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說完,看也不看楊煜和楊云翎,提步向前走去。
早有護衛拔出了刀劍,在前面開路了。可憐那些不知為了今日準備了多久的貴女們,連滾帶爬恨不得爹娘多生了兩條腿在身上。頃刻間就散了個干凈。
楊煜從未見九兒生過這么大的氣,在聽到楊云翎說那幾句話的時候,已經是目瞪口呆,愧疚不堪。
此時見九兒連元帕都說出來了,顯見是氣得狠了,心下又惱又急。咬緊了牙,冷聲道:
“姐姐是在寺院待得久了,不知是聽了誰的挑唆,管起了弟弟的房中事了。我看姐姐今日是勞累過度,見了弟弟喜極才會胡言亂語。今日天色已晚,您還是早些歇息去罷。”說完,運起輕功追趕九兒去了。
楊云翎也不知是嚇得還是氣得,竟哆哆嗦嗦了起來,只是用手指著兩人離去的方向:“你……你……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狐貍精,你是被狐貍精迷住了心了!”
旁邊一個慘白著臉的高壯嬤嬤小聲言道:
“小姐,咱們不跟這個賤人一般見識,別氣壞了身體啊。王爺只是一時被美色迷惑,天長日久的,定會明白您的一片苦心的。咱們還是先回府吧。來日方長啊。”
楊云翎氣吼著,聲音尖利而嘶啞:“回什么府啊?你沒聽見那賤人說的嗎?這是安王府,是她安王妃的家。我們去楊府,去找爹爹。”
那嬤嬤連忙拉住了暴走的女子,低聲勸道:“您這說得哪兒的話啊?您與安王爺那才是血脈至親,這誰也否認不了啊。您住在自己弟弟家里,誰敢說半個不字。
如今您們的母妃早喪,王爺自小又沒個至親的人照顧,也就是您了,您可得替王爺當起這個家不是。
要不然,您能眼睜睜看著那賤人毀了王爺不成?您身上的這責任可重要著呢,可千萬要保重好身體,看好了這個家,別氣壞了自個兒,倒便宜了那個賤人了。”
楊云翎聞言,深吸了一口氣道:
“還是吳嬤嬤您對我好。要不是您來庵堂找我,我還一直被蒙在鼓里,本想著這一生就這樣了。可你看,我才幾年沒在家,這家都變成什么樣了。
繼母被流放了,倒也算是罪有應得,可弟弟是他的血脈至親吧,竟被那賤人挑唆著下了天牢竟是被斬了頭了。
爹爹至今帶著兩個年幼的侄子住在府外不肯回家。妹妹更是遠嫁不得見面。
自從小火遇到那個賤人,好好的一個家,現在竟是被弄得四分五裂,家不成家了。
你說得對啊,我一定得替爹娘好好收拾了那個害人精,非得把她趕走了才行。”
吳嬤嬤暗影里咧了咧嘴角,低低說著什么,搭著楊云翎的手,緩緩向著府中走去。
遠遠的,更夫篤篤的敲更聲由遠而近,更深的夜來了……
九兒身穿一件寬大的黑色繡金絲紋的衣袍,靜靜地跪坐在書案后,滿頭的墨發就那么隨意地披散著,長長的一直垂到了地面上。往日里水晶般璀璨的眼眸此刻只是無神得呆呆盯著案上的燭火發呆。
剛才進了府才知道。那些鶯鶯燕燕并不完全是慕名而來的貴女小姐們,竟然有一大半真的是楊煜的姬妾。
聽了高祥的回報,九兒真是有些煩躁,要不是知道楊煜跟自己的時候是第一次,她早就忍不住逃了。
看多了宮斗劇,宅斗劇,現在輪到自己來演,她是真心覺得很無力又有些無奈。
想想剛才自己氣憤之下,不顧男人的臉面,對著楊云翎那一番凌厲之言,心中又不覺生出了一絲絲得愧疚。
好歹那也是丈夫的親姐姐呀,又是眾目睽睽之下……
可是她卻并不覺得后悔。若是重來一次,她相信,自己還是會說出同樣的一番話來。
自己一直自詡行得端,做得正,沒想到被丈夫的親人這般忌恨。放在誰身上都會覺得難過窩囊吧……
楊煜放緩了腳步走進房中,一眼就看到了這么憂郁哀傷的妻子。
他沒來由的就覺得自己的心臟都揪在了一處。想到這個溫柔堅韌的女子面對那么多的危險,困境時也從來沒有露出過這么低迷的樣子,心中就一陣陣得心疼。
他慢慢走到女人的身后,伸手把女子摟在了自己懷中:“別怪她,她一個人在廟里太久了,難免偏激了些。慢慢的,等她了解你了就好了。”
九兒靜靜地靠在男人溫暖的胸口,冰冷的心稍稍找到了一絲溫度:“你……怪我嗎?”
楊煜嘆了一聲:“怎么會?你是對的。這里本來就是你的家,誰來也搶不走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應該怪的人是我,是我一直讓你受到傷害。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九兒突然轉過了身把臉埋進了男人的胸前。
不一會,男人就覺得自己的胸口涼絲絲的。
“哭吧,哭出來就好受了。”男人輕輕拍著女人的背,一遍又一遍……
次日一早,兩人在窗外雀鳥的輕啼聲中醒來,想想昨日的情形,免不了相視苦笑。卻誰也沒再提那個人。
按常理,家中父親不在,只有姐姐算是長輩。兩人應該一早便去請安的。但昨晚已然撕破了臉,九兒是絕不會自己去找虐的。而楊煜也想冷那邊兩日,便誰也沒提這茬。
安王府畢竟是老楊家唯一一個嫡系的分支,皇帝的賞賜和優待是可想而知的。從整個府邸,就能看出當年是何等的榮光。
極大的府邸占地足有千畝。各處院落層層疊疊,遠遠望去竟像個迷宮一般。各處雜役仆從,太監宮女是不計其數。
盡管這已經是楊煜接手之后精簡過了的,可人數也依然是蔚為壯觀。
楊煜近日都不用上朝,所以今天是特地領九兒來熟悉安王府的。
兩人坐著府中的油車首先便來到了一進的前院。
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座威嚴的大屋,粗粗看來,連著各處庭院一起,大概足有一千個平方。有前堂有后堂,還有廚房和后院。應該就是平時會客的所在。
步行穿過一個門廊,再向前就是一個“口”字型的天井,天井緊靠著一面墻,墻上是“魁星點斗”的壁畫。左側便是進入大堂的正門。
兩人穿過一道雕刻著云紋蟒龍吐珠的影壁墻,便看到一個偌大的院落,遠遠便看到高高的牌匾上書寫著三個斗大的篆書“九思堂”,正面還有一張孔圣人的畫像。
一條紅毯自密密麻麻跪在地上的眾人之間穿過,一直延伸到正堂臺階之下。二人目不斜視,轉眼來至在了“九思堂”前。
這“九思”來源于《論語》。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
九兒心下感嘆,這楊家祖上也是有些底蘊,不只是會在戰場殺敵的武夫!
想來,以這傳承過百年的大家族底蘊,若是沒有遭遇橫禍,恐怕根本輪不到楊安這個庶子享受這份登峰造極的榮華和富貴。
可這楊安卻每日見“九思”而不思。神智昏聵,受制于婦人,卻是讓一個好好的鐘鳴鼎食之家變成了這般妻離子散的下場。真是世事難料!
轉念一想,九兒卻又有些慶幸起來。
還好,這個平行的世界是從先秦開始便拐了彎了。起碼,九兒前世讀過的四書五經還能派上點用場,以后最起碼還可以拿出來沖沖門面的吧。
在心里偷笑了兩聲,九兒便收回了心神,和楊煜一起坐在了正前方的幾案之后。
早早的便有各處的管事及嬤嬤,太監宮人等烏壓壓地跪了一地。
現在府中的親兵已經是全部換成了自己小隊的人。所以,兩人只需要掌握了府中的下人就可以掌控全府。這對于別人來說是千難萬難之事,在九兒這里卻是輕而易舉。
看著跪倒一片參見的奴才,楊煜心中暗道,也不知這里埋了多少各方勢力的釘子。可惜,自己有九兒這個作弊器在,這些人想要從他這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卻是打錯了如意算盤。
管事太監楊德全手捧名冊恭恭敬敬就要交到楊煜的手中,楊煜揮了揮手:“今后都由王妃打理內宅之事,凡事皆由王妃做主。”
楊德全一曬,馬上畢恭畢敬將名冊交到了九兒的手中。
既然王爺已經發話了,眾人的目光就全都集中在了這個漂亮得有些過分的王妃的臉上。
九兒穩了穩心神。暗道,這家伙怎么也不提前跟自己打個招呼。想看自己的笑話嗎?她都沒有準備好,這么大一堆人,光點名恐怕就得一個時辰了吧。
索性九兒也是在單位做過小領導的人,倒也絲毫不懼,瞬間就找到了狀態。
她簡單講了幾句,大概翻了翻手中的名冊,便發現名冊之中,人員名單混亂無序,極難辨認。
九兒便按照前世公司人事部的規矩,先將所有人員分門別類,以各院為單位,再將各處的管事組成了小組,任了小組長,又將各處的小組長集中在了一起,也進行了分組,就各處需要注意的問題簡單交待了幾句。
最后親自做了一個簡單的圖表交給了楊德全,將如此分組的人員圖表做了一個簡單的交代,叮囑他做好之后連同府中近一年來的賬目一起送到珞幽閣。之后,就與楊煜一起出了前堂大院。
楊煜欣喜地看著九兒道:“我都不知你還會這些,竟是比那些從小習學的京中貴女還要爽利得多。”
九兒沖著楊煜傲嬌一樂:“那王爺現在知道了吧。你是幾世修來的福德才能娶到我這個賢妻呢……”
“我倒是不知,一個來歷不明的低賤孤女,就憑著長了一臉狐媚相,怎么就敢這么沒羞沒臊的跟自己的主子這樣說話了——!”
突然,一聲尖利刺耳的罵聲傳入了兩人的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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