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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響,還是林老夫人最先反應過來,打了個哈哈道:“頌恩,你說什么呢,你是不是氣糊涂了?”
“我沒氣糊涂,我清醒的很,這么多年,從沒有這么清醒過。”薛老太太斷然道:“春兒,去找老太爺。”
春兒聽了薛老太太讓她請林老夫人和縣令夫人一起來的命令時,就知道今天要出大事兒了,一直提心吊膽的等著。但再怎么想,她也只以為老太太是想好好的教訓薛明盛母子兩一下,讓他們以后老老實實的如常般孝敬。卻怎么也沒想到,薛老太太要直接搬走。
薛明揚搬走,這也就罷了,兒子多了,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雖然沒有那么著急,父親當天死,兒子當天就分家的,但有錢人家兄弟間對家產總是諸多矛盾,別說當天就鬧翻,就是吵架打架買兇殺人的也是有的,所以大家也沒覺得有什么。
但薛老太太要從老宅搬走,這可就是兩回事了,她要是跟薛老爺子鬧了口角要回娘家,那也就罷了,可如今竟然是和剛當了家主的孫子鬧別扭,要搬去旁的孫子府上。
這要是被外面知道了,薛家幾代人的連便算是丟光了,薛明盛日后不管再做什么補救,不管多成功,這不孝的大帽子都摘不下來了。
而這個年代,孝可是寫進律法里的大事,不孝是有罪的,是可以判死刑的。即便這是薛老太太自己要走,薛明盛不至于有罪,可那也足夠讓所有人唾棄了。
薛老太太都這把年紀了,又老年喪子,還有什么想法,不過是子孫繞膝,安度晚年罷了。而老人家向來都是念舊的,不愿意走動的,若不是萬不得已,又怎么會愿意搬出老宅呢。
以前也沒聽說薛老太太和大孫子薛明揚有多親密。可見并不是舍不得大孫子,而實在是不愿意在老宅子里受氣啊。薛明揚雖然也不親,但他至少孝順尊敬,不會叫老太太心里不痛快。
見春兒發呆也不敢應。薛老太太又補充了一句:“你告訴老太爺,我要去跟名揚過,問問他怎么說。他要是覺得府里不錯,就留在這里,我自己去就成。奶奶跟著孫子。這也沒什么不妥,何況說起來名揚才是我真正的嫡孫,姨太太生的,叫什么孫子,這在過去,連族譜都未必給上。”
大安律法不嚴,所以薛明盛也能叫于珊娜一聲娘。在有些律法嚴謹,對嫡庶特別在意的國家里,只有正室嫡子才能進入祠堂,成為法定的繼承人。而妾侍生的庶子。對嫡子是要行少爺禮的。甚至于家產官位也非常明確地規定了,沒有嫡子就是無后,家主死后,除了給其他房留下生活所需外,其他一律充公。
這事情太大了,春兒還是站著不敢動,直到老太太喝了一聲:“還不快去,怎么現在一個兩個都想氣死我才罷休嗎,我說話你也不聽了是嗎?”
春兒嚇的一個激靈,拎著裙擺就跑了。她大概也是明白過來了。老太太可不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的人,她可不是故作姿態嚇唬薛明盛的,她這次,怕是下了決定要走了。
春兒走后。院子陷入了一瞬間的沉默,然后,于珊娜突然一下子撲在了老太太面前,放聲大哭起來。
“老太太,您這是要逼我和明盛去死啊。”于珊娜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扯著薛明盛也跪在了薛老太太身邊。還裝模作樣的拍打了他幾下:“還不快給薛老太太認錯,都是你不好,當了幾天家主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早晚來給老太太請安,也不知道……”
薛老太太只聽的一陣一陣的頭痛,聽著于珊娜數落完薛明盛的一堆不是,又再接著說自己不好,說她出生卑微,不知道大戶人家的規矩,這些年也沒有能討到老太太的歡心,如今老太太一定要給她個機會好好孝敬。
于珊娜其實是很牙尖嘴利的一個人,但是她這幾日實在是有些得意的找不著北了,這個時候,她知道薛老太太若是真搬走了對她對薛明盛的影響都極大,但是卻依舊不甘心真的低下頭來,還想著這么多人在,難道老太太就真的不要臉呢,她將自己的姿態放低,卻說一些好像責怪自己,其實責怪老太太的話,想讓她自己知道她們如今已經不是逆來順受好欺負的了,想讓她自己低頭。
可薛老太太今天是故意鬧出來的,又怎么會低頭呢,反倒是于珊娜說了一通之后,本來勸老太太要冷靜的林老夫人也不勸了,她也開始覺得,有這么個厲害的媳婦在,薛老太太要是想多活幾年,還是搬走的好。
雖然只是個妾,奈何人家現在有個當家做主的兒子,即使是在承認錯誤的時候,也依舊透著股子傲慢勁兒。讓這樣一個妾爬到了自己頭上,薛老太太要是能咽下這口氣,那就不是她認識的薛老太太了。
不多時,春兒便回來了,薛老爺子如今已經臥床,并沒有跟來,但是卻讓春兒傳了句話。
春兒低聲道:“老太爺說,他哪里也不去。還讓我告訴老太太,若是老太太要走,大可一個人走,但是走了,就別再想回薛家來。”
估計著,老爺子這是氣狠了,要不然也不會對薛老太太說這樣的狠話。
只是薛老太太和薛老爺子之間,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是一定有的,但卻并沒有太深厚的夫妻情誼。薛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也有不少姬妾,老太太自然不樂意,但卻也無能為力,多少年下來,漸漸的,也就淡了這份感情。
所以自從薛老太太決定搬走的時候,便知道薛老爺子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也早已經接受了這份決定。老夫老妻又怎么樣,還不是他諸多女人中的一個,丈夫是公用的,兒子是自己的,如今兒子不在了,還不如指望個靠譜的孫子。
當下,薛老太太一拍桌子:“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走的沒有什么牽掛了。來人。去大少爺的新府上,告訴他我要過去,問問他,歡迎不歡迎我這老婆子。”
薛老太太如此堅決。薛明盛和于珊娜都是一個頭兩個大,但這會兒卻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們只能求,可看老太太這氣的,絕不是他們一句兩句能求回來的,強行留下?如果現在只有薛老太太一個人在。這事情薛明盛絕對做的出來,老太太說的再狠,不過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只要把院子門一關,派人在外面看守著,庭院深深,她也沒有其他辦法。
但今天卻還有林老夫人和縣令夫人在,兩個人四在眼睛看著,叫他不但不敢有一點造次,連一點想法都不敢露出來。軟禁自己的祖母。這要是叫人知道了,那可真是要吃牢飯的。
薛老太太的小丫頭跑的飛快,一聲招呼便出了門,隨后薛老太太便招呼人收拾東西。
在薛府住了大半輩子,薛老太太的東西可不少,笨重的一概不要,只挑了些隨身用慣的,還有金銀細軟,更重要的,還有她的嫁妝。
薛老太太的嫁妝在自己的小庫房里。那也是一屋子的金銀珠寶,古董珍品,雖然比不上薛家的庫房,但也看的于珊娜花了眼。錢,都是錢啊。本來,若是薛老太太在府里一直住著,過世之后,這錢可就名正言順是歸薛明盛所有了。
于珊娜只看的眼睛發紅,腦子一熱。一下子沖到了房間門口,拿了花架子上的花剪抵著自己的脖子。
大家都嚇了一跳,有腦子快的丫頭當時就沖了過來想要把剪子奪下來,但看著于珊娜那兇悍的樣子,又站住了腳。
薛明盛也驚了下,沖過去在兩步遠的地方站住:“娘,娘你做什么,快把剪刀放下,這太危險了。”
于珊娜卻并松手,剪刀的刀尖對著自己的脖子:“老太太,你要是搬出去,我就死給你看。你要是搬出去了,你知道別人要怎么看明盛嗎?薛明揚是你孫子,難道明盛就不是,他有什么好,值得搬走了還讓你跟著走,不帶把府里庫房搬空了給他,還要把自己的嫁妝也給他送去,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太你這樣對明盛,難道不覺得虧心嗎?”
薛老太太冷笑了一聲:“我沒聽錯吧,于氏,你問我虧心不虧心。我是虧心,但不是對薛明盛,而是對名揚,長子嫡孫,我這些年也沒多疼他,可他卻還是待我一樣的孝順。而你們母子呢,這些年老爺是怎么待你們的,你們又是如何回報薛家的,呵呵……”
薛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但卻隱約的覺得這事情太巧了,因此也不多說,只是點上一句,讓那些心里有鬼的人,自己去想。
于珊娜正要再說什么,突然背后一只手伸過來,死死的抓住了她拿著剪刀的胳膊,然后手上一痛,不由自主的便放了手。
一個人影晃過去,是林老夫人身邊跟著的丫頭,那丫頭奪了剪刀后,便又站在了一邊,道:“得罪了。”
林老夫人是將門世家,家風彪悍,她身邊常跟著的小丫頭也有些功夫底子,多能打不至于,但對付于珊娜這種嬌滴滴的夫人,還是手到擒來的。
剪刀被奪下,眾人都松了口氣,不過話說回來,薛老太太本來也沒當做回事,她根本不相信于珊娜這樣的人會自殺,開什么玩笑,她舍得薛家的錢嗎,舍得薛明盛嗎,舍得剛剛到手的權利嗎,不過是嚇唬嚇唬人罷了。
林老夫人從門外走了進來,沉著臉道:“頌恩,本來我還想勸你幾句,現在看來也沒什么好勸的了,府里有這么一個能鬧的,還是早點搬走的好。”
能鬧不可怕,以前薛朗的姨太太們也不是沒有鬧的,但是她沒權,鬧不出什么事情。如今于珊娜卻是有個強硬的,再折騰起來,薛老太太這把老骨頭還真怕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在薛老太太收拾的過程中,得到了消息的薛明揚和楚靈風兩人,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薛老太太本來是做戲,但是看到楚靈風的一瞬間,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握著她的手,真的紅了眼眶。
“老太太這是怎么了。”楚靈風安慰道:“這里住在不舒服,就搬去和我們住,只是我們宅子小,又還亂著,要不然的話,早就來請老太太去小住了。”
“老太太怎么了,我還想問問你們怎么了,給老太太灌了什么迷魂湯呢。”于珊娜對老太太說話不敢太放肆,對楚靈風可一點兒不客氣:“什么好處都想著你們,恨不得把薛家搬空了給你們帶走,只給明盛留一棟空宅子才好。”
楚靈風微微一笑,一貫的大氣,就當做聽不見于珊娜的話,而是對薛老太太繼續溫柔道:“我走的時候就和老太太說了,不管旁人說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千萬別生氣,千萬要保重身體,身體好了,才萬事都好。一個孫兒不孝順,自然還有另一個孫兒,相公,你說是嗎?”
薛明揚跟薛明盛如今是分外眼紅,自從進了院子便沉著臉和薛明盛對視,直到楚靈風問,才點頭道:“那是自然,而且我是長子,論理也該是我孝順老太太,天經地義的事情。所以一接到消息,我和靈風就馬上過來了,馬車已經備好,請老太太和我們一同回去。我已經吩咐下人收拾了個最好的院子出來,雖然沒有這里大,但也精致,老太太一定會住的舒心的。”
“看著你們兩貼心的孩子,我就舒心。”薛老太太拍了拍楚靈風的手,真心實意的嘆道。
她知道楚靈風開始討好她,只是為了在薛家有一席之地,但那又如何呢,至少現在他們在同一條船上。而楚靈風也確實是個心善的孩子,你只要對她好,她也會真心對你好,而不像是于珊娜,能做出那些惡毒的事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