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別生氣……”所有人都站著沒動,只有周思慧拉著周思敏不讓她走:“姐姐相信你是無辜的。你別沖動。”
雖然天舟對女子沒有前朝那般束縛苛刻,可也不是全沒顧忌的。像這樣沖到二門外,在眾目睽睽之下與男子爭論,還真不是一般的閨閣小姐能做的出來的。
至少在那些挑媳婦的婆婆眼中,這樣潑辣的女子便要不得。
周思敏雖然感動,卻還是挑釁的看了周言繡一眼:“可是小姑不信呢。她可巴不得侄女出丑了才好。反正她早已嫁出去了,不怕名聲受到連累。”
誰都聽出來了,周思敏這是心中有氣了,正出言諷刺呢。
裴氏氣的發抖,指著周思敏罵道:“你能你走啊?還真是長本事了啊,居然敢對長輩出言不遜?”
“不敢受祖母如此評價。”周思敏的火氣蹭蹭上漲,人也顯得越發桀驁:“思敏只是要去證明自己是清白的。免得在祖母這里被屈打成招!”
說完不顧裴氏那要暈過去的樣子,抬腳就往外走去。
張氏原本在邊緣忙碌,直到屋子里聲音漸漸小了才聽到了周思敏的聲音。她轉頭一看,便見周思敏正仰著脖子直往外走。
幾個丫鬟想要上前攔住周思敏,卻聽身后裴氏大聲叫嚷著:“誰都不許攔著!讓她走!讓她能去!”
這些丫鬟只好收了手,眼睜睜看著周思敏的衣角從門口消失不見。
周言繡原本還有些看戲的樣子,見到周思敏當真出了門,她又有些慌張起來。這次郁家來人,可不僅僅是為了給老爺子賀喜壽,還提到了兩兄妹的婚事以及梁嬤嬤的歸屬……
郁老夫人還是很看重這兩兄妹的。
只可惜滿堂賓朋全都盯著她們這幾人看著。她張了張嘴,到底還是說不出那低頭的話來。
而出了門的周思敏便低著頭一路往前走去,心頭的怒火被冷風一吹,只覺得去了不少。冷靜下來的她,不由便站在花園的甬道上停了一會兒。想想方才發生的事情,她不由驚詫的發現自己比以前沖動了好多。
但是真的很爽快!
芍藥跟著主子停住了腳步,望了望對方那沉靜的側臉,欲言又止。
寶劍則是一如往常,站在一旁比石頭還要沉默。
周思敏站在原地思索著接下來應該怎么做。雖然覺得自己沖動,但她又覺得潛意識里還是計算過沖動后的風險的。那姓邵的站在大門口叫罵,就意味著這件事整個安溪都會知道。周家再想要瞞,是絕對瞞不下去的。
若真是這樣,她還不如拼一拼,站到眾人眼皮子底下和對方對質呢!如此一來,即便她有些失禮,卻在人品上不會被人質疑。潑辣和放蕩比起來,她寧愿潑辣一些了。
兩廂一計較,其實利大于弊。
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周思敏面上又換上了堅定的神色。
“芍藥,你回去攔著母親別讓她過來。”她看到芍藥那猶豫的神色后,便又道:“別想著放她過來阻攔我。我今日被逼到這份上,除了和那混蛋當面對質以證清白外,還能有更好的辦法嗎?”
這世道對女子就是不公平。即便是沒風沒影的事情,傳出去了也是那女子丟臉。
然而芍藥還是不太贊同,小聲勸道:“小姐,您有父兄長輩,此事自有他們幫著解決。不需要您親自出面的。”
在那么多人面前像個潑婦一樣和邵澄玉對罵嗎?芍藥表示自己哪怕只是想想都不能接受。小姐好不容易才收斂了性子,像個大家閨秀一般貞靜了。卻怎么一遇到事情還是如以前一樣沖動呢?
“指望父兄和那邵澄玉舌戰?還是算了吧。”周思敏笑了笑:“讓他們打架斗毆絕對輸不了。但要讓他們和一個無賴講道理,不被對方帶到陰溝里那就怪了。”
“可還有姑爺和……”
“行了,行了。知道你不愿意去,那就讓寶劍去吧。”周思敏想都沒想過郁家的幾個男人。
自己跟他們又不熟,憑什么要寄希望在他們身上。周思敏壞壞的想著:再說了,便宜小姑那么討厭,難保不是郁家人慫恿的呢。
寶劍倒是答應的利落,只回了一個是便轉頭往回走去。芍藥自辯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咻的一下就跑遠了。
周思敏見寶劍走了,便帶著芍藥繼續往前走去。從二門出去時,被那守門的婆子看了好一會兒,卻到底沒敢攔著她。
又穿過兩進宅院后,前廳的嘈雜聲便隱隱約約的傳了過來。
周思敏穿過勁草堂,又沿著光線黯淡的廊蕪走了一會兒,繞過待客的前廳后,從側院的月亮門出去,直接到了門廳那里。
“邵公子,您堵在這里也于事無補。還不如聽我一句勸,先進屋來喝兩杯祝壽酒再說。”
門廳那里,郁正德正苦口婆心的勸著。
邵澄玉卻極不耐煩:“我都說了,今日來不是喝酒的。我邵澄玉雖然臉皮厚,卻還沒到那不請自來的地步。本是來找你的泰山大人說說他孫女的欠債問題,卻哪想碰到他老人家喜壽呢。”
他一邊說一邊呵呵冷笑了兩聲:“還真是趕巧了。”
站在郁正德身后的是郁嘉言和趙默青。兩人俱都是皺著眉頭,對無賴一樣的邵澄玉很有些無奈。
誰也不信邵澄玉是趕巧了。選在這個時候上門來叫罵,分明是砸場子來了。
周老爺子的輪椅此番正停在一旁的花階上,站在他周圍的都是周姓的族人。至于一直叫嚷著要將邵澄玉揍死的周思文則被老爺子下了命令讓人死死拖著。
周家人雖然擅武,卻也不都是那沒腦子的莽漢。他們自是清楚自己的能耐的。若是前幾年身后有著大都督府長史的老爺子撐腰,在這安溪的地界上,他們自然可以打得痛痛快快。但如今老爺子實權不在,只剩下一個定遠將軍的武散官虛名,便是資歷再老,也不敢像從前一樣肆無忌憚的。
所以周家人雖然憤怒,卻也都閉緊了嘴巴沒有插話。現場只有周思文一人表現的比較激動。
“混蛋!”他的身體被制住了,嘴巴卻一刻不停的罵著對方:“再敢污我妹妹的名聲,我就宰了你!把你剁成肉沫拿去喂狗!你別以為我說的假話,我周思文便是拼了這條賤命不要,也會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雖然周思文罵的兇悍,邵澄玉卻沒有半點理會。在他眼里,一個十四五歲的半大小子還夠不上什么危險。所以他也只是挑了挑眉,一心的賴著郁正德:“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那周十是你的外甥女吧?她還不起你們郁家總還得起吧?”
郁正德看著囂張的邵澄玉,雖然知道對方有些無賴,卻也不肯確定事情是否屬實。從古至今,枕頭風的威力不可小覷。他從未從自己的妻子那邊聽過周思敏什么好話,便對妹妹留下的這個孩子存了偏見。只一心認為將事情挑破的話,情況會更加糟糕。
“那便拿出你的借據來吧!”
正在這時,郁正德便聽身后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他回頭一看,便見一個穿著白色外衫水藍色長裙的女孩子慢慢走了過來。她步調沉穩而大方,不僅不怵身后圍觀的人群,便是連自己的父兄和親眷都視而不見,只是直直的盯著邵澄玉的方向,目光凌厲。
邵澄玉微微一錯身伸了脖子看了過去,便見到了從郁正德身后走來的周思敏。雖然只見過一面,但他印象深刻。眼前這人,可不就是那日在酒樓碰到的周十么。
“你總算是出來了?”他微微瞇著眼,俊朗的眉目染上了一絲猥瑣,笑嘻嘻的說道:“這是不打算賴賬了?”
周家人見到周思敏只帶了一個丫鬟就出現在眾人面前后,雖然松了一口氣,卻也覺得有些不妥。
郁嘉言則往前擠了擠,他此刻很想看清周思敏的表情。
趙默青則有些不悅。他覺得岳丈家的女子規矩不好,先是在外惹了事端,后又拋頭露面的搶著自己父兄應該做的事情。
簡直是胡鬧!
圍觀的眾人也是各有想法,但大多也和這趙默青想的一樣,覺得周思敏規矩差。要不然這姓邵的為什么不找周家別的姑娘,卻單單就盯上了你?
“還要我說第二遍么?”周思敏在邵澄玉不遠處站定,朗聲說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是作為還錢的人,讓債主出示一下借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她冷笑著看這對方:“還是說這位公子手頭太緊,又聽聞本小姐大方的贈了書畫給安溪府學,所以就想到周家空手套白狼來了?”
周思敏的話音剛落,原本還在看戲的群眾不由都恍然的哦了一聲。怪不得這人要找上周思敏呢?原來就是因為那副名畫的原因啊!
安溪書院里還掛著別人贈送的名畫,那贈畫人卻因為露了家底而被這騙子給盯上了!在場不乏有那飽讀詩書之輩,頓時就覺得周思敏實在是冤枉的緊。連帶著看向邵澄玉的眼光便都充滿了鄙視之意。
這人看著倒是一副好模樣,卻原來只是個斯文敗類!還京城來的呢,居然是這樣的德行!簡直是給京都的老百姓丟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