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壓根不相信厲巖在外面沒女人沒家,與薛泌結交有一年了,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滿帝都誰人不知,他紈绔,喝花酒,愛賭博,敢惹事,但他絕不是吝嗇的人,厲巖多次為他出戰,是他身邊最好的護衛,對這樣的人,他絕不會吝嗇,所以,厲巖絕不該這樣窮,連招攬五十個士兵的錢都沒有。
好吧,就算裝窮,可以厲巖的相貌才干,不會沒有女人,薛府那么多女人,難道他一個都看不上?不會,除非他不想被薛府羈絆,或者說被人拿住弱點。
“要么是你善良,要么是你太謹慎,殊不知有時候謹慎本身就是問題。”
柳寒深深嘆口氣,神識外放,四周數十米內的情景都在控制中,轉身走進小巷深處,這段小巷復雜,岔道眾多,出口也眾多,是擺脫追蹤的最好地方,當他從另一個巷口出來時,他身上的服裝已經換了,發髻也改了,所有能顯示禁軍軍官身份的東西都沒有了,代之的是一個中年商人。
陳國郡治所陳國縣。
自從欽差蓬柱遇刺后,郡衙外便戒備森嚴,衙門內,虎賁衛士兵晝夜巡查,衙門外大街上,陌生人靠近,士兵一律嚴加盤查,給百姓帶來不少不便,現在若非要緊事,寧肯多繞幾步,也不愿從府門外的大街經過。
今日,郡衙內外更是氣氛緊張,連普通百姓都能感覺出來,原來由郡國兵把手的城門,今天換上穿著漂亮的士兵,這些士兵看上去更威武更讓人害怕,衙門外的大街,從早晨便封鎖了,閑雜人一律不準進入。
府衙內,蓬柱高坐堂上,神情威嚴的盯著全郡的官員,這些官員都是三天內從郡國各縣趕來的,在大堂上旁邊就坐的是兗州刺史高銓,高銓四十多歲,出身豫州高家,也是兗州松蟬書院的學生,在兗州入仕,一步一步升到兗州刺史,他雖然是豫州人,可對兗州的了解早已超過豫州,此刻他正襟危坐,神情嚴肅。
在蓬柱右側的坐著的是個英武的中年人,這中年人身穿錦袍,腰系莽帶,雙手放在膝上,目光中冷肅,與別的人不一樣,他身后站著兩個扶刀而立的青年軍官,這兩個青年軍官往那一站,為整個大堂平添了幾分殺氣。
“今天麻煩全郡官員到此開會,是因為皇上有旨意,”蓬柱說到這里朝上拱拱手,然后拿起一份尚書臺剛送到的廷寄,然后將廷寄重重放下,然后站起來:“大家都知道,前段時間本官遇刺,有人想殺了本官,他們很蠢,以為殺了本官就可阻止朝廷核查土地,我可以告訴他,這是做夢!臨出帝都以前,皇上告訴我,這次核查土地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我對皇上說,只要臣不死,就堅決查下去!為陳國百姓清出土地!臣若死了,請皇上不要退縮,繼續清!繼續查!”
說到這里,蓬柱頓了下:“我到陳國已經七個月了,可皇上交代的事,卻一點進展都沒有,我自問夠勤勉的了!但阻力重重!我這么說諸位可能不服,但諸位捫心自問,我有說錯嗎!”
蓬柱想起這七個月的遭遇便憤怒不已,不說別的,他要看土地登記卷宗,可各縣都說沒有,他換了法子,要看各縣這些年的稅收卷宗,可各縣推諉,先是推到郡里,找到郡守黃安,黃安便推給高銓,高銓毫不客氣的便拒絕了,說這沒有度支曹尚書的命令,其他任何人無權查稅收賬目,將蓬柱氣得要死。
好容易從度支曹那拿到命令,可蓬柱看到的卻是一本糊涂賬,各縣只有一本統賬,根本沒有細目,也就是說根本無法從賬目上看出土地的分布情況。
蓬柱憤怒了,可面對整個兗州上下無動于衷的官場,他沒有絲毫辦法,曾經有個郡守下的掾官悄悄向他遞交了一份某個門閥的土地資料,可沒兩天,蓬柱再找他,他便消失了,虎賁衛打聽到的消息是,這人已經被解職,并遣送回原籍,內衛打聽到的消息是,這人在回原籍的路上遇到山匪,財務被搶劫一空,人,失蹤了,沒有回到家鄉。
從那以后,再無人向蓬柱提供任何消息,漸漸,蓬柱發現,不但他,就算他的下屬出去,都有人跟蹤,凡是與他們接觸的百姓事后都受到莫名打擊,內衛報告,陳國四大門閥世家秘密召集陳國的士族門閥,決定聯手對抗,他們的門生遍布陳國郡的各個縣。
萬般無奈下,蓬柱決定掀起案件,決定清查陳國郡舊案,很快便從舊案中找出兩個案件,這兩個案件涉及陳國四大門閥的石家和李家,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還沒等他挑起,兗州刺史高銓便插手了,他以清理陳年舊案為名,將陳國郡所有舊案卷宗人犯全部調到刺史府,由他親自審理。
蓬柱無奈上奏彈劾陳國郡郡守以及兗州刺史高銓,但皇帝出于慎重,下詔嚴厲斥責高銓和陳國郡郡守,陳國郡郡守順勢申請辭職,皇帝沒有絲毫挽留,責令他去職,讓蓬柱兼領陳國郡郡守,同時調整了陳國郡都尉,讓蓬柱欽差衛隊隊長郭維兼任陳國郡都尉。
但這個調整沒幾天,蓬柱便遇上刺殺,算上帝都那一次,這已經是朝廷提出清查土地之后,他第二次遇上刺殺,上次多虧了柳寒,這次他的運氣沒那么好,身負重傷,身邊的衛隊傷亡七人,皇帝勃然大怒,一邊將御醫火速派到陳國郡,另一邊嚴厲斥責內衛,穆公公下令陳國郡內衛全體罰俸一年,陳國郡內衛首領記大過一次,同時將虎賁衛主力調往陳國郡。
蓬柱養了整整兩個月的傷,今天傷勢尚未完全好轉,便下令召集全郡官員開會,包括下面各縣的縣令也全部到場。
蓬柱拿起一份黃色的奏疏從在場的官員揚了揚,然后說道:“這是皇上前天給我的諭旨,在這份諭旨中,皇上明確告訴我,清查土地必須盡快推行,決不可畏縮推諉!皇上的心情很焦急,我大晉現在隱患重重,諸位可能不知,草原上紛爭又起,朝廷面臨出兵的必要,可朝廷府庫卻空空如也,今年朝廷府庫的收入比去年還少了兩成,諸位大人,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這意味著,朝廷無錢糧出兵草原,朝廷無錢糧養兵,甚至連邊軍的軍餉都無法保證!朝中官員的俸祿也無法保證!數十萬流民更無法安置!為什么要清查土地?!這就是原因!”
蓬柱聲色俱厲,激動萬分,可下面的官員卻面無表情,一個個神情凝重,有人時不時偷偷看看門外的虎賁衛,又將目光投向同樣面無表情的刺史高銓,高銓同樣神情凝重,可細細看過去,他的嘴角一絲嘲諷。
面對高銓的中年漢子,便是剛到的虎賁衛統領金雕江風,江風面無表情,看著高銓的眼光就像一只貓看著老鼠。
“請王公公宣旨吧!”蓬柱看著無動于衷的官員們,輕輕嘆口氣,轉頭對江風說道。
江風起身道:“蓬大人,說這么有啥用,有良心的早就懂了,沒良心的就算懂了也會裝不懂。”
“江大人此言差矣!”高銓冷冷的插話道:“朝廷府庫空虛,流民哀號于野,我等讀先賢之書,食朝廷俸祿,豈能不急,我等也不是不贊成清查土地,可蓬大人想過沒有,士族乃朝廷基石,乃士林根基,自古有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士族;蓬大人一到便以士族為目標,導致士林不安,民生動亂,本官已向皇上上奏,彈劾蓬大人!”
“隨你,”蓬柱冷冷的盯著高銓:“今日王公公帶來皇上的旨意,還請眾位隨我恭領圣意。”
蓬柱說著從主位上下來,站在前面,這時從屏風后轉出來個有些微胖的中年太監,這個中年太監看上去四十來歲,滿面紅光,一副富態模樣。
“王公公!”蓬柱施禮道,王公公呵呵干笑幾聲,邁著方步走到書案后站住。
看到這位太監,高銓心里咯噔一下,帝都來信中沒有說這位原太子府的總管,現內衛副總管的太監頭出京的消息,這位皇帝的心腹太監突然出現在大堂上,他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
“咱家就宣旨了,”王公公站在書案后面,平和的掃了下面一眼,高銓連忙站在蓬柱身邊,下面的各級官員按職位高低在倆人身后站成排。
“皇上有旨!著蓬柱,高銓,以及陳國郡下屬各縣領旨!”
隨著這道尖細的嗓音,蓬柱高銓領頭跪倒,大堂上各級官員跪倒一遍。
“臣等恭領圣意!”
“太祖定國,思及前朝崩壞,乃定天下田畝,然總有宵小,圖多占田地,致使太祖之制漸廢,朕心焦慮,蓬柱分君之憂,勇于擔當,領命清查土地,以復太祖舊制,然阻礙重重,半年有余,竟無寸進,進而宵小謀逆,公然行刺,朕聞之莫名駭然!兗州刺史陳國上下,各級官吏是何居心!內衛密查,此次謀逆,陳國上下,多有參與!著內衛副總管王處全權處理,務將所有宵小成擒!不得有絲毫袒護!著奉旨欽差蓬柱協助之!”
王公公宣讀完畢后,將圣旨合上,對蓬柱說:“蓬大人,高大人,這圣旨宣讀完了,咱家就要拿人了!”
蓬柱沒說什么,高銓驚訝的看著王公公:“公公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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