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中,葉默是唯一不知內情的人,故而納不已。
他只知道鯤鵬神宗“棋子”雖然被種下想法,但自由度是很大的,想什么,做什么都隨心所欲,不像被人下禁制那樣,隨便有什么不好的念頭都要遭到反噬,因此葉默才敢這么說。
按說以葉默的心性之沉穩,不應該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
可誰能理解他的憋屈。
雖然現在是特殊時期,但如果沒有非凡際遇,想要飛快突破修為,也是不實際的。
想要彌補修為太弱導致的戰力差距,就只有通過法術、法器等等外在東西改變,各系妖靈就是葉默的目標,因此,葉默不顧危險,算計了鯤鵬神宗一群修士,為的,就是得到金烏族妖靈。
這可是頂尖的火系妖靈,即使是在鯤鵬神宗也不會有多少,這頭金烏很可能是這一分支最后一頭金烏了,也差不多是葉默最后的機會,如此冒險,葉默覺得還是很值的。
葉默也覺得,這些鯤鵬神宗的人再無恥,也不至于忘恩負義,強行搶奪他的金烏。
然而,他太小看這些人的霸道程度了,竟然完全不將他當自己人,而是當成了奴仆、牲畜一樣剝削,直接就要強行搶奪。
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還費那么大的功夫算計什么,這些人死多少都和他沒關系。
費盡心機到手的金烏,還沒捂熱乎就要交出去,換做誰也有火,這些人的無恥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當然,葉默也不是一時熱血沖頭做出這樣的事。
現在鯤鵬神宗才剛開始準備入世而已,真正入世還不知是什么時候,自己又是鯤鵬神宗駐扎在南魔最大的據點——不動城安排的南魔掌控者,只要這些人不蠢,就不會真的對自己怎么樣。
至于得罪之類的,如果誰還抱著不能得罪這些人的想法,那就真的太蠢了。
在鯤鵬神宗這些人的眼里,一切天賦資質不足的生靈出現在這世上,就已經得罪了他們,即使討好他們,也毫無用處,這些人也只是將普通生靈當成奴仆。
不管得罪不得罪,他們都是這樣的態度,也就無所謂得罪不得罪了。
但是,葉默此刻還是感到有些納悶,自己都打算交出金烏了,這些人反而一個個傻了,不言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竇啟靈臉色陰晴不定,幾次變幻后,冷冷的目光一掃其他修士,眾修士當即作鳥獸散,隨后竇啟靈才看向葉默,瞪視葉默良久才澀聲道:“收起來,下次若再讓本座聽到這種辱及神宗的話,必定嚴懲不貸。”
說完,冷哼一聲飛走了,留下發呆的葉默一臉不敢置信。
宮裝女子看了葉默一會兒,朱唇輕啟,淡淡道:“運氣不錯。”
的確是運氣不錯,葉默并不知道當年有人反出鯤鵬神宗的事情,卻歪打正著,戳中了眾修士所忌憚的點,不是運氣是什么,但不管怎么說,葉默的金烏是保住了。
這金烏不是金烏王,宮裝女子自然看不上,因此隨口說了一句,便也飛離了此地。
蕭劍云等人也紛紛飛離,血王后人六道冷眼一瞥,冷笑道:“希望‘種子’萌芽的時候,你還有這樣的膽魄。”
他這么說自然不是沒有道理的,反出鯤鵬神宗,這樣的事情說起來簡單,其實決定起來是很艱難的,這十多萬年也就一個成功而已,否則鯤鵬神宗也不會毫不在意。
對于修士來說,修為越低,就越受“種子”控制,想要生出反鯤鵬神宗的念頭,幾乎不可能,但凡反了的,修為不夠,還是成為一抔黃土。
這些鯤鵬神宗修士之所以忌憚,是因為種種原因,還有葉默的特殊身份,殺不能殺,又不能坐視葉默的“反出”念頭蔓延,繼而將這種想法蔓延開去,這才不得不妥協。
不過,這也只是一時平靜而已,葉默這一次是把這些人得罪狠了,說不定還會到聞人白猿面前告他一狀。
葉也沒想那么多,這樣的極品火系妖靈太少,冒些風險也值得。
爭奪金烏的風波平息下去,鯤鵬神宗眾修士繼續分散搜尋未隕落的金烏,這一次,所有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既然能尋到一頭重創的金烏,就很有可能再尋到一頭,容不得他們松懈。
“家中有米不愁吃”的葉默本就沒多少心思搜尋,眼下金烏到手,更沒那個心情了,輕輕一拍儲物袋,取出靈獸袋,又將金烏從靈獸袋中放出來。
金烏遭受重創,又被葉默封住大半修為,只能憑借那一絲法力漂浮在半空,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人宰割。
自動忽略掉其他人的羨慕嫉妒之色,葉默抬手打出幾道法訣,在周圍布下一個隔音禁制,摸了摸鼻子,打量起眼前的金烏來。
金烏身長數丈,雙翼展開近十丈,身形頗為巨大,渾身翎羽金黃璀璨,根根筆直如劍,鋒銳如刀,但看起來又無比柔滑,仿若絲綢,釋放絲絲熱力,頭頂處還燃著一團拳頭大的金色神火。
“你叫什么名字?”
葉默隨口問道。
可惜,金烏心灰若死,眼中光芒黯淡無比,絲毫不理會葉默的發問。
葉默也不灰心,繼續隨口問了幾句,金烏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失魂落魄。
就這么連續問了十幾句,葉默不依不饒,如果有不認識葉默的在此,說不定會認定葉默天生話嘮。
“你們金烏族受誰的指使?或者是蠱惑,竟然要滅掉這些鯤鵬神宗的人,這種恨不簡單,別跟我說什么保護金烏王逃走,鯤鵬神宗的人自大自滿,看不到這一點,我看的很清楚。”
隨意詢問十幾句后,葉默陡然話鋒一轉,聲音變得凌厲,咄咄逼人。
隔音禁制已經設下,同等的修為,葉默也不擔心被兩位尊者察覺到。
聞聽此言,金烏黯淡的目光突然閃過一抹光亮,一閃而逝,很快便又消逝下去。
“不用偽裝了,你知道我在說什么,你的眼睛出賣了你。”
葉默成竹在胸,自信地說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金烏心下暗嘆,葉默連續十幾句隨口詢問,讓它警惕性降低不少,然后突然一番話觸動它內心最深的秘密,讓它心緒情不自禁地波動了一下,而且這一絲小小的波動,被葉默清楚捕捉到,它想裝也裝不下去了。
葉默連連搖頭,滿臉不信,說道:“我說了,我不是鯤鵬神宗那些人,這些話對我沒用,說吧,你們為什么要自爆。”
“你是怎么看出問題的?”
金烏沒有回答葉默,反而問了一句。
“我說了你就會如實回答我?”
葉默臉上流露出一絲笑意。
猶豫了一下,金烏還是微微點頭,它感到很奇怪,鯤鵬神宗的人都沒發現,說明族人們和它做的天衣無縫,這個青年又是怎么看出問題的。
“原因很簡單,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葉默微微一笑,說道:“鯤鵬神宗的人不簡單,肯定也能看出問題來,畢竟你們只是為了保護帝昊離開,沒必要整個族群自爆,以你們的身份,相信回到鯤鵬神宗也不會有什么事,反而會有很大的好處,可你們卻選擇自爆,痕跡有些過于明顯了,就好像有天大的仇恨一樣。”
“再有就是你的假死,你偽裝的很不錯,可你不該讓那報廢的法器也出現,從那法器的報廢程度,我就能看出來,你頂多就是受重傷,并未隕落,之所以假死,就是為了積蓄最大力量,一舉襲殺鯤鵬神宗修士。”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個襲殺的想法,是你私自的決定吧?自爆和襲殺,我很奇怪,是什么原因,讓你們這么仇恨鯤鵬神宗。”
“鯤鵬神宗未必想不到這一點,但他們的自大和自滿,絕不愿意去承認這一點。效忠鯤鵬神宗無盡歲月的金烏族,竟和逆伐軍那樣,將神宗視作了生死大敵。他們不愿承認,也不愿去想,只會把這一切當做意外,認為你們離開神宗太久了,對神宗有了陌生感,這才不顧一切反抗。理由雖然勉強,但他們絕對樂意接受,可惜,我不是鯤鵬神宗的人。”
葉默一番話,讓金烏瞠目結舌,半晌無言。
良久,金烏才苦笑著搖頭,它自以為天衣無縫,報廢的法器,就是為了降低鯤鵬神宗修士的警惕心,但問題也正是出在這,眼前這個青年竟然從法器報廢程度看出它沒有隕落,這讓它感到一陣膽寒。
“到了現在還不肯說嗎?老實告訴你,我本人就和逆伐軍中一位重要人物有著緊密的聯系,你還擔心什么?”
葉默很有耐心,繼續勸說。
“逆伐軍?”
金烏滿眼疑惑,顯然沒聽過逆伐軍。
葉默愕然,但隨即就想到,土著妖族十萬年來都沒離開過這里,真古以前的事情或許還清楚,如今的事情就未必知道了,不由一拍腦袋,解釋道:“就是鯤鵬神宗內部,始終在對抗‘屠凡’這一宗旨的一群人,他們表面上對鯤鵬神宗絕對忠誠,但其實暗地里卻是組織了一個逆伐軍,處處和鯤鵬神宗對抗。”
金烏吃驚不小,它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情,鯤鵬神宗如今變化那么大么……
一時間,金烏心中紛亂無比,隨后又反應過來,葉默和他說了如此秘密的信息,自己的下場……
不過隨后它就搖頭失笑起來,它的命都在葉默手中,怎么處置還不是葉默一個念頭的事,只不過這個秘密一說出來,它是徹底沒退路了。
“你還不肯合作?”
見金烏許久沒有動靜,葉默漸漸失去了耐心,皺起眉頭道,他好話說盡,辦法用盡,這金烏還不肯合作的話,他也只能直接奪取妖靈,物盡其用了。
“我名帝旭,是帝昊的胞弟。”
金烏終于松口了,不過一句話卻是讓葉默有些發愣,心中又驚又喜。
緊接著,金烏便繼續道:“你……很好,猜的很準,我們金烏族的確是有目的的,之所以要自爆,就是打著和這些鯤鵬神宗修士同歸于盡的算盤,我假死襲殺,也是要擊殺這些鯤鵬神宗的人。”
“為什么?”
葉默不解。
“這是我金烏族的劫數,這樣做,也是血王大人的命令。”
帝旭眼中涌現一股火熱與崇敬。
一句話卻是讓葉默大驚,萬萬沒有想到,這背后竟然還有血王的影子,隕落十萬年之久,卻依舊狠狠算計了鯤鵬神宗一把,這個虧,鯤鵬神宗吃的毫無脾氣,被人跨越十萬年算計,還能說什么?
不等葉默繼續發問,帝旭便繼續說道:“血王大人說,一切命運與劫數都是注定的,九州終歸會毀滅,走向末日,而眾多生靈做了什么,做過什么,決定著能否活下去,甚至是登仙。我族的劫數,也是世間生靈的劫數,只不過血王大人逆天改命人,讓我族劫數提前到來,保存下我兄這一枚火種,以一族之命,換取他日重現輝煌之機。”
“血王大人說了許多,但很多都十分玄奧,我至今也不理解,比如‘隕落的人,終究會歸來’,‘三劫輪轉方歸元’。”
這種縹緲到極點的預言,葉默也無法理解,所暗示的東西,恐怕也只有說出這話的人,以及經歷這一切的當事人才會知道,索性懶得再多想。
“他說,你們就信了?”
葉默冷笑,顯然不信這些荒謬的話。
“為什么不信?”
帝旭反而一本正經的反問道,讓葉默不由噎了一下。
下一刻,就聽到帝旭失神般喃喃道:“這些,可是仙人說的啊。”
仙人?!
葉默身軀猛地一顫,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