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突然沉默了下來,抿緊了薄唇,片刻后才接著道:
“我懷疑……爺爺已然落入了楊宏罄的手里了。我這段時間始終也查不出爺爺一家究竟去了哪里,這只能說明一點,他們落到了有心人的手里。”
九兒聞言震驚非常:“楊宏罄?那爺爺豈不是……”
楊煜搖了搖頭:“暫時,他們還不會對爺爺一家怎樣。他們是要將袁家當做最后的底牌,用來對付我。所以,袁家此刻還算安全,但不得不說,若真是這樣的話,他們就……賭對了。”
九兒抬起頭,看著男人哀痛的表情,心里也是揪心般痛了起來,那個睿智善良的老人,她還沒來得及報答他促成兩人姻緣的情誼,“今夜我就去威王府探探,實在不行,我就抓了楊家老四,逼他放了爺爺。”
楊煜抓住了九兒的小手,咬咬唇道:“不行!楊宏罄不知請了什么高手,我帶著幾個隊員前幾日就想摸進去了,可是卻被人當場發現打了起來。我們的人還損失了幾個,我拼死脫身出來卻連那動手的人都沒有看清。據我看,那人起碼也是武圣中期以上的修為。要知道,爺爺身邊也是有武圣強者的,既然連他們也失了手,那就算是你去了,也是無濟于事。”
九兒心疼道:“那你怎么不早說,有沒有傷到哪里啊?”說著九兒就要去解男人的衣服看。
楊煜按住了女人亂動的小手,輕聲道:“我沒事,你若是又想做下午做的事情,就盡管給你看。”
九兒愣了下,突然明白了男人話里的意思。氣得扭到了一邊:“討厭啊,人家關心你,你還占人家便宜。”
楊煜輕笑了下,拉過了女人的小手,繼續道:
“皇上屢次三番駁回我請辭的奏折,竟然還將懿軒放到了外任上,我現在對他真的是一頭霧水,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現在自己對政事又是一副放任不管的態度,我很擔心……”
九兒也有些奇怪道:“皇上?莫非想退位了?”
楊煜冷下了臉,低低嘆了口氣道:“不知道?開始我也想不通,就又跑了幾趟未央宮。竟然無意中發現陛下……他豢養了一群道士在宮中,說是為他在煉制什么長生不老的丹丸。我想他定是聽信了那天師的蠱惑,或許他還想要……”
說到這里,楊煜垂下了眼,不再言語。可他連自己無意識收緊的手捏疼了九兒也不知道。直到九兒痛呼一聲,才把他從沉思中驚醒。連忙又是找藥又是心疼的忙活。
九兒按住了男人,直直望著男人的眼睛。男人看著那純凈璀璨的雙眸之中全部都是自己的影子。慢慢的卻讓自己煩躁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那個,我剛才回來看你在看請柬。是四皇子妃的生辰宴吧?那字一看就是楊弘罄寫的,他竟如此重視這次宴會,定會有所圖謀,我看你還是稱病不去罷了。”
九兒恬靜一笑:“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可不是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他們能奈我何?用毒還是用強?我可是殺人如麻的女魔頭,應該是他們怕我才對啊。”
楊煜驚疑地望著九兒道:“你不是最討厭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嗎?怎么還要湊上去。”
九兒深吸了一口氣,望著男人的眼睛,鄭重道:“云翼,你莫要再瞞我了。我都聽說了。那柳雪瑩在一些誥命之間傳言,安王妃乃是無知的鄉野村婦,為了獨霸安王,多次跑到她面前,自行請纓要做此次大選的主理。仗著自己有些本事,擅闖宮闈,打傷侍衛,野蠻粗俗,潑婦一般。
云翼,我是你的妻。以前從未在京中的眾人面前露過面。我畢竟是出自鄉野,也確實是來自民間的孤女。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越是藏頭露尾的不見人,他們就越會詆毀我們。就連姐姐一個長居廟里的女子都把我想得如此不堪,又何況那些外人。
時日越久,我們的局面就會越被動。高調回京所營造得大好局面遲早被謠言毀掉。
我不能讓那些壞名聲毀了你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尊嚴和名譽,我必須露幾次面,讓他們知道你楊云翼的妻子是足可以配得上安王妃這個頭銜的女子,根本不是他們所說的那么不堪。
再說,他們也是不會允許我退縮的,總會有辦法逼我出現。”
楊煜看著女子變得堅毅的表情急道:“管他們做什么。你不知道這些京中的骯臟事。那些內宅的婦人有的比那些草原聯軍更加的心狠手辣。她們的狠毒一點也不遜色與虎狼。我怎么能讓你去涉險地。”
九兒看著男人焦急的面容,心里皆是滿滿的妥帖與感動。這個男人不顧身份地位的懸殊,不顧眾人的非議娶了自己,珍愛自己。自己又怎么能夠讓他再為了自己而受人詆毀,明珠蒙塵。
再說,對方既然撒了網,放了餌,就算魚兒不上鉤,他們也有的是辦法逼著魚兒游下去。
最終楊煜還是沒能阻止得了九兒參加這場生辰晚宴。
不為別的,而是因為皇后的懿旨到了。聲稱要效仿關雎美后德,嘉賞有功臣婦。借四皇子妃的生辰宴為安王妃慶功封賞,并言辭懇切的請求安王妃適時的為四皇子妃的幼子,年僅三歲卻一直纏綿病榻的楊麒麟診脈。
看來這次楊弘罄是志在必得了。兩人都知道這其中的兇險,對方隱忍了這么久,一旦發力,一定是雷霆一擊。可是,再難的局面,兩人也只能是硬著頭皮接著。
楊煜連著忙了兩天,把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都一一做了分析并設計了應對的方案。即便如此,到了當天他還是心懷忐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看著未施粉黛卻依然美艷不可方物的小妻子。楊煜的心里還是覺得有著隱隱的不安和恐懼。抓緊了九兒的小手,兩人終是一起坐進了馬車之中。
兩個人都明白此去一個不慎,就有可能是個萬劫不復的局面,而面對這種境況,他們卻只能是義無反顧的迎難而上。這更加讓男人對這種勾心斗角,步步驚心的生活越發得厭惡和煩躁。
一時間,這種沉默緊張的氣氛讓兩人都壓抑地說不出話來。
燈火明明滅滅地在前方閃爍著,慢慢的匯聚成了一片火樹銀花的美景。
長長的西市大街此時正是人聲鼎沸,車水馬龍,一派繁盛的不夜天色。
九兒聆聽著單調的馬蹄聲敲打著青石板路面發出的清脆而有節奏的聲響,路邊賣茶老叟的唱和之聲和酒樓小二的高聲迎客之聲合在了一處,街上行人絮絮交談的聲音,小孩子搖晃著撥浪鼓的歡叫聲,嬌兒的啼哭聲,少女嬌俏的笑聲,年輕公子吟誦詩句的聲音……在九兒的腦海中逐漸形成了一副市井生活的清晰畫面。
密閉的馬車之中,洋紅色的琉璃紗罩燈柔和的光暈,和著外間或濃或淡的光影在對面那個男人的面頰上打上了層次分明的深深陰影,更顯出那人的面容輪廓越發得深邃分明。
男人冠也未戴,只簡簡單單在漆黑如墨的束發上簪了一枚翠玉簪,身上只一襲褒衣廣袖的白色常服外罩著同色的紗罩衫,簡單的裝束卻絲毫未損他神俊英武的非凡氣度,反而更添了幾分云淡風輕的俊逸出塵。
女人想像著危機過后,自己也能如平常人一般自由自在的生活,憧憬著與身邊這個俊美威武又溫柔重情的男子有朝一日也能夠隨心所欲的暢游山水之間。
慢慢的,女子望向男子的眼中便濃濃地盛滿了脈脈的深情。
輕輕的,女子小手握住了男人稍嫌粗糲的大手,看著男人瞬間回眸的那絲溫柔,輕輕地哼唱了起來: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輕柔甜美的歌聲婉轉低回從狹窄的空間輕輕地飄出了窗外。漸漸地,路上便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音了。
人們駐足傾聽,聽到的卻是他們從未聽過的一曲纏綿悱惻,苦心癡意的歌謠。
在這個時代,庶民是沒有資格欣賞音樂的。而所有的音樂也只是服務于貴族的雅樂。哪有如此優美,婉約的曲調。
眾人只當是來自民間的小調,聽不懂的只覺得歌聲委婉,如天邊的流云飛雀。
聽得懂的則癡癡念著那詞句,深深的沉浸其中。
楊煜看著九兒深情無暇的面容,聽著她甜美如斯的歌喉,一時竟也是癡了,久久沉浸在那婉約的詞義之中,直到九兒唱完了,看著那望著自己出神的男子,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楊煜這才回過了神來。心頭百轉千回,卻不知如何開口:“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丫頭……”
馬車忽然在搖搖晃晃中停了下來,護衛在轎外低低的聲音道:“稟王爺,王妃,威王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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