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郎高的話,我想了一下,他的話都說在點子上,正所謂十里不同俗,每個地方的喪事習俗,多多少少有些差別,就如在心臟貼紅紙,在我們衡陽那邊,是沒有這個習俗。
基于風俗各異,很多事情處理過程完全不一樣,而那石柳說的兩種辦法是按照萬名塔的規矩。不過,那兩種方法在我看來,第一種完全沒有任何依據,至于第二種辦法,跟我們那邊倒有點像。
考慮一番,我對郎高跟陳天男,說:“你們看這樣行不,咱們先找夢珂不甘心的原因,再在喪事上用散靈試試?”
“九哥,我聽你的,你說啥就是啥,哪怕你說屎是香的,我也信。”那陳天男嬉皮笑臉道。
我瞪了他一眼,將眼神拋向郎高。
他點了點頭,說:“目前只有這樣了,不過,陳九,我可得給你提個醒,這事關系到王姑娘的性命,你一定要想清楚,一個不小心就是一條人命。”
聽著他的話,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忽然想起老王,剛入行那會,第一次抬棺材,遇到棺材中有活人,那時的老王語重深長的跟我說,“九伢子,你要學的東西還很多睇,你當了八仙以后,一定要認認真真的檢查死者,切莫誤把假死當真死,埋了活人,可是我們八仙的罪孽。”
而眼下這種情況,跟那時候有點像,一個不小心就會鬧出人命,直到此時,我才明白過來,我們八仙看似抬抬棺材就行了,實則,并不是那么簡單,我們八仙需要承擔的東西太多太多,多到無法用詞語表述,就像幾年后,有一人打笑我們八仙,說,天是棺材蓋,地是棺材板,喜怒哀樂事,全在棺材里。
當下,我沖郎高慎重的點了點頭,沉聲道:“她死,我自裁謝罪。”
“九哥,你…不會說真的吧?”那陳天男驚呼一聲。
我沒有理他,而是開始考慮蘇夢珂不甘心的原因,結陰婚那天夜里,蘇小林說,夢珂是為了成全老巫婆的夢想心甘情愿為其死,而老巫婆卻說,蘇夢珂并不是心甘情愿為其死,而是毀容了,認為沒臉見我,才會成全老巫婆的夢想,基于他們的對話,我當時便認為蘇夢珂的死,可能是出自孝道,才心甘情愿為老巫婆死。(詳細請看,收鳥92)
可,現在的情況卻是,蘇夢珂死的不甘心,也就是說,她并不是出自孝道,心甘情愿為老巫婆死,可能存在另一種原因,又或者說,老巫婆跟蘇夢珂說了什么,她才會為其死?
假如真是這樣,老巫婆到底跟蘇夢珂說了什么,才會導致現在蘇夢珂認為自己死的不甘心?
想著,我猛地想起陰婚的初衷,當時老巫婆口口聲聲要復活蘇夢珂,難道…老巫婆當初給蘇夢珂許下的承諾便是,復活她?
想到這里,我渾身一怔,如果真是這樣,蘇夢珂并不是心甘情愿為老巫婆死,而是她們之間存在某種利益關系。
一想起這個,我發現我先前大錯特錯,錯在把夢珂想的太好,把她當成世間少有的圣人,試問當今社會,有幾人愿意為了自己母親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想,而白白的犧牲自己的性命,捫心自問,假如我母親說,她要長生不老,我會不會為了她這句話就去死?
答應是否定的,我的第一反應,母親信了邪教,只會耐心的開導她,并不會為了一句長生不老,白白的犧牲自己的性命。而蘇夢珂跟我一樣,活在當下的社會,她沒理由白白犧牲的自己的性命,唯一讓她犧牲的可能是,老巫婆騙了她,這才是人性,這才符合人的正常思維,這才是真真正正的人。
念頭至此,我朝棺材內瞥了一眼,又看了看郎高,將心中的想法跟他說了出來。
他聽后,皺了皺眉頭,沉聲道:“陳九,如果真相就如你猜的這般,蘇姑娘的名譽可就沒了。”
我知道他的意思,先前我們都以為夢珂很可憐,為了她母親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想,犧牲自己的性命,再加上她一系列遭遇,令我們對她憐惜的很,就覺得,整件事,她一直處于弱勢群體,人的天性是憐惜弱勢群體。
就如街邊,一個老人跟年輕打架,從表面上看,無論事情真相如何,肯定是年輕人的錯,而事實真相卻是,那老人脾氣沖,看著年輕人蹲在街邊吃盒飯,說是影響市容,上去就是拳腳相加。試問,作為旁觀者,看到老人跟年輕人打架,你認為誰錯了?
想通這點,我對郎高說,“人無完人,夢珂就算真的跟老巫婆之間存在利益關系,她依舊是我妻子,這是不變的事實。”
他瞥了我一眼,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人啊!這輩子就是活的矛盾,在各種利益之間糾纏著,就連死后,還存在著利益關系,當真應了一句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我點了點頭,說:“若不是為了利,你我也不會出現在萬名塔,又如我們哪天連溫飽也解決不了,哪里會餓著肚子給人抬棺。”
他嗯了一聲,“這就是社會吧!大小全看利。”
因為我的這番猜測,我們三人興致不是很高,這也沒辦法,畢竟,剛才那番猜測,算是完全毀了夢珂先前可憐的形象。
隨后,我們幾人又聊了一些夢珂的事,我越發確定我的猜測是對的,唯有這樣才能解釋夢珂為什么會死后不甘心,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老巫婆為什么一直說復活蘇夢珂,想必她們之間是真的存在某種利益關系,至于到底是什么利益關系,由于兩人皆死,我并不知道。
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辦好蘇夢珂的喪事。
我們聊了一會兒,那郎高忽然就問我,“陳九,說了這么多,怎樣才能化解蘇姑娘的不甘?”
我想了一下,說:“替她把喪事辦大點,多做一些法事,希望這樣能行得通,實在不行,只能做次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