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周延儒的問話,張力沉默了。到這里,周延儒便不繼續說了,而是端起了茶杯
后面皇上如何處置,他周延儒如何復起,這些事兒就不是張力該知道的。
張力當然明白這些道理,而且周大人既然端茶。那么自己就該告辭了。
張力連忙躬身一禮,禮數周全之后,這才出了雅間,從東升樓大門走了出來。
錦州城北五里,乃是韃子的營地。漢軍八旗萬余人馬,便駐扎在此。
最開始錦州城中的祖大壽也是一日數驚,自個兒更是吃住都在錦州城墻上,生怕韃子前來攻城。
可是時間一天天過去,城外的韃子似乎沒有半點動靜。
祖大壽也有些搞不懂了,往年韃子從來沒有冬季跑來城下駐兵的,這也不可能是什么奇襲之策
錦州城墻之上,左都督遼東總兵官祖大壽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遠處若隱若現的韃子軍營,一臉的凝重之色。
在他身旁站著的乃是堂弟廣寧總兵祖大樂,祖大樂也順著祖大壽的目光往韃子軍營看去。
良久之后,祖大壽收住了目光,轉頭看向祖大樂,沉聲問道:“大樂,以你所見,建奴一連十多日屯兵于錦州城外,到底意欲何為”
祖大樂臉上也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他作為廣寧總兵,對建奴屯兵錦州城外之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雖說一直在想,卻也想不出原因。
不過祖大樂也是軍中一員老將,年紀雖說只三十多歲,但也是打了十年仗之人,見識明顯比寧遠總兵祖澤溥高出許多。
祖大樂思忖片刻之后,對著祖大壽一拱手道:“啟稟都督大人,建奴為何在這冰天雪地的時節來犯錦州,屬下也想不明白。這事兒透著幾分蹊蹺,不合軍事常理”
祖大壽眉頭皺了起來,祖大樂所說的等于是廢話。
不過祖大樂卻不以為意,接下來聲音提高了幾分:“都督,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建奴不會是來廣寧城下游玩的,定然是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祖大壽倒吸一口涼氣,這“不可告人的目的”幾字,讓他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當然,自家事自家知,祖大壽并未與建奴暗通款曲,那么建奴“不可告人的目的”肯定不是對遼西將門了。
饒是祖大壽身經百戰,此刻胡須也微微起了一絲顫動。
沉吟良久之后,祖大壽不寒而栗地道:“大樂,你是說張力”
祖大樂重重地點了點頭,眼中帶著無比的忿恨之色:“都督,恐怕是的。張力那小子賊心不死,唆使部下以鬧餉的名義叛亂不說,現在還”
祖大壽沉默了,張力竟然敢勾結建奴,現在建奴來到錦州城下監視自己,正是為了不讓廣寧軍前往寧遠平叛
祖大樂將指關節捏得吱吱作響,冷冷地道:“都督,恐怕有人想當李永芳呀”
李永芳是明軍最早投降努爾哈赤之人,非常受韃子寵信,聽說現在已經是韃子那邊的一等男爵,恐怕不久就要升三等子爵了
一個投降之人,并無戰功,居然封爵
李永芳區區一個撫順的游擊而已,差著自己“總兵官”這官職整整三級,差著堂兄祖大壽“左都督”的官職更是天遠地遠,竟然娶了努爾哈赤的孫女。
祖大樂心中忿恨的恐怕張力只是小頭,那李永芳“敢為天下先”降了韃子,受盡寵信,他才是大頭。若再有投降韃子之人,雖說也能封官,可是永遠不可能超過李永芳的待遇。
這簡直是不能忍
祖大樂想的這些,祖大壽早就看得透透的了,此刻他面露憂色,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一件關系廣寧衛生死之事
是的,張力的團山軍控制了南部,現在死死地卡住了廣寧的補給線
先前自己想著團山軍確實是塊硬骨頭,但只要開春以后集結重兵前去征討,一定可以將團山堡攻下來,畢竟廣寧的火炮無數,攻城勝算很大。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張力若是與建奴有染,這就相當于南北夾擊,廣寧軍必敗無疑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請薊遼督師傅宗龍集結薊鎮和山海關的大軍討伐團山堡。
這其中,自己的妹夫山海關總兵吳襄是主力,他手下也有戰兵六萬,戰力不俗。
祖大壽一想起妹夫吳襄那尿性,頓時沒了半分把握。
妹夫吳襄那可是個半點虧兒也不會吃的極度自私之人,若沒有好處,他會集結重兵前往團山堡
其實祖大壽看人還是相當準確的,至少他對吳襄的看法,那還是看得明明白白無利不起早的老滑頭。
大軍征戰在外,所需糧餉不比守城之時,除非朝廷下撥糧餉,否則吳襄根本不可能出兵。
只是,現在朝廷有錢嗎
團山堡只是鬧餉嘩變,依朝廷慣例,乃是安撫為主,畢竟能不錢打仗就不錢了,朝廷也沒錢。
祖大壽面露一絲焦慮之色,沉吟良久之后,轉頭對祖大樂道:“大樂,那團山堡的帶頭鬧餉的叛將叫什么來著”
祖大樂不假思索地道:“都督,那人叫高元良,是個游擊。”
祖大壽不說話,顯然又在思考著什么棘手的事情。
祖大樂也是個人精,一聽堂兄祖大壽問高元良,立刻便品出了“深意”,有些興奮地道:“都督,莫不如咱們許他個守備之職,想必那高元良定然會前來投效”
高元良的游擊之職雖然是正五品武官,但是屬于“游而擊之”的佐貳官職位,也就是說一般不會單獨鎮守一方。
而祖大樂口中的“守備”也是正五品武官,卻可以獨自坐鎮一城了。
品階雖然相同,但一個有城,一個無城,高下立判。
祖大壽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區區一個守備,恐怕還說不動他。本將軍聽說那高元良也是一直追隨張力的,這種人沒那么簡單,咱們得下血本才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