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
面對張氏的熱情和示好,相南與李子不過是隨便點頭回禮,而陳芝一家慌忙下拜。
曾氏未有計較,但老太太板起的臉在聽了張氏的補句后,臉色才又好看起來。
雖然曾氏面貌嫻淑,并未見抑郁之氣,但老太太康氏心如明鏡,年輕時走南闖北,豈會不知與高門貴戶打交道的個中滋味。就是低人一等,賠著笑臉討口飯吃。
老太太欣慰地對曾氏道:“辛苦你了。”又著楊木重重打賞陳鏢頭四人及兩個車夫。
曾氏又笑道:“母親,左夫人多有賞賜,我也帶了一馬車的禮品回來。”
禮尚往來本是平常事,但眾人依然雀躍不已,嚷嚷著要出去見識一下。
“母親,我扶你。”曾氏將齊青玉引到崔氏跟前,與她點頭致意后,攙著老太太往車轎房走去。
身后跟著浩浩蕩蕩一隊人,老太太今個兒高興,也沒遣散下人去辦事,且一同見識一二。
齊青玉沒在一家人面前表現出想崔氏的熱切態度來,崔氏定在人群中,久久沒挪步。
齊良玉早有所察,連忙握緊她的手,“二娘寬心,青玉本就沒心沒肺的人,你看她眼睛,也是很困倦的,想必是要睡覺了。”
崔氏向齊良玉投出感激的目光,便在一片喧鬧聲中,小聲與齊良玉說:“大丫頭你熱鬧去吧,我帶六丫頭先回房歇息。”
齊良玉深深地凝了闔著雙眼的齊青玉,行了個禮便在福莧的攙扶下走了。
“好姑娘,娘親抱你回荑薇院歇息可好?”崔氏蹲下,疼愛地凝著齊青玉,這臉怎么瘦了一圈。可是個頭倒是長高了有寸余。
“沉了!”齊青玉后退一步,轉了個圈以示自己長大了不小,不要人抱了。
崔氏便有些尷尬,那種疏離的感覺令她口拙,“六丫頭懂事了。”
“娘親和祖母看禮物去吧,我有他們。”齊青玉指了指李子和陳芝,相南當然不會跟著進內院了。
崔氏連忙站起來。隨手就取下手上兩只鏨忍冬紋的金鐲子。一只先給了陳芝,再給李子,“我這女兒平常除了埋頭苦學手藝。就是耍性子了,日后有勞兩位姑娘關照。”
陳芝賠著笑,悄悄詢問齊青玉,這金鐲子要是不要?
李子白了陳芝一眼。率先將金鐲子藏進衣襟里,露出今日第一個笑容:“奴婢說六姑娘咋長這么好看呢。原來是隨了太太的好相貌。”
“是啊是啊。”陳芝也慌忙將金鐲子收好,附和著。
女兒長得好,還是她的功勞。崔氏臉上的笑意這才達了眼底,“讓你們笑話了。”又說了幾句體己話。崔氏便搭著珠兒的手到前頭去了。
而齊青玉剛輕車熟路地回了自己的荑薇院,二太太便尋機摸了上門。
從建鄴之行來看,人生真的是充滿變數。可變得特別好,可謂別開生面。
現在回到自己家中。沒有惱人的身份高下之別,齊青玉更加從容不迫了。
荑薇院潔凈無塵,一如她從來離開,可見是天天有下人前來打掃。
齊青玉一邊指揮著陳芝幫福田擺放物什,見李子站著,又指使她去搬椅子來招呼二太太坐下。
“二嬸子,母親送你什么禮物了?”
張氏擺擺手,笑容親切地嗔道:“小東西凈好奇了,這不二嬸還沒拆呢。”一向收到東西當場就要拆的人,現在禮物都沒拆就過來了,這是有多急。
齊青玉有剎那間的怔忡,小東西?她們這一世有這么熟絡嗎?瞥了張氏一眼,見她春風得意,只好咯咯地笑幾聲,掩飾自己的異樣。
張氏目光一直往陳芝和李子身上瞟,未有發覺齊青玉的怪異,只好奇地問:“六丫頭,這兩小姑娘看著不似窮苦人家出來的,怎么就給大嫂招來給你使喚了?”
張氏原想齊青玉一到家,便教福荷過來服侍,當然帶上彩兒也是極好的,可是有這兩人,她便不好安插自己的人手了。
齊青玉解下腰間的荷包放到小幾上,指著陳芝偏頭對張氏說:“這是寶芝,我夢里見過她,恰好在酒家碰上,便聘她做大丫鬟了。”
“什么?”張氏驚得站了起來,“大丫鬟?”她有點不敢相信,來了個寶芝,福芹不要了?這喜好也變得太快了吧,從前都離不開福芹。
虧她這段時間對張家諸多照顧,不是白搭了?
張氏連忙又仔細打量陳芝,臉兒圓圓,眼神溫柔,應該是個好相與的。總之不是那個叫李子的就行了,豎起眼瞪人像帶倒刺似的嚇人!
“哎喲,真叫寶芝你見笑了,咱們齊家雖不是大戶人家,可這使喚的丫鬟倒也不少,只是咱們六姑娘眼光高,不是隨便誰都能看得上。可見你定是個機靈、體貼的。”張氏笑吟吟地走到陳芝身邊,順手就從手腕上捋下來一只水頭不錯的青海玉鐲子塞給陳芝。
“二太太,使不得,奴婢怎么敢收……”陳芝有些無措,她現在的身份就是一個丫鬟了,就是大丫鬟吧,也是個婢子,怎么敢收二太太的手鐲。讓大太太和大二太太知道恐怕心里不舒坦,疑心她要左右逢源耍滑頭。
“快別見外。”二太太笑得大方溫和,“我和六姑娘呀,關系真是沒話說,只是兩母女一樣的,你跟前跟后的服侍著我這寶貝女兒,我賞你一點死物,有什么的。還是你嫌棄不夠好?”
二太太狐疑地瞅著陳芝。
“不敢,奴婢不敢……”陳芝頓時頭皮發麻。
齊青玉無奈地搖搖頭,有點當年鄒氏做的事情被張氏拿來做了一樣,不過鄒氏是斯文的表相,不似二太太這么犀利。
其實八面玲瓏的人,誰送禮都收的,雖然收下后處置的手段不一樣。
“得得得,我親自給你戴上。”張氏又笑著,趁著陳芝發愣,不容分說地捉過她的手,硬是把玉鐲給套了進去。
二太太手腕纖細,與陳芝差不多,倒也沒弄疼她。
“謝謝二太太,謝謝。”陳芝還是有些不知所措,臉色微微發白,無助地看著齊青玉,她要干活,戴這玉器可是糟蹋?
干什么活,大丫鬟要干什么活?自有底下的小丫鬟給她跑腿。齊青玉肯定的點了點頭。
陳芝的心這才安定了些,鞠躬后繼續幫齊青玉收拾衣物了。
福田突然暗帶諷刺地說:“六姑娘,看你親自選的丫頭可矜貴了,咱們這些人呀,十年的月錢都怕買不起一個。”
二太太一聽,微微變了臉色,瞪著福田叱道:“死丫頭,快去干活,等你出嫁時看老娘給不給打賞好鐲子作嫁妝!”
如此對待,不過是為了那個“聘”字,有才能的人才用聘字,不是隨便打人牙子那兒買來的低賤貨色。
齊青玉秀眉輕揚,心道:二嬸這回可真是下足了功夫,她也不是一個淺薄之人,幫忙料理家事也是可以的,可是總想著挑拔母親和娘親的關系……
“寶貝兒稍安勿躁,二嬸子可要告訴你大事。”張氏察言觀色,以為齊青玉不耐煩了,更凝著熱愛的笑容,拉著她的小手往小亭子坐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