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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郭湘湘還真不要臉,吃人家的飯,打人家的碗。
一屋子的人都變了臉,就她還渾然不覺。
段武臉色鐵青,對郭湘湘的厭惡更深了一層。
洪誠臉上掛不住,把郭湘湘拎到外面教訓去嘞。
段祥沒當一回事兒,以為是郭湘湘失手,無心打翻飯碗的。
他去院子里找了兩塊從爐子里換下來的蜂窩煤,這兩塊蜂窩煤已經燒透,從原有的黑色變成了土黃的顏色,看上去慘淡又易碎。
段祥用鐵鍬的背面將兩塊蜂窩煤拍碎成渣,然后鏟起來,端到堂屋,將渣灰倒在撒到地上的臘八粥上頭。
渣灰吸收了臘八粥的水分,這樣就容易打掃,不會在地上留下濕痕,也不會留下味道。
段祥滿面春風,絲毫不受氣氛的影響。
他不顧段武陰郁的臉色,恬著笑臉開口問:“爹,你覺得湘湘那姑娘咋樣?”
段武拉長著臉,說話不直接,意思卻十分明顯,“你要是像你二華哥一了,娶個中看不中用的女孩兒回來,我也跟你分家!”
都說“男孩兒要窮養,女孩兒要富養”,富養出來的閨女有啥好咧?
現實的生活又不像童話故事里講的那樣,這個公主那個王子的,叫他們下地去干活兒試試,沒準兒半天手上就磨的是水泡!
對于段武的話,段祥深不以為意。還為郭湘湘打抱不平道:“湘湘咋會跟我蘭花嫂子一樣咧!”
“你才認識人家幾天啊,你咋就知道不一樣咧?”段武就不明白嘞,段祥這是耳朵聾嘞。還是腦子壞嘞,他就沒聽見院子大門口那傳來的唧唧歪歪的聲音?
洪誠那是脾氣好的人,要是郭湘湘敢那樣沒大沒小的擱段武跟前發脾氣、大小聲,還無理取鬧,段武要是不扇她的臉,那都是害了她!
把那樣的女孩兒帶進門來,是讓她伺候人哦。還是讓人伺候她?
段祥同樣也是滿腹怨言,反駁著段武的話。“你第一次見人家,又不了解她,你咋就知道她跟馮蘭花一樣咧?”
段武冷聲哼哼,“我走的路比你吃的鹽都多。你要是喜歡那樣的人,我也沒辦法,反正我已經把話給你撂這兒嘞。”
他活了大把年紀,那跟人打交道的時候,還沒有段祥咧。郭湘湘那種嬌生慣養的小丫頭,段武不用跟她多做接觸,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啥樣的人。
郭湘湘跟段祥倆人,一個是活在童話世界里被寵壞的小公主,一個是鄉野小子。沒家世背景,長的還不行。這樣的倆人最后要真是能走到一起睡到一塊兒,還能把日子過好。那也太神奇玄幻嘞。
段祥好像還看不出這些差距一樣,或者他看到嘞卻不以為意。擱他面前,可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洪誠不是也打破了門第,喜歡上了香芹么。憑啥他就不能拋開這些世俗的偏見,喜歡郭湘湘咧。這是他的自由。
畢竟是老時代里走過來的人,段武的思想比較傳統帶些封建。挑媳婦兒的標準看長相那是次要,最重要的還是女方的人品跟家世背景。
現在的年輕人啊,想問題看事情還是太表面了。
段祥鐘意郭湘湘,就連秋荷也跟著郭湘湘的屁股后面轉。
郭湘湘會打扮,打扮的還可好看,尤其是她的發型很是獨特,貼著頭皮編了好幾股辮子,看上去干凈整齊,縫隙之間露著白色的頭皮。腦后的頭發盤在一起,用粉紅色的頭花扎攏住。
秋荷喜歡的緊,恨不得趴郭湘湘頭上看個仔細,“湘湘姐,你這頭發誰給你扎的哦,真好看!”
跟洪誠吵了一通,回屋也沒為自己做錯的事兒跟人道歉,吃著東西,還擺著臉色,明顯是不高興,就跟別人欠她二五八萬塊錢一樣。
被秋荷搭話,郭湘湘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她按了一下腦袋上的小辮子,神情有些洋洋得意,“我媽給我弄的。”
“你也給我弄弄唄。”秋荷央求,顯得有些討好。
“我自己不會弄。”說了,郭湘湘猶豫了一下,略帶嫌棄的瞥了一眼秋荷的頭發,很快打消了心里的念頭,還暗暗哼道:也不知道這小丫頭多少天沒洗頭嘞!
洪誠坐不住,半天不見南院有動靜,聽段祥說香芹身子不舒服,他還緊張得不行。
他心里不安生,就想抽煙,然而已經下定決心要戒煙,就不能再碰煙頭子。
于是,洪誠坐那兒磕瓜子,還沒安靜幾分鐘,就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的碎碎念起來,“香芹咋嘞?身子為啥不舒服?是不是感冒嘞?她睡了多大會兒?咋還不起來?”
段祥以為他是自言自語,發覺洪誠略帶幽怨的目光瞅著他不挪開,他茫然不已,“你跟我說話咧?”
“算嘞,我自己看看去吧。”洪誠將自己的難受歸結為相思之苦,只要見到香芹,那就有救嘞。
南院的大門從里面插住,這道門是木頭做的,里頭的門閂也等于是一根木棍。
費費力氣把門閂踹斷,這道門就形同虛設。不想費力氣,就一把火把它燃燒殆盡。
排除了這些大張旗鼓的方法,洪誠選擇了一個偷偷摸摸的辦法——翻墻進去。
里屋,香芹擱睡夢中清晰分明得聽到噗通的一聲巨響,猛然驚醒。她心里一驚,臉色發白,暗暗的想道,家里頭該不會遭了賊吧!
她翻身下床,盡量不鬧出動靜。
而院子里頭也再沒有傳來一聲響動。
大黃擱堂屋里,對著門喵喵的直叫喚,不知道它是想跑出去玩兒,還是聽到動靜示警起來。
堂屋里靠墻的柜子上立了一把大號的手電筒,比香芹的手臂還粗,正好被她拿來當做防身的工具。
香芹攥著手電筒,緊張的立在門墻邊的窗子前頭。
因為天冷,怕跑進來冷風,窗子早早的就糊上了幾層舊報紙,還貼了一層塑料布。
不過她還是能夠透過窗子,隱隱約約的看到院子里頭有人影晃動。
她的心臟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上,連一口大氣兒都不敢出。
人影蹣跚靠近,再有幾步就到堂屋門口。
這時候,院子外頭忽然想起段文的聲音,“香芹,起來嘞沒有?”
院子里頭的洪誠大驚失色,這情形要是讓段文看見嘞,那還不得廢了他一條腿,十有**再也不讓他到南院里來嘞!
他慌里慌張,找路逃跑,想也不想,就鉆進東頭正對著廚房的糧倉里頭。
這糧倉意外的大,外頭一間被用作柴房,墻邊堆的是干柴跟曬干的包谷把和包谷稈子、麥秸稈,還有蜂窩煤,里頭一間才是糧倉。糧倉有個鐵皮圍城的巨大的桶狀物,就是個大容器,里面儲存的都是麥子,幽幽的散發著陳年的味道。
洪誠剛鉆進糧倉,就聽見外頭傳來堂屋的門被打開的聲音,想必是香芹出來嘞。
香芹小心的四處一望,發現院子里頭空無人影,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急急忙忙跑去給段文開門嘞。
門一開,段文就看見香芹一臉緊張害怕,手里還攥了個手電筒,架勢怪嚇人的。
“大白天拿這個手電筒,你弄啥嘞?”段文正要往院子里頭走,卻被香芹一把撈住。
香芹嚇得不輕,她知道那個人影一定還藏在啥地方沒有走,“姥爺,院子里頭有……”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慌慌張張跑來的成順打斷。
成順氣喘吁吁,一看就是跑了好遠的路。
“大爺,香芹姐,你們快去十字路口那兒看看吧,勇子跟我丹鳳大娘出車禍嘞!”
一聽這晴天霹靂的消息,段文眼前一黑,整個人險些厥過去。
又是車禍!
他的大兒子段正華就是因為車禍喪命的,難不成同樣的事情,還要發生在正華唯一的兒子,段文唯一的孫子頭上?
老頭咋恁不公平!
沒有時間指天罵地,段文強打起精神,正要隨成順一塊兒走的時候,見香芹也要跟上,就說了一句,“你趕緊回去先把衣裳穿上!”
香芹回過神來,難怪她覺得那么冷,并不僅僅是因為聽到成順帶來的消息被打擊到,她這會兒身上的線衣外頭就套了一件薄毛衣,連棉襖都沒有穿。
香芹轉身進院子的時候,段文已經走遠嘞。
她也加快腳步,忘記了害怕,卻沒忘記院子里還藏了一個人。
香芹不由自主握緊手電筒,做好了隨時與惡人搏斗的準備。她掃一眼風平浪靜的院落,最后目光落在糧倉的門口,豁出去似的厲聲喊道:“將才翻墻進來的是誰,給我出來!”
糧倉里傳來嘎吱嘎吱的腳步聲,似乎是有脆生生的東西被踩碎一樣。
洪誠露出頭來,帶著滿臉的羞愧。
香芹看見他的一剎那,氣的恨不得掄起手電筒砸他臉上。
她兀自對洪誠咬牙切齒了一陣,心里著急段勇源那邊的情況,就沒有追究洪誠的責任。
香芹一頭扎進堂屋,迅速穿好了衣裳,急匆匆的往十字路口那頭跑。出門之前,路過堂屋里擺著的遺像,她不忘對著段正華的黑白照拜了幾拜,心里求他在天上保佑薛丹鳳與段勇母子平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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