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子現在丞相府辦事。”
廳堂里一片寂靜。
凌向月呼吸急促起來,說話舌頭打結:“丞相府辦事?”
凌起善表情怪異的瞪著他,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方婉容嘴微張,表情怔怔。
封陽翌整了整袖袍,明明心里得意的要死,偏表面上還一副一本正經憂國憂民:“沒錯,小小六品官,不足掛齒,幸蒙皇上恩寵,得以混口飯吃。”
他說到皇上的時候雙手向天作了作揖,以表尊敬。
察覺到廳堂里氣氛有些怪異,尤其是那小丫頭青竹,一臉不懷好意的看著他。
封陽翌猜想也許是自己提到皇上嚇著了他們。
轉念一想,也對,凌伯父雖然有錢,但卻是平頭百姓而已,皇上對于他們來說,實是遙不可及。
換了靦腆而真誠的笑容:“伯父以后若在京城有事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還是凌起善最早調整過來,贊賞的看著他:“賢侄青年才俊,果然前途無量,伯父就在這先謝過你了。”
封陽翌豪爽的擺手,笑得沒心沒肺:“伯父這么客氣做什么?我們兩家本就親近,現伯父又到了京城發展,侄子自然是要孝敬您二人的,談什么謝謝。”
只要你將月書嫁于我就成了。
封陽翌在袖子藏著的手激動的握著,面上樂呵呵的笑,笑得春風滿面,俊逸非凡,小麥色的光滑肌膚顯得雙眼特別的明亮,熠熠生輝。
封陽翌是個看起來很健康壯碩的人,從外表來看的話,讓人想不產生好感都不行。
雖然凌向月記得他小時候老是調皮搗蛋,專干一些缺德事,青竹沒少和他干架。
一般都是凌向月被他捉弄,氣得滿臉通紅渾身發抖,然后青竹找他算賬。
和其他哥哥關系尤其好。
那是一段很有趣的童年時光。
凌向月不自覺嘴邊溢了笑,似乎想到很美好的事情。
封陽翌瞅著她大喜過望,沖動的就想站起來狠狠的抱在懷里。
禮節和場合又限制他不能這樣做。
“賢侄有這份心意,伯父倍感欣慰。”凌起善摸著下巴笑瞇瞇的說道,顯然心情極好。
幾人閑談,凌起善叫大家在這里用完晚膳再走。
期間有家丁過來在凌起善耳邊耳語,凌起善面色為難,最后不得不抱歉的對封陽翌說道:“賢侄,今天你來本來應該陪著你,可是伯父賢現在實在有點急事,你看”
封陽翌正氣的打斷他:“伯父哪里話,你忙你的,有嬸嬸和月書陪著就行了。”
凌起善本想著他提出現在離開,改日再登門拜訪最好,見他這樣說,也不好掃了他的興。
于是,凌起善交代方婉容和凌向月好好招待封陽翌便出府了。
“嬸嬸還是沒變,不說的話,外人還以為你們是姐妹。”
方婉容嗑著手里的大瓜子,沒什么興趣的應付他。
凌向月礙于自己已經是有夫之婦,避嫌的沒多說話,只是偶爾回答封陽翌的一些問題。
東扯西扯,封陽翌就是沒問凌向月是否已經婚嫁的問題。
他不敢談,不敢問,刻意避開這個話題,怕自己失望。
廳堂里就他一個人在那侃侃而談,方婉容耳朵癢得不行。
這屁小孩怎么還不走?
相公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她聽得昏昏欲睡,最后終于坐得雙股生硬,起身說了句客套話,回房躺下去了。
廳堂里就剩下凌向月,青竹,封陽翌,還有候著的兩名下人。
凌向月看了看天色,左腳換了右腳,下很大決心,打斷滔滔不絕的凝視著她的某人:“封封大哥,你看這時間也不早了”
沒了長輩在,封陽翌變得有些明目張膽,就像小時候那樣,老是頑劣的挑釁。
凌向月的話還沒說完,便換來他滿臉的困惑。
讓凌向月覺得自己是沒有血性的人,兒時的朋友來了,卻對他下逐客令。
“好吧,你贏了。”她無奈的說了一句。
小時候和哥哥還有封陽翌比拼各種背詩,武藝,書畫等,她總是輸。
青竹幾次想上去敲他的頭,不過大家都長大了,況且人家現在又做了官,身份有別,所以她一直規規矩矩的站在凌向月后面做好一名奴婢的本分。
瞧他那眼神,像是對小姐還惦記著,可惜小姐已經嫁人了。
青竹一時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只能說物是人非事事休。
封陽翌困惑地皺起眉,讓人看了心疼,玩味著凌向月的話。
他不是想和她比什么,他想看她,跟她聊天,就是這樣而已。
不過,既然她當是瞪眼比賽,還主動認輸,他就欣然接受了,笑問道:“贏了,有什么獎勵?”
“獎勵?”凌向月氣結:“我陪你在這耗了這么久都沒找你要獎勵,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還想要獎勵?凌向月看著地上那一箱子黃金,心下斟酌,看來是個貪官
說完又后悔,大家現在身份有別,而且她已為人婦,說話得注意點,這么一想,她又有一種被噎住的感覺。
好像什么堵在胸口,不能暢快的隨心所欲。
“你值多少銀兩?”我買。
封陽翌問得眉飛色舞,眼里含了笑。
“我……”凌向月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舌頭繞圈:“封大哥說笑了,在這坐著也不是什么事,不如改日等父親回來再聚如何?”
封陽翌眼看別處,神情專注,片刻后說:“那好。”。
凌向月松了一口氣,她該回丞相府了,再不回去,天黑前恐怕趕不到。
從座位上站起來,溫柔頷首:“那就不送了。”
“月書送一下我吧。”
兩個人同時開口。
互相愣了愣,然后失笑。
“月書何時對我這么狠心了?”封陽翌手中握著半滿茶盞,眼睛一轉不轉地看著凌向月起身。
凌向月對他勾勾嘴角,要笑不笑。
你再不走,我今晚可就只有住在這里了。
想到顧氏知曉她爹娘到了京城,而她還在這里住了一晚沒有上報,被指責了一頓沒有家教后,凌向月就不太敢在凌府過夜了。
“我沒有,只是今天爹爹不在,娘親不舒服,我,我也有事。”
晚膳就取消了。
封陽翌仰視她的眼睛問道:“你有什么事?”
那模樣似乎在說,你一介女流,晚上能有什么事,除非
想到這里,封陽翌面色微沉,心如刀在刮,備受煎熬。
“月書可有婚配?”他終于問了出來,目光灼灼的看著她,感覺有一生那么長。
青竹嘴唇嚅囁,神""動,這小子小時候可是說他們家小姐長得太胖不苗條,嫁不出去沒人要的。
她想直接告訴他小姐嫁的就是你丞相府的人,讓他一個人去茅廁里哭去。
“我”凌向月正想說她已經嫁人了,雖然只是為妾。
凌起善卻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哈哈!賢侄還在,總算及時趕回來了!”
爽朗的笑聲出現在院子里。
凌向月沒想到她爹今日就趕回來了,瞧他走時那著急的模樣,還以為要出門辦事兩天呢。
松了口氣,有她爹陪著貴客,再好不過。
同樣的喜悅也出現在封陽翌臉上。
他露出溫柔的笑臉,不,嘴臉:“伯父,月書剛剛還趕我走呢,說你不在,這不,這就回來了。”
凌向月:“”
凌起善怪女兒沒有替他招待好賢侄,命人拿了酒來,和封陽翌在那邊聊天邊飲酒。
凌向月悄悄的退了下去,以為沒被發覺。
直到快出了院子,封陽翌才轉頭看了眼她出去的窈窕背影。
不語,任她輕輕巧巧地走出他目所能及的范圍。
不想太逼著她。
哎,月書,月書,你知不知道你比小時候更討他喜歡了?他現在有能力保護凌家了。
用晚膳的時候封陽翌沒見著凌向月,便問她怎么沒出來用膳。
凌起善夫婦面面相覷,女兒已經坐了馬車回丞相府,雖然有一點看出來他對月娘有意思,但是不能說謊騙他。
凌起善大大方方的承認:“其實月娘她已經嫁人了。”
晴天霹靂!
封陽翌心如刀割的拿著一雙竹筷,手指在劇烈的顫抖,他險些就要失控。
一想有這么多年了,他自己也成家立室,有何理由埋怨月書嫁人了。
眼前一桌子豐富的佳肴變得食不知味,味同爵蠟。
一頓飯下來,封陽翌變得悶悶不樂,成了話最少的那個。
方婉容看了看凌起善,凌起善苦笑,安慰了他幾句,又問他可有家室。
封陽翌眼神黯淡:“本不想成家,但是為了生存和前途”
凌起善理解的拍了拍他肩膀,重重嘆口氣,心中何嘗不知他一個人在京城為官的艱辛。
“伯父明白,男兒應心系天下,伯父看好你,好好干!”
封陽翌自從三年前父親去世,沒兩個月母親也跟著郁郁寡歡,自殺在床上之后,身邊便沒什么親人了。
此時見了凌起善,是真當他是親生父親一般。
聞言露出炫目的笑容:“侄子自己也這么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