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城里,薛朗還在鏡山,他已經完全沒有前些日子穩重儒雅的樣子,而是有些不修邊幅,因為休息不好,眼底下有濃濃的黑色,疲憊而暴躁。(言情)
開始的時候,對于薛朗尋找夏美雪的舉動,大家都覺得他只是做做樣子罷了。后來因為找的太認真,所以雖然覺得難以置信,但眾人還是不得不相信薛朗是真心的重視夏美雪,要不然的話,他不會放下家中所有的事情和生意,住在鏡山,花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日以繼夜的去尋找。
但是薛朗卻真的這么做了,在無數人的質疑和反對聲中,堅持的這么做了下去。
薛朗這一晚又只睡了兩個時辰,早上起來的時候,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蒼白的臉和帶著血絲的眼睛,一把將桌上的東西都掃在了地上。
門外小丫頭正推門送熱水進來,被嚇了一大跳:“老爺……”
薛朗兩手撐在桌子上,喘息真冷靜了一下,放緩聲音道:“沒事,進來吧。”
小丫頭是伺候了薛朗幾年的,在她的印象中,薛朗一直是個挺溫和的主子,雖然有錢,但很沉穩,對下人也算大度,還從來沒有這么失態過。可這真是因為夫人的失蹤了,無論薛朗的表現怎么著急執著,依舊讓人覺得很奇怪。
小丫頭將水放在桌上,薛朗自己拿過毛巾抹了一把,便丟下出了門。
他的心情很差,不僅僅是因為鏡子中自己的樣子,而是因為他在自己的脖子側面上看到一塊淡淡的黑色印記。
那是尸毒即將發作的征兆。
薛家雖然現在是正經生意人家,家財萬貫,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但卻鮮為人知的,薛家發家的第一桶金,來的不是那么光彩。
那是兩百年前的薛家不知道幾代祖輩了,只是個無所事事的混混,不想種田辛苦。一直想做點小生意,卻苦于沒有本錢,于是天天干些偷雞摸狗的勾當,飽一頓餓一頓。
那樣的人膽子都是很大的。薛家先祖也是如此,有一日和人打賭比膽量,為了一百個銅板,要去亂葬崗過一夜。
這并沒有什么,亂葬崗雖然埋的都是死人。也挺嚇人,但并沒有什么危險。薛家先祖在膽戰心驚的過了半個晚上后,后面就不害怕了,睡也是睡不著的,于是開始動歪腦筋,想找找看墳地里的死人身上能不能找到什么值錢的東西,換上兩頓酒也是好的。
這一找,就找出了滔天富貴,也找出了滅頂之災。
薛家先祖也不知道是倒霉還是走運,在亂葬崗里真的找到了一大筆財富。從一具沒有頭的尸體上,找到了一袋子黃金,那一刻簡直是欣喜若狂,當下再不管什么打賭不打賭,連夜離開了了幾代人生活的小山村,輾轉來到了臨川,開始做小生意。
也許是薛家從現在那時候開始轉運,薛家先祖用那一袋黃金作為本錢,先是嘗試著做小生意,然后便無往不利。漸漸地生意做大,錢也越滾越多,很快置辦了大宅子,買了傭人。娶了媳婦,和過去的混混告別,儼然一幅成功商人的樣子。
但幾年之后,薛家先祖發現自己身上出現了一塊淡淡黑斑,開始是一塊,顏色也很淡。并沒有被放在心上。可是很快的,這黑斑顏色越來越重,數量也越來越多,因為有錢,請了無數名醫吃了無數好藥,可都沒有效果,直到有次遇到一個游方郎中,一言道破,他這是中了尸毒。
尸毒可解,但卻無人會解,而且還有很大概率會遺傳。被尸毒感染的人,中年之后,便會逐漸開始毒發,從發現第一塊黑斑到毒發身亡,最快的半年,最慢的,也只能撐過一年的時間。
那游方大夫雖然對尸毒了解一二,但遺憾的是并不會解,只是說了一些自己知道的大概情況便悄然離去。
薛家先祖那時候已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心灰意冷之下,又慶幸自己已經有了兒子,薛家總算是沒有在自己手里斷子絕孫。
當下,薛家先祖將這事情原原本本的寫了下來,并且囑咐每一代只有繼承家業的男丁才能看,而薛家只要有一個人在,就要不計余力的去找治療尸毒的方法。
因此薛朗在發現夏美雪父女倆醫術高超的時候,便有意無意的試探了一下,然后驚喜的發現,林家當真有治療尸毒的辦法。只是因為這制藥的方法過于極端,因此被家規不允。
薛朗雖然不是什么大奸大惡的人,但卻也不是什么善人,他不會去害人,當時當自己需要活命的時候,就顧不了別人的生死了。
于是薛朗很不厚道的施展渾身解數讓夏美雪死心塌地的愛上了她,讓她和父親決裂,帶回了家。
薛老爺子有幸沒有遺傳上尸毒,但是薛朗三十五歲之后,卻在身上發現了一塊黑斑,但因為服用夏美雪的藥,那黑斑又漸漸的淡去了,這叫他欣喜若狂,因為先祖的遺言中曾寫過,尸毒是可以治愈的,而只要有一人治愈,毒性自然便消了,薛家后代,再不會被尸毒困擾。
而因為斷藥的緣故,薛朗的身上開始出現了第一塊黑斑,如果找不到夏美雪,如果夏美雪真的已經遇害了,那么不用一年半載,自己也就要去陪他了。
而且尸毒發作而死,想也知道絕不會是什么舒服的死法,薛朗想想便覺得可怖之極。
正在薛朗心煩意亂的時候,手下從臨川城急匆匆的趕來,稟告給他一個消息。
“什么?”薛朗皺緊眉頭:“說臨川最近要有大規模的瘟疫?那還不告訴西寧這次多進些藥材,這不是二少爺負責的事情嗎,來告訴我干什么?”
手下一臉的苦相:“老爺,是和善堂的掌柜來找我的,他說往常這個時候,西寧收的藥應該已經到了,但這次到現在還沒一點消息。這幾天和善堂有幾味藥已經斷貨了,客人意見都很大。而據二少爺傳回來的消息說,今年西寧的藥材出了狀況,所以……”
薛朗一聽就火了:“西寧的藥材我們收了那么多年了。能出什么問題?”
“小的也不知道。”手下無奈道:“和善堂一向是二少爺管的,旁人也不敢插手。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為和善堂缺藥的緣故,很多原本的客人只得去了正多坊……正多坊又和許多小商鋪有互相優惠的協議,現在那些小商鋪都已經在擴大店面了。陸陸續續的,分走了薛家不少的生意。”
只一個和善堂,薛家是不放在眼里的,哪怕就是和善堂全部都關門,也只是九牛一毛。但現在卻是直接影響了薛家在每一個領域的生意。薛朗就不能不放在眼里了,哪怕現在還是很輕微的影響,若是按著這個趨勢下去,最終有一天會發展成無可挽回的局面。
“老爺,我看您還是要將二少喊來,好好的問一問才好。”手下又道:“現在還僅僅是臨川有這種情況,但一般來說,瘟疫一旦發作不可能是一個地區的事情。若是周邊縣城都開始有了這個傳言,我們的情況就很麻煩了,若一直沒有藥材補充。和善堂的名聲會受到很大影響。”
手下說的,薛朗又怎么會不知道,他陰沉著臉道:“二少爺現在在什么地方?”
“好像不在臨川。”手下道:“店里的人說好幾日沒見到了,據說,可能是去了西寧。不能確定。”
薛朗深深的呼出口氣:“讓人去找,找到了,讓他馬上來見我。不知所謂的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以前,薛朗覺得于珊娜還不錯。雖然喜歡爭風吃醋,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識大體,以后就能管理后宅。覺得薛明盛也還不錯。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還年輕,將和善堂管的還不錯,自己多教一教,假以時日,是可以擔負起薛家家業的。
但是經過這段時間接二連三的事情后。以前的那些好印象已經消失殆盡,特別是一想到自己布置好完美的一切都是在薛明盛和于珊娜的一己私利中毀了,更是怒上心頭。
薛朗從小便過這錦衣玉食的日子,現在更是要什么有什么,這樣的人就更加的惜命怕死,他不心疼將家業交給兒子,但是他不想死。所以此時,他已經認定是薛明盛間接的害死了自己,自然不會對他有什么好感。
本來薛朗就在猶豫了,若是再鬧起來,他一定是不愿意讓薛明盛繼承家業了,但是除了薛明盛呢,下面不是沒有男孩子,可一來年紀還小,而來從來沒有接觸過家里的生意,如果再給薛朗幾年時間,也許還可以慢慢地帶,但現實就是那么殘忍,找不到夏美雪,他最多還有一年的時間,而且后面的半年,可能已經是病痛纏身,不能處理任何問題。
薛朗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道:“你去安排一下,我今天回臨川。”
一聽這話,手下倒是大喜了一下,連忙應著。雖然這年頭有些不可思議,但他這幾日都有些擔心,如果找不到夏美雪,薛朗會不會一直在鏡山待著,甚至還有人想,如果一直找不到,薛朗會不會殉情之類的。
而如今看來,因為薛明盛的不靠譜,薛朗終于要回去管一管事情了。這真是可喜可賀。
手下去安排回城事宜,薛朗也安排了一下留在鏡山的人繼續尋找不可怠慢,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些絕望了,有些大勢已去的頹然。
此時,薛明盛還不知道薛朗已經有了換人的念頭,正在從西寧回臨川的路上,而且,他不僅僅是回來那么簡單,他還打算在路上做些什么。
從西寧回臨川,路上要路過最大的城市是柳州,一般來說,車隊是必然會在這里休息半天的,人和馬都需要補充能量。而這個地方,就是最好的動手的地方。
薛明盛打算讓人在容若的藥材中混進一些毒草,然后將這個消息告訴容若,無論他信還是不信,都可以將他拉到自己陣營里。信的話,自己可以做好人,喊上容若一起對付薛明揚,不信的話,那等到正多坊出了事情的時候,容若依舊會恨上薛明揚。
薛明盛此時很是得意,有種不管怎么算,結果薛明揚都一定會倒霉的感覺。
不出薛明盛所料的,馬車按著預定時間進了柳州,住進了最大的客棧,因為人多還有貨,要了兩個大院子,和往常和善堂運藥材的路線和行程完全一樣。
另一間客棧里,薛明盛花大代價請了個幾個道上的人,輕功都很不錯,給了他們一小包藥粉,沒有別的要求,只要晚上溜進院子,打開馬車上的箱子,隨便往哪個藥材上倒進去就行。
藥材都是一箱子一箱子裝著的,等到了臨川之后,會先合在一起,然后進行分揀,只要有一箱子出了問題,到時候就根本挑也挑不出來,要么全部銷毀,要么,就等著鬧出人命吧。
薛明盛嘴角露出一抹獰笑,只要能讓薛明揚倒霉,死幾個人,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客棧里,容若和林悠吃了飯便正常休息,完全沒有覺得有什么異樣。但是第二日一早容若起了身后,陳留便進了屋子,低聲道:“少爺,和我們預計的一樣,昨晚有人進來了。。”
“有人進來動了手腳?”容若抬眼道:“是我們做了記號的那一箱嗎?”
“就是那一箱。”陳留道:“昨晚上我特意囑咐其他兄弟都警覺些,只有那一箱看守的伙計半途被聲音吸引故意走開了兩步,回來便發現箱子被開過。”
那記號特別的細微,容若讓人在箱子鎖扣上系了根頭發絲,只要箱子被打開過,頭發絲就一定會斷,而且會讓人毫無察覺。
“很好。”容若滿意一笑:“記住這一箱,不要對任何人聲張,車隊正常行駛,加快速度回臨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