道士，不過學得可不是什么世人相傳的通鬼神的道術，算命就更不懂了，我也不是什么科學家，只是會一點養生之術，假如我知道會有喪尸爆發，還會讓我的夫人變成喪尸？”
許洛臉上卻沒有什么表情變化，他并沒有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何不妥。
誰也不知道喪尸是如何爆發的，至少重生前他所經歷的黑暗紀元沒有任何答案給出喪尸爆發的原因，他又為何不可大膽去猜測呢？
“您老準備怎樣處理？”
許洛終究還是問出了這個一直盤踞在他心頭的問題。
“不知道。”老人落寞地說道。
地下室中又陷入沉寂中，這一次似乎那具喪尸也知道了兩人為難之處，沒有再發出“嗬嗬”的嘶吼聲，只是依然做著毫無意義的撕抓空氣的動作。
良久之后，老人才抬頭用深沉的眼眸注視著許洛說道：“我們是不是應該上去了。”
許洛點了點頭。
老人再次深情地望了那兩條沒有停止過的手臂一眼，毅然轉身，當先往回走去。
許洛只是默默地跟在老人身后，一言不發。
兩人回到了大廳，老人來到那張大號茶幾前，將那枚白色的棋子拿起，重新放回到棋盒中。
大理石緩緩地移動到原位，“咔噔”一聲將地下室的通道關上，也將那具喪尸關在了地下。
許洛忽然指著白色墻上的那幅畫像說道：“為什么這個道士的手中提的是一個喪尸的頭顱。”
順著許洛手指的方向，老人將視線移到了那張泛黃的畫像上。
“不知道，或許只有問我師兄才知道。”
他搖了搖頭，臉上泛起一陣苦笑。
“師兄？”
老人點了點頭，隨即再次搖了搖頭。
“不過我已經五十多年沒有再見到過師兄了，現在師兄到底是不是還在人間也不知道了。”
他的眼眸中又出現了那抹寂寞。
“當年我決定不做道士，師兄曾說過我終究會后悔，沒想到還真被師兄說準了。”
許洛望著那張畫像，沉默不語。
又是一個從未聽說過的人物，似乎重活一次，知道了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而這些事情似乎都和喪尸有關。
“晚上我應該怎么做？”
許洛有些出神地說道，似乎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會問出這個問題。
“晚上？”
老人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那是你的事情，你早就有了答案，為什么還要問我？”
他慢慢地走回到原先盤膝而坐的地方，重新坐下，合上了雙眼，用低沉、柔和的聲音說道：“既然已經不準備離開這里，我也就不想那么多事了，再說就連那具喪尸我都沒想好怎么處理……”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大廳中忽然間就沉寂下來。
許洛默立片刻之后，輕聲說道：“我走了。”
老人并沒有睜開合上的雙眼，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許洛也不再言語，轉身向大門處走去。
拉開了紅色的大門，一步跨過了門檻。
雨已經停了，天空變得明亮起來。屋外的空氣格外清新，能夠聞到一股草木的芬芳味。
許洛輕輕地關上大門，鼻端中再也聞不到那股喪尸的腐臭味。
也不看虎視眈眈望著他的張全海一眼，繞過那座香爐，離開了這幢黑、紅、黃三色的別墅。
眼神又變得冷酷起來。
他并沒有順著原路返回，而是在翡翠山莊中散步起來。
他的步子邁得很大，一直保持著勻速在行走，看他的模樣，似乎想將這里的每一條道路都走上一遍。
約莫半個小時之后，他終于在翡翠山莊中的人工湖泊邊停下腳步。
看著湖泊中一片片碧綠的荷葉，猶如一只只耀眼的翡翠托盤，鼻中聞著荷葉幽幽的芬芳，逐漸神清氣爽起來。
他忽然從口袋中摸出Vertu手機，開機，隨即撥了一個號碼，將手機放在了耳邊。
遠處一座假山之后，身穿黑色連帽休閑衫的神秘瘸腿男子正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默默注視著許洛。
躲在寬大連襟帽后的那雙眼眸中不斷閃爍詭異的眼神。
他看著許洛將手機放在耳邊，神情不變的輕聲說話，唇角漸漸浮現出一抹冷笑。
直到許洛收起手機，那張線條硬朗的臉龐上露出異常冷峻的神情，才悄然收起了冷笑，雙眸中露出一絲瘋狂的目光。
他慢慢地伸出手去，這是一只枯瘦的手掌，手背上的青筋能夠看出這應該是屬于一個老年人的手掌。
手掌抓在了濕漉漉的假山石上，慢慢用力收緊。
假山石上的泥土撲簌簌的落下，落在了他的腳面上，他卻渾然未覺。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白天即將過去，夜晚就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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