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敏一行人星夜兼程,終于在七天后回到了周家堡。
周家堡內靈棚已經搭起,到處都飄著白色的幡布。周思文和周思敏回來的太晚,裴氏早早就入殮放入了棺材,只因為周思文兄妹遲遲不歸,所以一直沒有封棺收斂。
周思敏等人在進周家堡前就被幾個穿著白衣的丫鬟圍住,往身上套了孝服,胳膊上扎了麻繩后才放行進門。她跟在周思文身后,進屋后在裴氏的棺材前磕了三個響頭,然后又爬起來去見裴氏最后一眼。兩兄妹這幾日一直趕路,根本就沒休息好,回來前又被底下的丫鬟用辣椒嗆了眼睛,因此這會兒看上去極其憔悴和悲傷。
兩人起身后又繞著棺材走了一圈,算是見了裴氏最后一面。而一等這兄妹倆看完這最后一面,主持葬禮的老頭便拖著長音高聲叫道:“入殮,請孝子下扎蓋棺。”
周言禮依言上前,滿屋子的女眷又開始高聲痛哭。周家堡終于開始接納鄰里親友的吊唁。
周老爺子獨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色青黑,看不出是悲是怒,只知道他心情很差。直到周思文兄妹進了門,老爺子的目光才溫和了一些。
周思敏前世參加過嫡母的喪禮,對這一套流程還算熟悉。她雖然年紀小,但是長得好,在一大群子孫隊伍里也還算亮眼。但是她腫脹的雙眼紅通通的卻十分難受,靈棚又是四面漏風的,冷風一吹,周思敏的眼淚便又流了下來。周圍的親友見了,心都化了。
周思敏跟在張氏身后走走停停。但張氏好像很累,一直被嬤嬤攙扶著,直到出殯的時候才走到一邊歇了下來。
“母親,你怎么不走了?”周思敏詫異的看著張氏,離開了隊伍走到張氏身邊問道:“是身體不舒服嗎?”
張氏還未說話,那嬤嬤便低聲道:“十小姐,夫人有喜了,是不能跟你們一起去墓地的。”
周思敏張大了嘴巴,眼光落在了張氏那尚未隆起的小腹上:“有喜了?真的嗎?”
張氏點了點頭,礙于場合也沒敢笑出來,但是臉上的幸福和滿足真是擋都擋不住。她拉著周思敏的手,認真的說道:“都虧了你那藥。母親就知道沒白疼你這個女兒,別人都勸母親不要再抱希望的時候,只有思敏你幫著母親解決了問題。”
她現在看周思敏,是怎么看怎么喜歡。若不是對方尋來了秘藥,她這輩子都不會懷孕生下自己親生的孩子。
“太好了。”周思敏捂著臉笑了一下,放下手掌又換了一幅悲傷的表情,對張氏道:“我還得跟去出殯,回來再母親說話啊。”
說完便提著裙子匆匆追上了前面的隊伍。
送葬的隊伍很長,十六個穿著白衣的奴仆抬著靈柩,在吹鼓手的哀樂聲中緩緩朝著墓地走去。靈柩后頭,孝子賢孫們在前頭扛著幡桿,長媳孫氏獨自抱著瓦罐跟在后頭。周思敏追上了女人們要坐的車,然后便看著顧憲堂及郁正德兩人在左右撒著紙錢。黃澄澄的紙片一撒手就飄得漫天都是,隊伍過處,留了一地。
周思敏太累,在車上坐了一會兒竟有些犯困。兩個眼皮子不停打架,旁邊的周思慧看了,不由暗暗掐了她一把。只把周思敏掐的臉都黑了。
“再熬一會兒吧。”周思慧低聲說道:“這會兒外面這么多人,給人看到了不好。”
周思敏默默揉了揉被掐痛的胳膊,還要和“兇手”道謝。
周思淑和周思媛都是冷淡的看了她們一眼,然后又將目光轉到了一邊。這么多天的等待,只等著周思文兄妹回來了才能結束,周家人都累慘了。雖然也知道這事不能怪周思文兄妹,但是她們兩個還是看不慣周思敏。
就這么折騰了一番,直到將裴氏的棺材都入了土,周家人才俱都松了一口氣。
周思敏回去后,急忙就蹭到了張氏身邊打聽她懷孕的事情。
她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張氏的肚子:“母親,這有幾個月啦?你怎么也不寫封信告訴我們一聲啊?”
外面靈棚里都是來吊唁的親友分了一桌桌在吃飯。吹嗩吶的,敲木魚的,混著這鼎沸的人語聲吵得她頭都疼了。還好張氏是個孕婦,她便打著照顧張氏的名頭躲進了偏院的廂房里。喧囂聲遠去,母女倆靠在軟榻上低低說著話。
“快兩個月了。”張氏笑了笑,妍麗的容顏根本沒受到一絲一毫的影響:“我這是頭一胎,哪里有經驗啊。直到你祖母去世的時候,我被嚇暈了過去,大夫才給我診出了喜脈。”
她真是太高興了。十年了,她不知道被多少人罵過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如今忽然有了身孕,她還老是覺得不真實。
便是二老爺也高興瘋了。這么多年了,二房一個孩子也生不出,外面不少人就傳聞他壞了身子。如今張氏懷孕了,那些謠言不攻自破。他自然興高采烈。
“你被嚇暈了?”周思敏的注意力卻跑到了別的方面:“老夫人是怎么死的啊?先前一點風聲都沒有。”
難不成是得了什么急病?
張氏聽了不由古怪的看了守在門口的婆子一眼,然后用一種極其猥瑣的表情湊到周思敏跟前悄悄說道:“她啊,是被你三嬸給氣死的。”
周思敏先是被張氏的猥瑣表情給驚到了,再聽到對方的話后,更是驚愕。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瞪圓了眼睛看著張氏道:“不能吧?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裴氏是多么“堅強”的一個人啊。之前周思敏那么氣她,都沒將她給氣死。這三嬸到底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將裴氏給活活氣死了。
誰知道原本還興味盎然的張氏突然間就眼神躲閃起來,支支吾吾的說道:“你一個小姑娘,別瞎打聽。這里面的事,可不是你一個沒出嫁的小姑娘該聽的。”
天!能不能別這么折騰人啊。你要么就別說,要么就全講完,說一半留一半是什么意思?
“母親,這跟出不出嫁有什么關系啊!”周思敏急了,搖著張氏的胳膊求道:“好母親,您就告訴我得了。反正這里又沒其他人。”
一邊說一邊又威脅起對方來:“您要是不說也行。回頭我找大伯母或是四嬸打聽去!”
張氏一聽,身子都坐直了,忙低聲罵道:“不行。你不能找別人打聽這事。”
她想到周思敏的性子,還真怕對方一個沖動之下又做出什么要命的事情來,便低聲道:“算了算了,你答應母親不再向別人打聽這件事,母親就把事情都說給你聽。”
周思敏忙不迭的點著頭保證道:“母親,我不會對任何人說起來的。您就放心吧。”
實在是好奇啊。
張氏便湊到周思敏耳邊嘀咕了幾句。
“這幾個月老夫人不是一直都住在三房那邊么。出事前的一天,你三嬸在老夫人院子里抓到了一個男人。”她聲音極低:“衣衫不整的就從老夫人房里逃了出來。進去一看,老夫人被綁在椅子上,身邊伺候的兩個丫鬟卻全都光溜溜的沒穿幾件衣服,好似都被人糟蹋了。”
周思敏眼睛都瞪大了,捂著嘴一臉的不敢相信。
“這事是三嬸自己說的?”她狐疑的問道:“她都沒幫著遮掩一下?”
張氏這樣的人,不是別人有意要她知道這事,她會這么清楚?再說了,發生這樣的丑事,哪戶人家不止遮遮掩掩的想要消滅掉一切痕跡的?不然名聲壞了,家里的女兒還怎么嫁人啊!
張氏便搖了搖頭,繼續耳語道:“你三嬸可不是那樣的人。那日是你三叔的生辰,我們幾個妯娌都由你三嬸領著去拜見老夫人的。哪里知道竟碰上這樣的事情……”
她嘆了一口氣:“這事發生在誰家里不得說個晦氣啊。也虧得你三嬸底下沒個女兒,不然被那賊人給禍害了可怎么辦?”
周思敏越聽越覺得這事蹊蹺的很,橫看豎看都好像是預謀好的。
“那賊人抓到沒?”
張氏點了點頭:“自然是抓住了。”
周思敏眼睛一亮:“那他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他原本是想要進去偷東西的,見到老夫人房里的丫鬟美貌,便起了色心唄。”張氏有些好笑的對她說道:“后來這人被你祖父給提過去親自審問了,聽說到最后是被剪了舌頭扔出去了。”
作孽啊。
張氏撫了撫肚子,只希望這種事不要被肚子里的小家伙給聽見。
周思敏卻并不相信。周老爺子連親孫子都敢殺,碰到這種摸到后院的小賊反倒松手了?
“那兩個丫鬟哪去了?”周思敏又問:“不會被三嬸子給打殺了吧?”
張氏皺了皺眉:“哎,要說你三嬸就是為了這事才跟老夫人嗆起來的呢。這兩個丫鬟原本就是老夫人從外面買進來的,聽說是準備調教好了,送給老三老四一人一個的。結果這人還沒調教好,倒讓賊人摸進來占了便宜。你三嬸氣不過,便說老夫人這是故意的,買了兩個野丫頭回來,等懷上了野種再推到三房和四房頭上……”
方氏說的話比她轉述的要激烈多了。那兩個丫頭原本被賊人糟蹋,已經夠難過的了。再聽方氏說那賊人正是她們的奸夫,是她們故意引進周家的,她們哪里還有臉面活下去。兩人一個撞柱子,一個撞墻壁,當場就給撞死了。紅的白的流了一地,不僅把裴氏給氣暈了過去,就是張氏也撐不住,眼皮一翻就倒了。
等她醒來時,先是聽說老夫人已經去了,接著又聽身邊的嬤嬤興奮告訴她,她已經懷孕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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