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
對比兩派人的不同神色,華恬倒是淡定得緊。
她雖然不知道華恒會說什么,但是以華恒的性子,他是不可能提出什么要求的。
“華家人果真貪婪……”一道惡狠狠的聲音突地在華恬耳旁響起來。
華恬一瞬間有些愕然,她坐在此處良久了,也知道自己上首的小娘子是不喜歡自己的,可是那小娘子一直沒具體表現過什么敵意,也為曾說過什么難聽的話,她以為那小娘子不會發難。
見華恬似乎驚愕得說不出話來,那聲音帶著嘲諷,低低地道,“看你兩個哥哥的為人,你這一輩子,在正式場合,只怕都得坐在我的下手。”
華恬側頭,看到她臉上毫不掩飾的得意與諷刺。
突然變了態度,這是以為華恒一定會說錯話,華家一定會從此落敗?
華恬看了身旁的小娘子一眼,微微一笑,并不與她爭執。
她相信華恒。
“愛卿直言便罷。”老圣人想必心中是真的特別高興,興沖沖地揮著手說道。
“臣的愿望其實已經提過,”華恒說到這里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其一,便是祝陛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身體康健;其二,便祝愿陛下與皇后娘娘琴瑟和鳴,共享百歲。”
“哈哈哈……”老圣人先是一愣,接著便哈哈大笑起來,顯然高興至極。
他身旁坐著的皇后娘娘面露笑意。看向華恒、華恪的目光隱隱帶著親善,想必心中也是喜歡華恒會說話。
“果真是狀元郎,進退有度。明其本心,不卑不亢。”林貴妃看向華恒,點頭笑道。
淑妃看了老圣人一眼,微微一笑,說道,“是極,是極。”
華恬臉上笑意更加真切了。透過眼角視線,她看到了坐在自己上首那小娘子緊緊攥著帕子。一直扭著。
“好!好!”圣人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起來,“華大、華二身具官職,且不滿一年。還不到升上去的時候。”
話說到這里,許多人都以為老圣人最多給一個語言嘉獎,一時有人歡喜有人愁。
可是在圣人眼皮底下的華恒、華恪卻仍舊微微笑著,滿臉真摯。
“不過,朕聽聞大郎、二郎有個嫡親的妹妹,擅長作詩,是個有名的才女。淑華很是喜歡她,整日在朕跟前提起,今日。這賞賜便給華六娘罷。”
說到這里,圣人并沒有往下說,給華恬的賞賜是什么。
但華恒、華恪卻是馬上謝恩了。
華恬坐在下手。正在猶豫著要不要上前去謝恩,一旁卻來了個太監,沖她微微搖頭。
此人可信么?
華恬正猶豫不決間,忽聽得不遠處林新晴微微咳了咳,便知那太監是圣人那邊,專門來指導規矩的。
不用上前謝恩。華恬微微松了口氣,伸手從袖中拿了一個專門用來送禮的荷包。接著對那太監感謝之機,悄悄遞了過去。
將荷包拿在手上,掂了掂重量,太監臉上笑意明顯了一些,沖華恬善意笑了笑,便后幾步,隱在花叢中。
華恬重新坐好,繼續垂頭聽著上頭老圣人即興發揮的談話。
不用上前謝恩,無非是自己還未夠格在大人物面前露臉。她如今雖然小有才氣,但大部分限于士林圈子并下層,以及往常參加宴會,好吟詩作對之人。
在皇后、貴妃、淑妃、德妃等人眼中,自己連被多看一眼的資格也沒有。
在華恬眼觀鼻、鼻觀心中,四周坐著的女眷,不論未婚還是已婚,都慢慢騷動起來了。
誰也想不到,華恬會能夠得到嘉獎。
尤其是那些經常在御花園走動的小娘子,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
她們幾乎年年來此,可是也沒有華六娘這般好運。
是的,便是好運。第一次進入宮中參加圣人壽宴,竟然便獲得賞賜。
雖不知那賞賜會是什么,但既然圣人親口說了,就必定不會是凡品。
好罷,即便是凡品,經由圣人賞賜,也是長臉的一件事。
在眾人心思各異中,老圣人講完話,皇后娘娘也說了幾句,便開始正式的表演。
當先出場的,是風月戲班子的表演,落鳳穿了一身玫紅色的舞衣,咬著玫瑰在鼓上翩翩起舞,迷煞了文武百官。
在落鳳下臺之后,又上來了許多表演,可是終究不及風月戲班。
表演到后半段,越發不精彩了,華恬看得昏昏欲睡。
可是就在此刻,舞臺后方一陣騷亂,接著帶刀的侍衛很快將舞臺圍了起來。
老圣人見狀,滿臉的笑意瞬間便沒了,直視著舞臺后方。
很快,一個侍衛跑過來請罪,“臣罪該萬死,舞臺后竟混入了男子。”
此話剛落,滿堂皆驚。
這里是皇宮,后宮中美女如云,即便是宮女也是不可多得的美貌,這等地方混進男子,無疑是讓老圣人面上無光。
程丞相站出來,“可捉著人了?若不曾捕獲,小心行事便是,驚擾圣人,乃大逆不道矣。”
那侍衛忙答道,“已抓捕歸案,正想請陛下定奪。”
很快,一個面貌英俊的男子被推搡著進來了,而風月戲班的班主并臺柱,也跟著上來了。
華恬在下頭看得皺眉不已,如今看來,那男子想必是針對風月戲班的陰謀。只是落鳳宅斗水平滿級,怎地會讓人這般輕易混進來的?
不過雖然心中擔憂,面上卻不敢流露出絲毫。要知道,華府也只是請過風月戲班一次。不可能有什么深刻的交情的。
圣人目光在那男子身上審視半晌,臉色有些陰沉,半晌又將目光移到班主與落鳳身上。
最后。他的目光完全落在落鳳身上,緊繃的臉色也漸漸緩了下來。
皇后就坐在圣人身旁,圣人的情緒反應她最是清楚,當下忙凝目看向落鳳,面上仍是笑著,可是手中的帕子卻捏緊了。
“本是捉拿男子,風月戲班怎地也上前來?”宛如白蓮花般惹人疼愛的淑妃緩緩開口。
華恬緩緩坐直了身子。她知道,后宮權勢最大的幾個女人。已經將注意力放在了落鳳身上。
若是落鳳對答不好,只怕會有性命之憂。不過,華恬倒并不是很擔心落鳳,因為落鳳比起她來。更加清楚內中的彎彎道道并各種應變手段。
如今,最讓人擔心是華恒、華恪眼見沉香被設計,會站出來幫忙。
想到這里,華恬將視線看向華恒、華恪那處。可是距離委實有些遠,她根本看不清。
“回淑妃娘娘,此男子無故出現于風月戲班,被風月戲班發現,當先便去請千牛衛,將此賊捉拿。”班主利落地答道。
“班主何必隱瞞。某因落鳳姑娘邀約而來。”那男子冷笑一聲,接著含情脈脈地看向落鳳。
落鳳聽聞,目光湛湛看向男子。斥道,“郎君七尺男兒,何必出口誣蔑一個小女子!”
“落鳳,你我相愛一場,怎地如今翻臉這般快速?難不成你當真無心,游戲京城權貴之間。則優而近么?”男子一臉悲慟,仿佛不認識落鳳一般。
宮妃中。王昭儀冷哼一聲,“落鳳乃風月之人,何必嫌貧愛富?”
落鳳跪在地上,挺直了背脊,看向王昭儀,語氣鏗鏘道,“小女子雖流落風塵,但有一技之長以謀生。每日所得,不說富可敵國,但到城外神仙園住上幾日亦是卓卓有余,何必嫌貧愛富,壞了名聲?”
說到這里,她目視那男子,冷道,“我不知你因何害我,但在場上至圣人皇后,下至文武百官,都是聰明絕頂之輩。必不會由著你辱我!風月之人,亦是有尊嚴的。”
上頭那德妃聽聞,轉頭看向圣人,說道,“落鳳歌舞解釋一絕,平日里所交也都是身份清貴之人,想必不至于墮了身份,將一個男子引進宮中來罷。”
不等圣人回答,淑妃幽幽道,“想來亦是如此,不過那男子怎地突地出現了?”
一個宮妃出來說話,“臣妾倒覺得奇怪,若此人果真是落鳳的相好,怎地會跟到宮中來。落鳳也算聰明,怎地會將一個不確定因素帶進來?”
這話說得好,華恬看過去,見是嚴昭媛。
“也說不準的,情濃之時,半晌舍不得分開也是有的……”宮妃中一個聲音輕笑道。
華恬看過去,可是卻看不清到底是誰在說話。
“某委實是落鳳的相好,也實在是舍不得半刻分離……”那男子磕頭說道。
眼看著場中各人各執一詞,越發亂了,皇后發話了,“今日乃圣人大壽,此等事緩后再議,先將人帶下去罷。”
此話一出,圣人臉色稍緩。
無論此事是真是假,打擾了他的壽誕,都是讓他面上無光的。
皇后說完話,站起身來向圣人施禮賠罪,“臣妾自作主張,還請陛下莫怪。”
圣人哈哈笑著將皇后扶起來,說道,“皇后乃天下之母,后宮之主,處理這等事難道不是應該的么?何怪之有?”
百官也齊聲叫道,“皇后處理得當,何怪之有?”
華恬口中跟著說話,可是心里卻有些擔心落鳳。
十年前落鳳離開,她們一直不曾見過面。在她及笄上,將落鳳請過來,那才是十年后第一次見面。
之前她受了傷,落鳳要來探望,可是被她阻止了。因為帝都形勢嚴峻,半點放松不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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