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園的古玩買賣在清末的時候就有了，那時有很多沒落貴族拿了家里頭的各種古玩到這里來變賣，逐漸開始形成規模。然后到了到上世紀90年代初，一個成熟的大型市場就算是成型，目前已發展成為全國最大的古玩舊貨市場。
崔澤在潘家園的街道上隨意走著，不刻意去那些老字號，信步轉進甬道，又在沿街的地攤上隨便看看。別的不說，這周邊的建筑與氛圍就很是古色古香，散發著斑駁的歷史氣息。翹檐棚頂，日光灑下，恍惚間仿佛時光交錯，置身于清末民初。
‘兄弟，過來看看？我這邊有上好的北宋彩釉，喏，還有宋明墨寶。‘
‘這位朋友，對瓷器有研究嗎？我們這邊的瓷器都是上好的，如假包換。”
有眼睛毒的商販看到崔澤是生面孔，頓時賣力的招呼。
崔澤笑笑，繼續前行，倒并不是因為他怕買到假貨，而是不想給人看出他真實的想法。在這個地方買東西，沒點心理素質可不行，這些人都是成了精的。
這些人也不全是賣假貨的，在這邊做生意，全是假的可不成，至少得有兩三成是真的，所謂假假真真。
知道崔澤要來這，王子安特意提點了一下他。
走了一段，他就開始認準一兩個商鋪仔細瀏覽，跟店家聊聊，有些東西，聊聊就能聊的出來，察言觀色，他基本心里有點數。
幾家店走下來，差不多檔次的古玩什么價錢，他大概也有了點數。
他還是沒有出手，而是想找點自己也能入眼的，性價比高點的。
不管是地攤還是商鋪，他都會去轉轉，說不定地攤上也有好貨色。
他聽人講過，反而是有些地攤上容易淘到好東西。有一些地攤主人，其實真實身份是盜墓賊，或是跟這一行有關的二道販子，有些東西只要能出手。也愿意賣個低價。這些人每每干一票，弄到了錢，就醉生夢死一段時間，然后繼續去盜墓，繼續去折騰。周而復始。他們也不是太看重金錢，所以，往往能買到一些性價比高的物件。
當然，這些人也不是傻子，他們弄到的好貨色，基本上都有出貨的渠道，崔澤也不指望能買到那些極品，他也買不起，只希望能買個幾萬幾十萬的玩玩，讓鄭老樂呵樂呵。
他在一處地攤上停了下來。地攤的主人倒是跟其他商販不同，顯得不那么熱情，甚至有幾分冷淡，衣衫襤褸，坐在小馬扎上，身旁放著一只一人高的大包，同樣是臟兮兮的。
這地攤主人蓬頭垢面，手中捏著一只扁扁的酒壺，崔澤也有點眼力，一看就知道這酒壺也是個文物古董。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年代，值多少錢，但他本能的意識到，只怕是價值不菲。
沖著這地攤主人這做派。他起了興致，便駐足在地攤上逡巡。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地攤主人并沒有理睬他，而是灌了口酒，仰頭看著頭頂淡蒙蒙的太陽，參差的胡渣很是濃密。看起來倒像是比地攤上的古董還要滄桑。
很多地攤商販都會熱情的介紹這個，介紹那個，讓崔澤能學到不少，弄清楚不少門道，可這個商販如此冷淡，倒是讓他有些無從下手。
于是，他只能也當個悶葫蘆，蹲在地上，仔細把玩每一件古董。
這地攤主人只顧灌酒，偶爾看一眼崔澤，無他，地攤上每一件東西他都標了價格。
崔澤仔細把玩著一只青花魚紋托杯，這托杯品相差了點，但賣價便宜，只要一萬二，他之前在其他店鋪也見過這種托杯，相比之下，價錢還是要優惠一點，但也不算大。
根據他之前的經驗，以及集中精神去感應，這托杯多半還是真的。
他一件件看著，逐件把玩，那地攤主人倒也耐心，沒有來干涉。
崔澤看了一圈，這地攤上只怕大多數東西都是真的，倒是難得，只不過，東西檔次都不高，頂多幾萬的東西，買來送給鄭老的話有點拿不出手。
他抬頭朝著地攤主人看去，只見這蓬頭垢面的家伙心不在焉地四處張望，眼神之中有著說不出的迷離，不像是來賣東西的，倒像是來這里追憶往昔感懷人生的。
他暗自稱奇，這家伙難道不想做生意么，好歹他也在這里逗留了好一會，居然一聲都沒有招呼他。
“呃，老板，老板？”崔澤一連叫了兩聲，地攤主人才轉過頭來，淡淡地看著他。
崔澤居然有一剎那的恍惚，仿佛是看到了一個古代人，但現實里頭沒有穿越，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隨便挑，不還價，看中哪個直接拿走，錢留下。”地攤主人眼神只有一瞬間的聚光，然后又恢復成散漫的樣子，似乎對做不做的成生意都無所謂，頗有點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的架勢。
“那個，有沒有品質更好一點的物件。”崔澤的聲音進行了一點處理，終于讓這個很無稽的地攤主人開始集中注意力。
這蓬頭垢面的家伙頗有些冷傲，不耐煩地說道：“年輕人，別貪，我這里的東西雖然品相不算很好，有的還有破損，但是我告訴你，都是貨真價實的古董，而且還是曾經的精品，將來還有升值的空間。你要是貪了，盡管去別的地方，我保管你會買到假貨。”
他語氣很是犀利，毫不留情，似乎不怕得罪崔澤這個客人。
“別的地方我就不去了，我就覺得你這不錯，我敢肯定，你手頭還有好東西。”崔澤朝著地攤主人的大包示意了一下。
他忽然覺得，這蓬頭垢面的家伙，真的有點像武俠小說當中的丐幫幫主。
“你確定？”丐幫幫主瞇著眼睛，眼神中閃過幽光。
崔澤點點頭，“有好東西就拿出來吧，別藏著掖著了。”
丐幫幫主冷笑一聲，“好東西我有，只怕你買不起。”
崔澤挑了挑眉毛，“百八十萬我還是花的起的，差不多的你拿出來看看。”
丐幫幫主嘿嘿一笑，拍了拍腿上的灰塵，將大包拖過來，拉開拉鏈。
他拿出一條白絹繞在手上，然后掏摸了幾下，抽出來一個長匣子，小心翼翼地將盒蓋打開，一個白瓷瓶子呈現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將白瓷瓶子拿出來，然后用白絹擦了擦，眼神溫柔，像是看著自己的戀人一般，充滿著陶醉。
崔澤一陣無語，這家伙臟兮兮的，卻搞得這么優雅高大上，也真是挺奇葩的。
丐幫幫主將白瓷瓶子托在手上，送到崔澤眼前，鄭重說道：“這是宋代定窯白瓷瓶，要說精美的白瓷瓶，這宋代定窯乃是一絕，故而被稱為宋代五大名窯之一。這是定窯中的一款精品，魚紋穿帶瓶，當年是個酒器，現在么，就是個古董。一兩百萬是絕對沒問題的，你誠心要，一百八十萬。”
丐幫幫主跟剛才簡直就是判若兩人，一說起古董瓷瓶就兩眼放光，看來還是個行家。
崔澤確定丐幫幫主對這只白瓷瓶子是真的珍重，絕對不會有錯，那種眼神跟神情是裝不了的，就算是影帝也演不來。
但是，他本能的覺得有些不對，這一絲感覺他始終定格住，仔細品味。
有問題，他暗自警醒，在找著丐幫幫主的破綻。
他隨意地問著問題，表現出對宋代定窯的濃厚興趣，聽著丐幫幫主一點一點介紹這魚紋穿帶瓶的專業知識，也在仔細地觀察著他表情的變化。
丐幫幫主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魚紋穿帶瓶，甚至很少看崔澤，有時候跟崔澤他眼神交會，也完全沒有什么心虛的表現。
崔澤反復權衡著，這個白瓷瓶子委實不錯，一看就是精品，而且，感覺年代也有些遠，很像是真品。
但他心中的那點疑慮一直沒有消除，他一點點在排除疑點，到底是哪里不對？
他的腦子迅速開動，說實話，他現在的智力也得到了極大的啟發，可以說，智商都比之前提升了不少，整個人很是從容，大腦高速運轉，始終保持著清醒。
既然丐幫幫主這么喜歡這個白瓷瓶子，而且，之前還不肯拿出來，為何又肯賣呢？
他試探著說道：“這瓶子，有點貴啊，算了，我買不起。”
他的表情自然是很逼真的，現在憑借他的心理素質，就算是去演電影都是綽綽有余。
在他意料之外，丐幫幫主并沒有可惜的神情，而是淡淡說道：“那隨你，你愛買不買。”
說著，他很是迅速地將魚紋穿帶瓶收入了匣子里頭，塞入了包里面。
崔澤靈敏地捕捉到了丐幫幫主真的是不想賣，難道，這瓶子是真品？
他有所猶疑，駐足了一下。
看到崔澤欲言又止，丐幫幫主嗤笑道：“別看了，你想買我都不會賣給你，這古董啊，只賣給識貨之人，懂行之人。”
崔澤不以為意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懂行？不識貨？你別激將了，再激將都沒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