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想要弄明白那番話的意思,只有向范老先生請教,無奈之下,我給他包了十二塊錢,沒好氣地說:“您老不去做生意,實在是浪費人才。(饗)(cun)(小)(說)(網)inguniohuo.om”
他嘿嘿一笑,說:“做生意有啥好,做我們這行才好,動動嘴皮子,自然有人送錢來。”
說著,他接過紅包,滿意的放在口袋,說:“剛進村那會,老夫已經跟你說過,印七,七印,需要按照步驟來做,你們是不是印的太急了?”
“什么意思?”我問。
“呵呵!”他冷笑一聲,厲聲道:“測過吉位?試過吉物?這印七是大喪,你們請過遛馬村的列祖列宗?”
一聽這話,我愣了愣,我是第一次印七,很多禮儀壓根不知道,就按照葬經上的只言片語便開始印七,哪里曉得還需要測吉位,試吉物,至于那請遛馬村的列祖列宗,我記得老王說過,說是請列祖列宗要一定道行才行,不然,請來了,送不走,遛馬村就要出大事。
我的本事,我清楚的很,要說辦辦喪事什么的,還是比較在行,但是,請列祖列宗的事,我壓根不行,就算請來了,我也沒本事請走。
“我…我…”我支吾一句,說:“六丁六甲葬經篇沒提過測吉位,試吉物,只記載過一段話。觀支之法,隱隱隆隆,微妙玄通,七在其中,隱隱,有中之七也,隆隆,云中之七,場以北斗,生氣行乎其間,紙于北斗,首呼尾,以差之手,審其所廢,七天真未喪,乘其來,即知其止。”
那范老先生一聽我的話,冷笑連連,說:“小九啊,小九啊,你嘴里的六丁六甲,最早出現在商,再來便是三國時期,說晚點,從三國時期到現在,這中間足足隔了一千多年,喪事每朝每代都有各自的不同,你拿著一千多年的喪事禮儀,來辦現在的喪事,真不知道你以前那些喪事為何沒出事。”
“按照老祖宗傳下來的禮儀辦喪事,有什么不妥?”我心情有些沮喪,那六丁六甲葬經篇是我立于喪事的根本,甚至可以說,沒有那六丁六甲葬經篇,我頂多是個普普通通的八仙,賣個力氣抬抬棺材,喪事根本別想染指。
“老夫還是那句話,傳的是禮,不是一成不變的禮,你必須與時俱進,就拿這印七來說,最初的印七的確如六丁六甲所言。然,后來出了鬧了不少怪事,當代那些老祖宗,又在那禮儀的基礎上加了一些東西,一代一代的加,傳到現在,印七早已不同于六丁六甲所言。”
說到這里,他在我身上盯了一眼,說:“小九,你告訴老夫,何為老祖宗傳下來的禮儀?一千年前的前輩可以稱為老祖宗,五百年前的前輩,是否可以稱為老祖宗?”
我點了點頭,說:“自然可以。”
“既然同為老祖宗,你認為一千年前的禮儀完善些,還是五百年前的禮儀較為完善?”他問。
我想了一下,說:“五百前吧!”
“何故?”他又問。
“代代積累!”我嘆了一口氣。
“既然你知道代代積累的禮儀較為完善,為何一直死死抓著六丁六甲不放。俗話說,古為今來今為古,你可曾想過,一百年后,一千年后,乃至幾千年后,在那些后人看來,我們也是老祖宗。倘若,今天我們死死地守著那些禮儀,喪事到哪日才能完善?到何時才能真正的做到,死者走的安心,活人辦得放心,不需要再擔心所謂的‘鬧鬼’。”
說完這話,他情緒有些激動,一把抓住我肩頭,說:“今天,老夫便告訴你何為,何為喪事。抬之一行,本意是送人入土為安,化解死者對陽間的留戀,喪事則告慰死者的魂魄,一則贖死者生前的罪孽,以圖來世有個好出身,二則安撫死者的情緒,二者結合,方可令死者安于陰間。”
聽著他的話,我竟然無言以對,壓根不知道說什么,以前辦喪事,抬棺材,只知道讓死者走的安安心心,壓根沒想過在喪事上做些改變,都是一昧的依賴六丁六甲。
而這范老先生的意思,卻是讓我與時俱進,說白點,就是讓我創新,在原本的喪事禮儀上,再加入一些東西,令喪事更加完善,這…這,這與我一直堅持的信念有所差別。
一想到創新,我立馬想到王木陽,他弘揚的是火化,這是我打心眼里抗拒的事情。
想到這里,我臉色沉了下來,說:“您老的意思是,我應該迎接這個時代,將尸體火化?”
“不,不,不,”他罷了罷手,一連說了三個不,緩緩開口道:“老夫對那火化頗為反感,只是告誡你,這個時代在變,以前的那套喪事禮儀,必須跟著變化,至于怎樣變化就要看你怎么弄,既不能得罪死者,又不能讓活人感覺到繁累。”
說完這話,他深深嘆出幾口氣,頗為無奈的說:“小九,你肩負著你師傅對你的厚望,切莫讓他老人家失望。”
我慎重的點了點頭,正準備說話,一旁的老王開口了,他神色有些急,說:“我滴兩位伢老子啊,這喪事都快亂成一團糟了,你們還有心情扯什么幾八未來,眼前最重要的是把這場印七辦好,不然就是罪過叻!”
這話一出,我覺得老王說的挺對,人都是活在當下,扯那么遠干嗎,再者說,我今年才19歲,哪有范老先生想的那么多,就對那范老先生說:“范老先生,既然您對印七了如指掌,為何先前準備印七的時候,您老不提出來?”
他怪異的看了我一眼,說:“老夫只是紙扎匠,被你們請來也是為了湊滿五花八門十三人,至于什么印七,跟老夫有關?”
瑪德,若不是看他年紀大了,我真的想揍他,那種感覺特別強烈,沒好氣地說:“您剛才不是教育小九,讓小九為喪事做點什么嗎?怎么您自己?”
他瞪了我一眼,說:“那是教育你,并不是代表老夫,老夫只想守著紙扎鋪,安度余生,若不是看在你師傅的面子上,剛才那番話,老夫也懶得跟你講。”
說完,他雙手負于身后,就朝堂屋內走去。
一見這情況,我有些急了,現在就他懂印七的全部過程,倘若他不搭理這場喪事,是真沒法繼續下去了,我一把拉住他,就說:“請您老看在死者的份上,指點一二。”
他停下身形,搖了搖頭,說:“該說的,老夫已經說了,不該說的,老夫只字不言。剩下的事,就看你們自己怎么弄,再次提醒你,老夫是紙扎匠,不辦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