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晨鼓剛剛響起的時候,太平縣衙的衙役們便護衛著幾輛馬車出了坊門,然后朝著宗正府就駛了過去。他們離開不過半個時辰,又陸續有幾人騎著快馬穿過坊門,朝著縣衙飛奔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換了個環境不適應的原因,周思敏這**睡得并不安穩。她總是做夢,不是夢到自己被壓在山底就是夢到自己被擠在了懸崖峭壁的裂隙里,掙扎了半天依舊掙不出去。
所以到早上時便迷迷糊糊的很難睜眼。
“思靜,別鬧……”她感覺鼻子上癢癢的,好像被人用小刷子來回的刷著一樣。閉著眼嘟囔了一句,她不由自主的便伸手抓了一下,卻是抓到了一縷頭發。
她睜開眼,便見到視線上方是一張放大的臉,一頭長發傾在自己臉上,癢癢的叫她不住的想撓。
“是延玉啊……”周思敏笑了一下,伸出手將對方垂下的頭發別到腦后,然后錯開身從**上坐了起來。
揉了揉眼睛,她左右看了看,便見周思靜正蜷在**的里側,睡的正酣。李延玉則坐在**邊,視線一直緊追著周思敏不肯放開。
“你起的可真早。”周思敏又摸了摸她的臉,然后穿好衣服,走到屏風的另一邊準備梳洗。幾個丫鬟無聲無息的走了進來,端著熱水、青鹽和手帕,恭敬的服侍周思敏梳洗。李延玉雖然一直跟著,卻也不會打擾到這些人做事。不過,周思敏卻并不喜歡對方的這種安靜,她時不時就要問一問李延玉一些很普通很日常的問題,李延玉有時回答有時又沉默,倒也看不出有什么異常的樣子。
早膳是在正堂里用的,她沒什么胃口,只喝了點碧粳米熬的粥。但是跟她一起吃飯的李延玉,周思敏給她夾什么她就吃什么。幾盤點心幾乎每樣都叫對方吃了一點。
用完早膳后,周思敏便帶著李延玉在院子里散步,同時打發了百靈去找陳琳問一問她父母的情況。百靈腳程也快,只一會兒的功夫,人就又走了進來:“周小姐,主子說您的父母和兄長都接到宗正府去了,讓您別擔心,安心陪著郡主就行。”
這意思就是只要她在王府里好好的陪著李延玉,他就會盡力保全她的父母?
原來他們兩個這般相似,都是為了親人而愿意放棄一切的人。
“嗯,我知道了。”周思敏淡淡應了下來,然后便拉著李延玉這邊走走那邊逛逛,直到摸到對方身上微微出汗了才又回去。
她這邊已經是放了心不再多想,郁家那里卻在得知案子已經被移交到了宗正府后而恐慌不已。
她這邊已經是放了心不再多想,朝廷上卻因為懷化郡主被毆傷一案而吵翻天了。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聽到提刑司一脈的人上奏說要將懷玉郡主被毆傷案交予宗正府審理后,最先跳出來反對的竟是王青鴻。只見他手執笏板,緩緩說道:“再者,賢王爺既要統領步芳軍、護佑內宮,又要處理宗正府諸多雜事,日理萬機的還不嫌累嗎?再將原屬于縣衙小吏所管的刑事也托付到王爺手上……”
他瞟了上奏章的路邢臺一眼,那樣子竟是一言難盡,卻只道了一句話:“微臣以為不妥。”
路邢臺被對方這么一瞄,那真是有些氣悶。這是說他在其位不謀其政,將事情都推給了李延年,然后想要累死這個王爺?
“有甚不妥?”他是草根出身,因為擅長刑名之學才從一個縣衙小吏一步步做到了今天這個位置。所以要論辯才他壓根就不是王青鴻的對手,只是翹著胡子對王青鴻說道:“事涉皇室宗親,宗正府接手審理再恰當不過了。總不好叫王爺郡主也和那些百姓士子一樣,從那烏糟糟的刑堂上走一遭吧?如此一來,皇室的顏面何在?”
“路大人莫不是在說笑吧?”站在一旁的郁宗陽聽了,當即便嗤笑了一聲說道:“那爾朱氏一脈與圣上子孫如何能相提并論?不過是一群蠻夷,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聽著郁宗陽毫不客氣的辱罵,朝臣們都不由轉了頭朝著“蠻夷”看了過去。
爾朱衛成暴怒,當即出列跪在地上,大聲道:“圣上明鑒!郁家豎子毀我!爾朱氏世受天恩,向化之心幾代可表,豈容宵小這般污蔑!不若叫爾朱一家在郁驃騎府前盡數撞死算了!再掏出心肝來摸一摸,也好讓天下人看一看微臣一家的血是不是紅的!心是不是熱的!”
聲音鏗鏘,語氣堅定,一字字敲擊在光滑如鏡的京磚地面上,激蕩的人心血翻涌。
是哦,憑誰被這么污蔑都不會受得住。更何況人家還是一個藩王呢!
坐在御座上的皇帝李延平也有些惱怒。雖然他也不認為爾朱氏一脈能和李氏相提并論,但是當眾辱罵人家是蠻夷,確實是太過了點呢!
你在心里罵罵就算了唄,干嘛要說出口呢!
“衛王莫要惱怒。你的心意,朕心里明白著呢。”李延平便和藹的說道:“郁驃騎就是個武夫,又沒讀過幾天書,說話就不太好聽。不如就罰他個三年俸祿,叫他受了這次的教訓如何?”
郁宗陽忙跪地謝罪,而爾朱衛成心里再不甘,卻也知道這里不是他的地盤,只好乖覺的說道:“謝圣上體諒。”
但終究覺得膈應,便又趁機上奏道:“微臣也懇請將小女被毆傷一案移交宗正府審理。”
皇帝聽了,倒沒有立即就答應下來,反而對一直悶不吭聲的馮永祥問道:“馮愛卿,朕方才見你和郁驃騎私下聊了幾句,是不是跟此案有關?”
馮永祥一驚,心想皇帝你好毒的眼力,然后便鎮定如常的站了出來,低頭說道:“圣上明鑒,微臣的確是有些想法。且不說這案子是否需要交到宗正府去,就說昨天夜里,犬子已將疑犯都送到了縣衙,一應證詞都顯示此案即將告破。”
他說到這里微微停了一下,朝著李延年看了一眼,然后面露為難之色:“而此案的疑犯,正與賢王爺關系密切。王爺那邊……理當避嫌的。”
這話一說出口,滿朝文武皆面露驚惶。馮家這是要跟賢王劃清界限了?還有那疑犯,怎么會跟賢王關系密切呢?
跟賢王關系密切的……眾人想了想,不由自主就轉頭朝著江一鶴看了過去。
江一鶴頓時便苦笑了兩聲,這事與他無關好嘛?他又不能自辯,便以眼神示意李延年出面澄清他的清白。
皇帝坐在御座之上,將底下人的表情一一收到眼中,然后便轉頭問李延年:“十七郎,你怎么說?”
李延年在同輩中排行十七,是以皇帝一直都叫他十七郎。當然,李延年的親眷都死的差不多了,能這么叫的也就是皇帝了。
“微臣無需避嫌。”李延年終于出聲了:“要避嫌的應該是王家、馮家以及驃騎將軍府。”
還沒等那幾家人反應過來,他又道:“同時微臣還要彈劾馮家教女不嚴,郁驃騎賣女求榮,王家宗婦德行有虧!”
這話一出,郁宗陽的臉色唰的一下子就白了,心中油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覺。他急忙朝著馮永祥看了過去,卻見對方也是眉頭緊皺,一副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模樣,當下便感覺頭昏眼花,恨不能撲到李延年身上將對方的嘴堵上。
王青鴻卻有些茫然,不知道李延年這話是什么意思。
而原本就亂糟糟的朝堂更是吵鬧,或是交頭接耳議論不休或是低了頭暗自猜測,眾人眾相,根本無法一一言說。
皇帝便有些不悅的說道:“眾愛卿莫要喧嘩!且聽十七郎好好說!”
真是的,一個個的都不好奇嗎?這般吵鬧,讓他如何能聽清十七郎講的是什么!
眾人一下子就噤了聲,耳朵都豎直了想聽一聽李延年的詳細故事。
“此事由步芳軍一手探查而來。因為事情不涉及朝廷大義,便未曾單獨與圣上稟告。”李延年卻不欲多說,反而將事情推到了江一鶴頭上:“詳情如何,江統領知之甚祥。”
江一鶴無奈苦笑,不待皇帝催促,便主動上前將馮家如何算計郁家,郁家又如何跟馮家談判達成意見的事情客觀而簡潔的講了一遍。
眾人聽后,一時間竟失聲呆愣住了。我靠!馮家也太齷齪了吧!為了一個傻缺豎子,竟然以客人的身份去主人家謀算人家的嫡女!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嫡長孫還沒洞房呢,頭頂上就先綠了!
這讓人以后還怎么敢請馮家上門做客啊!太坑人了!
而郁家也不是什么清白人家!遇到這事后沒有和馮家結仇不說,反而借機將女兒嫁給了馮家的嫡長孫!
就算你狠不下心來讓女兒去死,去做姑子,那也應該將她嫁給那二傻子啊!
畢竟都那啥了是吧……
面對眾人或是鄙夷或是不屑的眼光,郁宗陽一時間又恨又羞。但是他又不能跟人解釋說他家女兒沒**,還是楚子呢!想來想去,這事都是馮家的錯,心里又不由將那馮家的祖宗十八代給罵了個遍!
而王青鴻則好似被人當頭打了一棒,搖搖欲墜的恨不能當場昏過去!新婚妻子婚前就與娘家侄兒亂搞上了……
天哪!她怎么還有臉嫁給他!怎么還有臉活在這個世上!王青鴻氣的頭發都豎起來了,雙手用力絞著恨不能將那象牙制的笏板給掰碎了!
若是馮錦曦此刻站在他面前,他真保不準自己會不會親手殺了對方!
可前兩個妻子死后,他就傳出了克妻的名聲。這第三個,卻又是個不能休的存在!難道再讓她去死一死?
可是那樣的話,先不說這馮家會不會跟他善罷甘休,就說這克妻的帽子他卻是一輩子都摘不下來了!r1152
讀的,請記好我們的地址:,下載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