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揚這才停了下來,默不作聲站在那里許久,過了好一會才說道:“帶靈兒去冰室吧,方才是我冒犯了。”
墨無月既不知道匡揚為何發怒,也不知道他此番道歉又是為何,事態緊急,他也來不及多想,將龍淵劍還給了匡揚。
然后從那幾名弟子那里接過阮靈兒,他也不用靈力托著她,而是直接將她抱在懷里,朝冰室之中走去。
一路上都心疼地望著她,墨無月知道自己已經越界了,但不知道怎么得卻控制不住自己。
這種感覺是第二次體會到了,第一次是看到玉卿的時候,可是墨無月清楚地明白,兩次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對于玉卿,他一直只當做自己的妹妹,但對于阮靈兒,他卻似乎有著不一樣的感覺。
他有些害怕,害怕她會死在自己的懷里,這種害怕失去的感覺讓他有些恐慌。
他真的、動情了。
伏羽站在遠處,一直望著墨無月,他只覺得今日的墨無月十分不同,他心里暗暗思索著,過后要提醒他才是。他如今是北方仙君,若是對別人動情,情感這東西,難免總是會讓他出了紕漏來。
云嵐并未治好,現如今阮靈兒也病了,蘇念云又做出此番舉動,匡揚覺得十分頭大。
匡揚不能跟隨墨無月進入冰室之中,只能十分焦急地在大殿之中等著。
因為六界的動亂,靈宮之中的很多弟子都被派了出去,一是為了尋找秦天闊,以便在他修煉成至尊魔神之前阻止他,二也是為了幫助途中遇到的難民,減少一下這次意外的影響。
因此守著靈宮的只有少數的弟子和幾位師父。
除了青雀以外,其他的幾位師父都不怎么管理靈宮之中的事務,因此到了這會,只剩下青雀師父一人在大殿之內陪著他。
他恭敬地問了一聲好,青雀師父點了點頭。
兩人便是許久的沉默,此時小魚兒已被帶回了自己的房間,匡揚之前未來得及和小魚兒說話,于是這會便問:“青雀師父,小魚兒最近如何?”
“他很好,法術進步地很快,依舊和小時候一樣,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偶爾也會念叨你,問你怎么不回來看他,說你是不是不喜歡他了?只有這個時候,他才真的像個孩子。”
匡揚聽到,急切地問:“那你們是如何回答的?”
青雀師父只說:“他依然不是問我們這些問題,而是問靈兒,至于她怎么回答,我們就不清楚了。我猜也就是些你很忙,過段時間就會回來看他之類的話吧。”
匡揚沉默了一會,終究是無話可說了。
匡揚靜靜地站在那很久,出神地看著冰室的方向,青雀師父卻十分委婉地表示了趕他回去的意思,對他說道:“靈兒的身子無礙,休息幾日便會恢復的,你不必在這里等候她,她恢復以后,我會讓她傳書于你的。若你今日是個凡人,或是以靈宮弟子的身份都這里來,靈宮都是十分歡迎你的,然而現在天下大亂,你是一國之君,不能任性妄為,你必須要回去主持大局才是。”
如今情況緊急,青雀也是難得的正經了許多。
他原本想要繼續在此等候的,但聽到青雀師父這段話,便知道自己不得不走了。靈兒在這兒有幾位師父和無塵仙君在,想必也是不會有事的。
匡揚猶豫一番恭敬的回答道:“弟子遵命,這就回皇宮去。”
他一人落寞地從靈宮之中走出,因他熟悉這里的地形,因此并沒有弟子陪同送出,青雀師父默默地站在那里,一路目送他走出去,看著他的背影,重重的嘆了聲氣。
走出靈宮之后,匡揚便在大門口御劍飛行,他幻化出一只紙鶴,說了許久的話,本想將那紙鶴送出去,過一會卻又把紙鶴塞進了衣服里面。
不多久,他便回到了城樓之上,因著那個被云嵐治死的病人,難民們現今變得十分騷亂。
匡揚在城樓上站了一會,便心慌意亂地回到了皇宮之內,他推開門,打算在床上休息一會時,卻發現蘇念云正靠在床邊,全身都蜷縮在一起。
匡揚原本十分厭惡見到她,一個陷入嫉妒的女人,會變得非常可怕,不知為何,這會卻感到一陣心疼,他不自覺走過去,將蘇念云抱在懷中。
自他們相識以來,這是兩人之間最為親密的動作,從前匡揚并未碰過蘇念云分毫。
過一會,匡揚聽到了一聲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回來吧,別再鬧了。”
過一會匡揚才意識到,這聲音是他自己去說出來的,許是此時沒有什么依靠了,因此對蘇念云的這一點關懷,感到尤為依賴。
蘇念云起初并沒有聽到他在說什么,問道:“什么?”
過一會她意識到他說了什么以后,眸子動了動,心里不得不說是有些感動的,可是一想著阮靈兒,喉嚨間的話卻還是出了口,回答道:“你答應我,從此以后不再見她,要對她不聞不問,好不好?”
她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失去匡揚,阮靈兒一日在,終究、都是他們之間難以逾越的坎。
空氣中頓時飄出一絲令人尷尬的沉寂。匡揚沉默了許久,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也終是離開了房間。
在冰室之中,墨無月小心翼翼把阮靈兒放到病床之上,只見她的脈搏在慢慢減弱,靈力的損耗也在慢慢減小。
墨無月將阮靈兒扶起來,坐在冰床之上,雙手放在阮靈兒背后,源源不斷地將自己的靈力傳到阮靈兒的身上。
原本阮靈兒躺在冰床上,只需按時進食,不久后靈力便會自己恢復的,只是恢復花費的時間要多一些,墨無月見阮靈兒如此憔悴,心中十分著急,便自作主張將自己的靈力輸給了阮靈兒。
不多久,墨無月傳輸的靈力就與阮靈兒生病之前體內的靈力差不多了,只是因為阮靈兒元氣大傷,一時半會還醒不來。
他不知怎的,一咬牙,競將身上的許多靈力又傳了過去,到了最后,阮靈兒身上保留的靈力和他身上剩下的靈力,倒是差不多了,他這才停了下來,收回雙手,讓阮靈兒平躺于冰床之上。
墨無月坐在冰床附近,靜靜地望著她,他看到她臉上依舊沒有血色,皮膚在冰雪的襯托下似能發出光來,只有在這個時刻,他才敢沖破一切,毫無顧忌的看著阮靈兒,放肆地表達自己對她的愛意。
過了一會,他看得累了,差一點就要睡著了,突然聽到阮靈兒說道:“我這是在哪?”
墨無月突然之間便清醒了,連忙靠近她,問道:“這里是靈宮的冰室,你剛才因為過度使用靈力昏倒了。”
阮靈兒聽到他這么說,心里擔心極了,生怕自己從前練得功全部都白費了,連忙隨便找了一個石塊,想用靈力將那石塊扶起來。
因為以為自己的靈力特別弱,阮靈兒用了很大的力氣,沒想到輕易地就把那石塊抬了起來,不僅如此,她覺得身上的經脈也都已經暢通了,使出法術,竟比自己往常還要順暢許多。
她急忙問墨無月道:“我這是怎么了,這會靈力比從前還要厲害許多,難道是這冰室能幫人提高功力?”
說完這話,她才注意到冰室中放著的其他人,他們依舊臉色蒼白,沒有半點月色,若是陌生人闖入這里,恐怕會當他們已經是死人了。
阮靈兒使出靈力,對著遠處的石塊一擊,發現只是輕輕一下,那石塊便碎了。
她這才意識到不對,體內有一股暖流在不斷盤旋,似乎是因為原本并不屬于她的身體,因此在慢慢適應。
墨無月見阮靈兒醒來以后,就變得十分冷漠,一言不發站在那里。
阮靈兒心中突然有了一種十分奇怪的猜想,于是問道:“上仙,我身上的靈力,可是你傳給我的?”
墨無月依舊站在那里,一言不發。
阮靈兒便自嘲地笑笑,說道:“也是,你怎么可能給我傳輸靈力呢?是我想太多了。”
說完之后,她卻突然看到墨無月走了出去,他雙手背后,走的又快又急,邊走邊說:“是我傳輸的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又有什么分別。”
阮靈兒快步跟了上去,因為剛剛恢復,體力不夠充沛,因為為了趕上墨無月的步伐,她走的十分辛苦。
她在墨無月的身后小聲咕噥:“自然有分別,若是你一下子替我傳了那么多的靈力,就能說明你很在意我。”
阮靈兒原本只是小聲咕噥,沒想讓墨無月聽到,卻突然見墨無月停了下來,說道:“我自然在意你。”
墨無月突然停了下來,阮靈兒差一些就撞到了他的背上,聽到這句話,阮靈兒更是愣在了原地,哆哆嗦嗦地說道:“上仙……你……你說什么?”
“我說,我很在意你。”墨無月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一句話來,甚至于,他都不知道為什么還會重復了兩遍。
可是,他回過頭來看著眼前的女子,看著她那張清秀的臉,情緒還沒有從剛才的擔憂里回過神來,便終是抑制不住自己喉間的話。
所以從前仙尊說的一點都沒錯,感情這東西,的確是最難控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