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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金成此時的心情,百爪撓心,五味雜陳,一陣陣說不清后悔還是憤怒,抑或是后怕的情緒,如同黑夜中的孤獨一樣,從四面八方蔓延過來,不斷啃咬著他的內心。
直到坐到曹縣香爐山,這處臨時秘密別墅松軟的沙發里,他的肥胖耳朵里,仍舊轟鳴著半個小時前,突然傳來莫名其妙的槍聲和手下詐尸般的驚叫聲,以及剛才坐了一路的直升機發出的巨大引擎聲。
打了一輩子鷹,竟然被家雀啄了眼睛!直到現在,他也沒搞清到底是誰要干掉他!
當初情況危急,但是他看得還是十分清楚,打響第一槍的槍手,兩槍打死剛子的,明明是自己最鐘愛的部下黑熊親手培訓的保鏢,一個頭發有點卷毛,說話口吃的家伙。
叫什么他忘了。
“黑子,你,你起來!”崔金成耷拉著肥胖的眼皮,對著房間即使跪下,仍舊高出沙發一頭的黑熊,那位自己最信任的保安隊長,沉聲道。
“不能是他。”望著黑熊因為悔恨交加,而漲得通紅的臉孔,崔金成暗自搖了搖頭。
二十八年前,從老毛子邊境森林里救回的那個混血少年,已經長大了,身量愈發像他被老虎吃掉的父母,有著黃種人的黑眼睛,黑頭發,卻有著老毛子般高大身坯。
救命之恩,加上父子般的親情,崔金成內心里,已經把黑熊當成了親兒子,黑熊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小伙,多少次救了崔金成的性命,枕戈待旦,忠心耿耿。
就是這個世界上,全部的人都背叛他,黑熊也不會!
再者說,作為跟了他十八年的保安親衛,他有著數不清的機會,可以無聲無息干掉他,又何必挑如此別扭的一個公共場合?
可是,不是他又是誰呢?崔金成雖然肥胖,可是眼明耳聰,敵人沒有更多,包括他一路逃至屋頂的走廊里,現在回想起來,到處都是炸營的自己人,根本沒有敵人,敵人全部來自于宴會廳。
可最最令人疑惑的是,槍手為什么不先殺他?第一槍居然打的是剛子?
這讓執掌社團幾十年的崔金成,百思不得其解。
剛子死前做了什么?
拿著電鋸要鋸開那個范大嘴的腦袋,拎著叉子要插向那個光腚小妞的母戶,如此而已。
難道,殺手是九龍幫的?那個被自己出其不意,派人干掉幫主,抓了副幫主的九龍
不可能!此時他們已經群龍無首,根本不可能組織像樣的反擊,更別提這種詭異之極的無間道式的反擊了。
崔金成馬上否定了這個不靠譜的想法。
難道是早些年被剿滅的毛子幫或者是棒子幫?再不就是風門里,眼紅這個位置的其它幫派?
想到這兒,崔金成依舊百思不得其解,究竟誰有這么大實力,可以一夜之間安插這么多的槍手,進入黑子親手組建的保安親衛隊伍?
“崔叔,您殺了我吧,一切都是我的錯!”黑子直挺挺跪在地上,號啕痛哭,涕淚連連,粗大的黑手一伸,遞過來一把黑亮的大手槍,槍口對著自個兒,被歲月摩擦得油光锃亮的槍柄對著崔金成。
“什么屁話?黑子!我還信不過你?你趕緊起來,把槍收起來。”崔金成瞇起眼睛,故意生氣了,口氣充滿了責備。
見幫主的確沒有怪自己,黑熊越發自責,二十多個好小伙子,大部分都是孤兒,對自己,對幫主,對黑風一直忠心耿耿,可為什么一夕之間,就變了立場呢?
“這幫王八蛋,白眼狼,幫主,我馬上組織人手,這就去,滅了他們這群王八蛋!”黑熊暴跳如雷,高聲怒吼。
“慢著!”崔金成費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挺著大肚子,如巨象一般,慢慢在房間內走動。多年的江湖生活,早已經讓他失去了莽撞,敵我情況未明,貿然出手是十分可笑的。
“那我馬上調來曹縣王老八的炮手,過來保護!”黑熊眨巴著一雙兇殘的眼睛,惡狠狠望著窗外夜色,抓起了電話。
“不用!黑子,馬上關了手機!誰也不能聯系。”崔金成目光閃耀著警惕的神色,交代道。
話音剛落,黑熊手機瘋狂響了起來。
“崔叔,是河里區的胡矬子,接不接?”
崔金成點了頭,黑熊按了免提鍵,立刻房間里充斥著胡地破鑼般的大嗓門:
“黑子,你告訴幫主,俺老胡沒事,胳臂受傷了,一幫小崽子,打死三個剩下都堵進頂層小禮堂了,塔姆的,誒呀,你輕點包扎,你麻痹的,告訴你輕點!
幫主,你老人家在不在?別人都受傷了,我和周瘸子帶人把那幫小崽子圍住了,你放心吧。幫主,你等好吧。一個點就能結束戰斗,什么?留幾個活口?沒問題。”
電話里伴隨著激烈的槍聲,巨大的人員跑動雜音,混合成一股強烈的噪音,聲音超大,黑熊差點沒拿穩手機。
胡地喊完電話就掛了,黑熊一臉驚喜,露出了高興的笑容:“崔叔,沒事了,胡矬子他們都沒死,情況沒那么嚴重。”接著他小心翼翼建議:“我們還按原計劃,加油向遼西倭國邊境飛嗎?”
崔金成肥大的身體驀然停止走動,重重把自己扔到沙發上,將沙發壓出陣陣難聽的聲音,他短粗胡蘿卜粗細的手指,頂著頭上,一下一下敲著腦袋,腮幫子上的肥胖的肌肉一條條繃起,面目猙獰。
“燃料還有多少時間能加滿?”
“還有一個小時,海子就能從倉庫走個來回,帶燃料油回來。”黑子看了下手表,恭敬回答。
“原計劃不變,繼續向南飛!加油后出發!”崔金成手指停止了敲擊,眼角閃動著狐疑的光澤,下定了最后決心。
一個小時后,燈光全熄的別墅窗外盤山路上,兩道明亮的車燈刺入夜空,一輛越野大吉普汽車,順著公路左繞右繞,不一會便到了別墅門口。
黑熊拿著兩把塞滿子彈的柯賽特大口徑手槍,預先將崔金成安排在別墅安全區,警惕地埋伏在室內一處隱蔽的射擊位置,兩只熊眼圓睜著,緊張地注視著大門。
汽車燈按照約定,發出了兩短兩長的鳴笛,在空曠的山區夜色中傳出好遠,驚起不少夜鳥,噗嚕嚕向外盲目飛去。
“崔叔,是海子回來了。”黑熊歡叫一聲,尤自不放心,對著一處隱蔽的麥克風道:“是海子嗎?”
吉普車熄滅了大燈,僅僅留著霧燈,車窗搖下,里面探出了一個毛茸茸亂糟糟的腦袋:“黑哥,快開門,油取回來了。滿滿兩大捅,夠飛到海邊了。”
是海子!
黑熊大喜,按動了伸縮電動門,自己把一只槍插進了后腰,開了門,另一枝槍習慣性地拎在手里,踩著鐵塔般沉重的步子,出了別墅,幾步走到了停穩的吉普車前,打算搭把手,把油泵抬出來。
車燈未熄,海子從駕駛室下了車,卻扎撒著手,站在車邊沒有動彈,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黑熊大奇,海子一向動作麻利,手腳勤快,今天怎么了?
他抬著眼皮瞅了一眼有些奇怪的海子:“艸,麻溜地抬油泵,老板著急走。”只是瞄了這一眼,卻嚇得他猛然止步!
黑乎乎駕駛室里,不知什么時候,突然坐起一個人,一個露著白牙白眼,看不清長相的人,但黑熊立刻判定,那是一個人!
陌生人!
那人趁著黑乎乎的夜色,映著朦朧的霧燈,尤其伴著一臉詭異的海子表情,對著他露齒一笑,猶如山魈鬼魅,頓時嚇得鐵塔一般的黑熊連連倒退。
他突兀一聲怒吼:“什么人?”扭臂抽槍抬腕,槍口上揚,食指立刻接觸到了冰涼涼的扳機,黑熊內心大安,來不及繼續詢問,對著那人便要扣動。
不知怎么,黑熊頭部微微一癢,他肩膀聳起,習慣性歪頭蹭了一下,肩膀立刻一片通紅!仿佛打開一道陌生開關,緊接著,大片液體從頭上轟然流下!
黑熊眼前一黑,緊接著一片血紅!食指終于扣動了扳機,咔噠,咔噠,兩聲空響,撞針竄出了槍膛,慣性帶著半截槍支,遠遠摔了出去!
留在他意識里最后一副畫面,便是漆黑夜色中,那人在車里,端坐如佛,左手狀如拈花,滿臉微笑,一口雪白的牙齒對著海子輕輕道:“你干的不錯,下一個。”
龍江來了。
遠處公路上,傳來汽車油門轟鳴聲,一輛途銳很快到了別墅大門,疲憊不堪的咪咪和齊升打開車門溜了下來。
咪咪抱著電腦筆記本,貓在別墅外黑乎乎夜色中,齊升手里依稀拎著把槍,警惕地貓在咪咪周圍。
咪咪輕呼,聲音沙啞:“老大,手機信號沒動,人應該還在里面。”
龍江點了點頭,開了輝光,崔胖子當然在里面,他看的清清楚楚,不過這家伙可沒閑著,似乎一直在移動,向下移動。良久,不動了,看來,這匹大鴕鳥終于找到了那坨藏腦袋的沙子。
“你們別動。”龍江扭頭對咪咪齊升道:“海子,你陪著我進去。”
海子親眼見龍江腳不抬肩不動,輕松放倒了幫內第一高手黑熊,心里害怕要死,慶幸自己見少年輕輕捏壞一把鑄鐵扳手后,就沒敢反抗。
“他,他有槍,門上鎖。”海子哆嗦著前面帶路,小心道。
“上鎖?”龍江嗤地一笑,隨手一指,大門門鎖立刻跌壞成一堆零件,倆人一步步進了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