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的話就好似投在湖里的石子,剛一落下便聽那議論聲蕩漾開來。
“真不要臉!”張成瀾低聲罵了一句。她看到坐在身邊的周思淑一點也不關心自己的妹妹,反倒把那目光老是停在那劉紅蓮身上,不由更氣,拿胳膊捅了對方一下后說道:“你有沒有良心啊?自己妹妹不關心,倒老是盯著那蘆柴桿子看!”
劉紅蓮很瘦,并且她這種瘦與旁人不同。就如錢如云,她的瘦是弱不禁風我見猶憐;到了劉紅蓮身上,就變成了干癟無神,半點婀娜之態都沒有。
張成瀾本是說了一句氣話,卻不料將周思淑說的眼睛都亮了,轉了頭主動回應對方道:“我早就覺得她干癟癟的和柴火似的,丑的要死!想不到你也這么認為啊!”
不分對錯,人類總希望自己的觀點能得到別人的認同。就好像多一個人附和自己,自己心中那個結論就多一分正確性一樣。
張成瀾見周思淑依舊執著在劉紅蓮身上便不屑再跟她多話,只冷哼了一聲又將目光逗留在了周思敏身上。
周思淑也不覺得難堪,且心情也莫名好了許多。
“一定是我聽錯了。”聽到顧氏都為周思敏撐腰了,徐氏便一口咬定是自己口誤:“就算那七星寶劍是周思文帶去的,但是我們至寶齋被他砸爛了這事確是有憑有據的事實,容不得他狡辯抵賴。”
她好似生怕別人懷疑,便又加了一句:“那日市署很多人在場,都能作證。”
人的壞印象一旦形成,再說出口的話便很難取信于人。再加上在場的女眷都看出世子夫人是站在周思敏那一邊的。因此她們雖不愿出頭替周思敏說話怕得罪了徐氏,卻也不再附和對方以免觸怒了顧氏。
“徐夫人說的是。家兄當日氣急做了不少錯事,思敏在此想給您賠個不是。”周思敏眼睛明亮,神采飛揚,似乎并不否認周思文所犯下的過錯,反而先給徐氏低頭行了一記歉禮。
若是以前,徐氏早就受了。只是今日被周思敏多番反擊,再見對方這般作態,心里不由就提防起來。
果然,還沒等她回過神,便聽周思敏又道:“所以思敏今日過來時便帶了能夠償還至寶齋損失的銀兩,好教夫人高抬貴手,放了家兄。”
顧氏心里有些訝異:她覺得周家太過隨意了。周思敏再怎么看也就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卻身懷十萬兩巨款銀票。
也不怕被這孩子弄丟了。
顧氏不出聲,周圍人也沒有幫著說話的。天色已近晚了,廳堂里燈燭輝煌,高高低低的吊頂燈籠照在每個人臉上都是一片青灰的剪影。
“你真的帶夠銀子了?”徐氏看著周思敏單薄無害的樣子,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極其強烈的厭惡感。她環視了一圈,見到眾人似乎都同情著對方,心中怒氣一沖便脫口說道:“我今天也放了話在這里,只要你帶夠了十萬兩,我立馬就叫至寶齋的掌柜到府衙撤了你哥哥的狀子,放他出來!”
“不過我說的十萬兩,不是十萬兩的白銀,”她的聲音很清晰,伴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報復的快感,轟然響徹在大殿中每一個人的耳邊:“而是十萬兩的黃金!”
十萬兩的黃金?!
在座所有人都驚愕的抬了頭。腦中不斷計算著十萬兩黃金能做什么。有人想自己可以買下整個安溪城郊的田產,將安溪城圍在中間;有人想著自己十輩子不用再管家中生計,只一心吃喝玩樂就算了;還有人甚至覺得,自己能用這十萬兩黃金培養出一支強悍的軍隊,縱橫在邊境線上誰也管不著……
當然,這最后一條也就只有嚴子陵會想想,其余女眷是絕對想不到的。
“你們至寶齋還真是個金店啊?”顧氏率先從驚愕中醒了神,譏諷的說道:“只砸了幾樣東西就值十萬兩黃金了。貴府的家當,還真是值錢得很呢!”
任誰都聽出來徐氏這是要訛錢呢。只是除了顧氏,誰也不能對她說個什么就是了。
徐氏此刻卻不怕了。她想著左右顧氏都站到周思敏那一邊了,自己再多巴結也沒用,還不如多拿些銀子在手上來的安心。
這樣不管錢老爺的官職有無升降,他們一家人的生活卻總歸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再者,這首陽王世子也就是身份高一些,來到安溪任了這府學,權利卻也不會大過誰去。自己兒子尚年幼,等到能進府學時,不是對方離任就是自家這邊搬遷,哪里還會有求到對方的時候!
也就是錢老爺汲汲營營,見到個權貴就要往上湊!
徐氏恨恨想著,對顧氏的話便不大肯聽,只是淡淡說道:“黃金有價玉無價。若至寶齋真的都擺了金器,想來周公子也沒那么容易將它們摔壞的。被摔壞了的,都是些玉器翡翠,我說十萬兩黃金,都是看在兩家的情分上往少了講了……”
原本抱著兩幅字畫的玉蘭聽到這里已經是搖搖欲墜。沒人比她更清楚周思敏身上的家當了,別說十萬兩黃金,便是之前所想的十萬兩白銀都不過是個鬼話。
張成瀾也是既惱怒又著急。她恨恨捶了一下桌子,怒道:“空口說大話,真是欺人太甚。”
她這一聲響,引得嚴子陵的目光再一次逗留在了她身上。然后毫無預兆的,徑直就走到了對方身邊,坐在了周思敏之前坐過的位子上。
“你就這般維護她?”嚴子陵湊在張成瀾跟前低聲問道:“甚至不怕得罪那潑婦?”
張成瀾眉頭一皺,厭惡道:“關你屁事!”
嚴子陵臉上的肌肉僵了一下,然后毫無預兆的伸出手在對方臉上揩了一把油:“小胖妞皮膚倒是水靈的很……”
張成瀾被**的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正要發火,卻見對方將手指按在唇上,輕噓了一聲笑道:“別鬧,先聽聽她要怎么解決……”
就這一聲嬌笑,只叫張成瀾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狠狠瞪了對方一眼,她抬起頭又朝周思敏看去。
“那思敏就先代兄長先謝過夫人您的大恩了。”周思敏臉上表情不變,就好似真的身懷十萬兩黃金似的胸有成竹的說道:“今日這么多人作證,我想夫人一定不會食言的。”
管你今日獅子大開口說出怎樣一個數字,她都無動于衷。因為這錢最終不是出在她身上,況且如今徐氏吞下去多少,她來日必要讓對方吐出來多少。
只是首先得將周思文救出。
徐氏不知今日這一番算計叫她來日吃盡了苦頭,只傲然的抬了頭:“那是自然。”
傳聞這首陽王世子夫婦是最難接近的人物,她幾次接觸下來,便覺得傳言果真不假。既如此,即便今日在對方面前失了面子,但若是能換來十萬兩黃金,倒也不算是什么壞事了。
左右她也沒有違了律法,首陽王夫婦在這事上根本插不上手。
周思敏聽了,莞爾一笑,轉身對著懷抱書畫的玉蘭喚道:“你過來,把東西給我。”
顧氏當真是好奇非常,暗自猜測那少女懷中所抱著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看樣子是個長長的木盒,其內所盛放的莫非就是那十萬兩黃金的票據?
眾人也俱都是伸長了脖子,瞪圓了雙眼準備見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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