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許多漁船趁著退潮的潮水依次靠了岸。
一時間,岸邊熱鬧起來。
早已等候多時的女人們紛紛挽起袖子朝自家漁船奔去,跟船上的男人一起從船上抬下一筐筐剛打上來的活蹦亂跳的小面條魚,然后一骨腦地倒在海堤邊的那些平坦的巖石上。
林雪漫手里拿著一個專門用來曬魚的鐵耙子,把巖石上的小魚來來回回地攤開,以便晾曬,蘇老爺子這幾天打得魚特別多,整整占了兩大片石頭。
沈氏一個人忙不過來,所以她才一直在這里幫忙照看,沈氏自從知道了蘇明遠喜歡她的小姑子,對她照顧得更是上心,平日里幾乎都不讓她出門,生怕親家嫂子有個閃失,如果她知道她照顧的是大齊太子妃,只怕是打死她也不會相信吧!
魚嘴村不大,大概有五六十戶人家,因此他們曬魚的時候都是挨在一起曬,輪流照看,要不然山上住著的那些野貓會時不時地跑過來打牙祭。
忙碌了一會兒,女人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歇息。不時傳來陣陣笑聲。
林雪漫坐在人群外,望著眼前無邊無際的大海,眼前不禁浮現出兒子那可愛的身影,今天是兒子的周歲生日呢!
只是蕭成宇會記得兒子的生日嗎?
想到這里,她的眼睛頓時模糊了!
菜花趁著空閑,顛顛地跑到林雪漫面前,興奮道:“林娘子,我舅舅從大齊回來了,不但帶回了好多好吃的,而且還帶回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什么消息?”林雪漫忙悄然擦了擦眼淚,不動聲色地問道。
“大齊皇宮懸賞千兩黃金尋找太子妃。”菜花口沫紛飛地說著,絲毫沒有留意她的悲傷,上前神秘說道,“聽說太子妃負氣離宮,下落不明。”
“太子妃?”林雪漫不禁心里一顫。淡然道,“大齊哪有什么太子妃?”
“怎么沒有?”菜花不以為然地說,“大齊既然有太子,當然就有太子妃嘍!看來大齊太子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呢!”
難道是蕭成宇在找她?
不可能,皇后是不會答應封她為太子妃的,而且蘇錦眼饞太子妃的名分已經好久了,那么如果不是蘇錦,會是誰呢?
想到這里,她心里一陣疑惑,問道:“你舅舅是往京城里送貨嗎?你再帶我去見見他吧。我想把家里的這些小干魚讓他帶到大齊京城里去賣賣看!”
上次。菜花去鎮上賣的那些小面條魚。實在是太便宜了,還不如做成魚罐頭來錢多,為了報答沈家,她要重操舊業了!
來這里這么多天了。她發現這片海域里的面條魚特別多,而且這里的漁民似乎一年四季都在以捕撈這種面條魚為主,曬干,再送到鎮上去賣。
既然這里有這個資源,那么為什么不讓這種面條魚的利潤最大化呢?
她決定自己先把沈家的這些面條魚做成罐頭實驗一下,如果賣得好,就讓魚嘴村的人都做成罐頭,這樣他們就不必為銀子而發愁了,哪有守著聚寶盆。過窮日子的道理?
“沒問題!”菜花爽快地應道,又笑道,“咱們后晌去吧!我請你吃墨魚燴餅。”
“不用了,這次我請你!”林雪漫沖她莞爾一笑。
菜花的舅舅劉玄武在京城的時候,無意發現市場上竟然有用黃花魚做成的魚罐頭在賣。他不禁買來品嘗了一下,覺得味道不錯,還特意帶回來幾罐,讓家里人嘗嘗鮮,令他想不到的是這樣的魚罐頭,魚嘴村的人竟然也會做。
當他知道會做這種魚罐頭的是一個大齊女子后,便當即定下了林雪漫手里所有的面條魚罐頭,火速運往大齊,因為他熟悉這方面的行情,所以并不猶豫。
而林雪漫卻并沒有從他那里了解到她想要的消息,除了菜花說的那些,其他的事情他竟然也不知道,說自己只是道聽途說而已,對大齊皇宮的事情,他并不感興趣。
那就只好能蘇明遠從大齊回來了!
林雪漫心里一陣失望!
十天后,白馬行裝了滿滿一船面條魚罐頭,再一次去了大齊。
果然,到了京城后,船上的那批罐頭被一搶而空,甚至許多商家還跟他提前預定了數量,生意好的讓他感到不可思議,后來,他才知道,原來讓他發了這筆小財的正是兩國的氣候的溫差。
月氏的二月已經溫暖如春了,可是大齊還是異常寒冷,漁民們自然也貓在家里,不怎么出海,即使出海也沒有人做這樣的魚罐頭,所以,市場上的魚才嚴重缺貨,這批魚罐頭正好填補了這個空白。
林雪漫得知此事,自然喜出望外,顯然她也沒有預料到這批面條魚能賣得這樣好,因為白馬行這次給的價錢很高,一個罐頭十文錢,而一個魚罐頭是半斤的量,也就是說這些小面條魚比平日里的價錢翻了近二十倍。
尤其是讓林雪漫感到興奮的是這種面條魚在蜀國賣得最好,蜀國是個內陸國,平日里吃魚全靠月氏往那邊送,以前送的都是曬干的生魚,而這次是開罐即食的熟食,所以這種魚罐頭一到蜀國,價格就一路攀升,最高的時候竟然賣到了五十文一罐。
為此,白馬行的東家劉玄武從大齊回來后,便親自到魚嘴村拜訪了林雪漫,這讓林雪漫感到很意外。
“白馬行最近這段時候生意興隆,多虧了林娘子。”劉玄武看上去跟菜花年紀相仿,菜花站在他身邊,更像他妹妹。
雖然經商多年,劉玄武看上去卻沒有那種生意人的狡猾和逼人的精明,而是一身書卷氣,舉止投足竟然溫爾文雅。
林雪漫看到他,竟然想到了鄭天援,大概月氏男人都是這樣溫潤的。
也許,正是月氏男人的這種溫潤,才造就了月氏女人的那種強悍和潑辣吧!比如月無雙,月香。
還有眼前的菜花和沈氏。
菜花和沈氏自然不知道林雪漫心里已經千回百轉,她們坐在炕邊,一邊織著漁網。一邊側耳傾聽著兩個人說話,臉上都帶著興奮的笑容,這次生意,就屬沈家賺得多,足足賺了一百兩,這是以前不敢想的。
“哪里!全靠劉老板的果斷和膽識,這批貨才賣的這樣好!”林雪漫聞言,嘴角微翹,如果他猶豫不決,不敢冒風險。那么這批貨是不會賣得怎么好的!
還有。她一眼認出他從大齊帶回來的那幾罐魚罐頭是蕭成山兩口子做的。還是原來的標識,字體,圖案,還是她以前設計的。一點也未從改變過。
“林娘子謙虛了!”劉玄武展顏一笑,拱手正色道,“在下自幼跟著家父經商多年,也算走南闖北之人,但卻從來沒有遇見過如此紅火的生意,也從來都沒有如此受到家鄉父老的歡迎和擁護,所以在下想,生意人最大的驕傲和成就,不是說自己賺了多少錢。而是能否造福一方百姓,讓父老鄉親共同受益。”
菜花聞言不解,忍不住插嘴問道:“舅舅是生意人,又不是朝廷的官爺,怎么能造福一方百姓?”
“玄武越來越出息了。說的話咱們都聽不懂了!”沈氏笑笑。
“愿聽高見!”林雪漫抬眸看著他。
“在下想在魚嘴村建一個作坊,專門用來加工當地的面條魚以及其他海鮮,若是能跟林娘子聯手做成此事,在下甚感榮幸!”劉玄武忙起身作揖道。
“玄武,林娘子有身孕,哪能做了這些粗活?”沈氏搖搖頭,不以為然地說道。
“嗨!我舅舅的意思是讓林娘子幫忙出謀劃策,而不是讓她動手幫忙搬石頭,是不是舅舅?”這回菜花聽懂了!
“就是這樣!”劉玄武忙應道,他看了看林雪漫,笑了笑,問道,“還望林娘子看在魚嘴村父老的份上,能答應此事,林娘子放心,在下是不會虧待林娘子的!”
他早就看出來了,雖然林雪漫把魚罐頭的加工流程毫無保留地傳給了魚嘴村的人,看上去的確是簡單可行,但是一些具體的細節,沒有她是做不成的,要想保持魚罐頭的原有的風味和口感,就必須讓她統一指導才行,若是沒有這個人,那么魚嘴村出來的魚罐頭將會是各種各樣的口味,若是要長期地占領市場,口味不統一,是不能長久的!
沈氏這才松了口氣,又低頭織起漁網來,出謀劃策什么的,還行吧!
“好!那就這么定了!”林雪漫爽快地應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與其成天呆在家里,還不如做點事情來得充實!
“那就多謝林娘子了!”劉玄武忙拱手作揖。
夜里。
劉玄武依然坐在燈下,拿著毛筆在宣紙上寫寫畫畫,很認真的樣子。
“主子!”一個身影一閃而入,滿臉嚴肅。
“什么事?”劉玄武依然潑墨揮毫,波瀾不驚。
“接到世子爺的傳書,說讓主子幫忙留意一下這個人的下落!”那人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副畫像,在他面前鋪展開,是個女子的畫像。
他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突然很感興趣地把那畫拿到眼前,細細端詳了一番,不禁皺起眉頭,這不是那個林娘子嗎?
世子爺跟她有什么關系?
“這是個什么人?”劉玄武不動聲色地問道。
“主子,世子爺傳書,向來是不多解釋的,只是吩咐說,如果見到這個人,就直接……。”說著,他做了抹脖子的動作,又低聲道,“屬下只知道這女人叫林雪漫,好像是得罪了大齊忠義侯府的人,因為是他們主動上門找世子爺幫忙的!”
“你回去告訴世子爺,說我這里沒有這個人,讓他去別的地方找找,還有,我最近要做一件大事,不準雜七雜八的人借著搜查的名義來這里搗亂,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劉玄武冷冷一笑,放著好好的生意不做,摻合這些烏七烏八的事情干嘛?
堂堂世子爺什么時候淪落到聽一個小小的侯府隨意差遣……。
“是!”那人畢恭畢敬地退下。
乾心宮。
蕭成宇和衣躺在床上,輕輕地擁住身邊熟睡的兒子,把那件小小的斗篷給他搭在身上,自言自語道:“兒子,今天你娘雖然沒有陪你過生日,但是她留了禮物給你,你看這斗篷縫得多好,沒有你之前,她的手藝可沒這么好,你不要怪她,她有她的苦衷,她是愛你的,等她回來,咱們就罰她連喝三杯,讓她好好補償你,好不好?”
說著,他眼前又浮現出林雪漫的音容笑貌,心里一陣酸楚,繼續說道,“你娘這個人,酒量不行,最多喝一杯,要不然咱們就不要讓她喝三杯了,就讓她喝一小口,意思意思就行了,如果她喝醉了,爹就會很心疼……。”
“孩子怎么還不抱回來?”寧坤宮的燭光依然搖曳,蘇皇后不悅地看著頌珠。
“娘娘,殿下說,從今天起,小殿下跟著他住在乾心宮!”頌珠垂眸道。
“胡鬧!他一個大男人怎么會帶孩子?”蘇皇后騰地站起來,嘴角動了動,“本宮這就去親自把孩子抱回來!”
“娘娘,最近殿下心情很不好,今兒小殿下生日,才難得高興了一天,您還是不要去了!”頌珠忙上前勸道,“若是再為此事起了爭執,傷了母子和氣,就太不值了!”
“唉!”蘇皇后聞言,才停下腳步,嘆道,“本宮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辛辛苦苦盼了二十年的兒子,卻為了一個女人跟本宮鬧的水火不容!”說著,她又扭頭問道,“最近有沒有那個女人的消息?”
“沒有,一點線索都沒有!”頌珠搖搖頭。
“都是些廢物,這么多人,怎么連個弱女子都找不到?”蘇皇后憤憤地說道,“既然大齊沒有,那就去別的地方找,北詔,月氏,蜀國都不要放過,我就不相信,一個大活人能憑空消失了!”
不管是死是活,好歹有個消息也行,這個女人消失得這么徹底,分別是在折磨她!
“娘娘,聽說殿下已經向皇上請旨,說要帶著小殿下親自出去找!”頌珠小心翼翼地說道。
“什么?他要帶著孩子出去找那個女人?”蘇皇后搖搖頭,不禁撫額道,“他這是成心的,成心在傷本宮的心,這個兒子,本宮要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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