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最血腥的一天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北國的雪書名:
涿郡城頭上那些壯漢手持的鐵色物體,正是十數日前,陳濤整整一天一夜在書房里琢磨出來的守城利器。幾個月來,他曾經和田豐數次討論過城市攻防。得出的共同結論就是,古往今來,除去計謀奪城之外,絕大多數城池都是被敵人登上城墻而失。
別看守軍站在城墻上,似乎占了很大優勢,其實攻城方也不是傻瓜,一般都會給攻城的士兵配備足夠阻擋上半身的圓盾。這些盾牌舉在士兵的頭頂上,一來可以抵擋弓箭,二來只要快到城頭,就會給守軍帶來很大的麻煩。
守軍中,絕大部分用刀劍。冒著攻城方的箭矢,將身體探出城墻就已經是很大的風險,更何況,在上半身無處著力的情況下,要揮舞刀劍劈向下方的敵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力量若是小了,劈在盾牌上根本無用。若是力量大了,反而會失去重心,有掉下城頭的風險。若是是用長槍向下捅,也是一樣的道理。而且,攻城方的圓盾,還會滑開長槍之類的兵器,守城的難度就更大。
陳濤想了很久,怎么才能一擊就把爬在梯子上的敵人直接給打下去,甚至一下就把梯子給毀了?最終,他拿出的就是現在這種,幾乎沒有任何技術含量,完全靠力量取勝的兵器……鐵制實心狼牙棒。
這東西,要多丑有多丑,要多粗糙有多粗糙。陳濤當初就吩咐田豐,只需要將鐵水融了,倒入模具中,凝固成形就可以。除了握把的位置稍微打磨過,不會扎手之外,其他部分純粹就是粗制濫造,帶著無數凸起的大鐵棒。
這么一根東西,重達數十斤,尾部連著鐵鏈,栓在箭垛上。士兵拿著他,揮舞向爬墻而上的敵軍,僅僅是揮舞起來的力量,就足以讓梯子上敵軍被打飛出去。不管是拿著木盾還是鐵盾,只要頂不住這股巨力,下場都是一樣。而且,一旦敵人距離還遠,這幾十斤的鐵棒也能仍出去,就像是可以回收的滾石檑木,威力巨大。至于那些木質的梯子,更是經不起此物的摧殘,往往一兩下,最前端的部分就已經碎裂。矮了一截的梯子,也就等于廢了。
為了能揮舞這種重量的武器,陳濤命人從軍中專挑力量大者千人,單獨成軍。每三人為一組,在每兩個箭垛之間的空隙中,就布置一組。讓這些壯漢穿上雙層鎧甲,兩人持盾,一人攻擊。這樣,就算是遇到敵軍弓箭壓制,也有足夠的防御力,減少這些壯漢的傷亡。若是戰事持久,攻擊者體力不足,就三者交替。而那些粗制濫造的狼牙棒,則一早就綁在箭垛上,每個箭垛上都捆有三根狼牙棒。
如今,黃巾軍的弓箭手被壓制住,城上的守軍揮舞狼牙棒更是毫無顧忌。百多部梯子、原木上的黃巾力士,就像下餃子一樣,只要到了位置,就是一棒打飛。
馬元義和程志遠目瞪口呆的看著被他們寄予厚望的黃巾力士,楞是連城頭都摸不到就死傷大半,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馬元義才對程志遠說道:“讓剩下黃巾力士頂上去,弓箭手也給我沖出去,不壓住城頭,別說是破城,就連城墻都摸不到。”
程志遠應了一聲,隨即便命人傳令。
原本士氣有些下落的黃巾力士,見到后續增援到來,鼓起勇氣,悍不畏死的接連爬上云梯,沖城墻猛攻。一時之間,戰況激烈。
另一面,接了命令的弓弩手,也只能硬著頭皮再次出陣。幾乎在他們動作的同時,一直盯著他們的涿郡部將,不需陳濤的命令,連連調派弓箭隊嚴正以待。
黃巾弓手的指揮將領,這回是有苦說不出。不管他從哪個方向派出弓手,對方的弓箭像是張了眼睛一樣,就會覆蓋到哪里。幾次沖擊死傷無數不說,楞是沒往城上射出幾根箭。
馬元義眼見戰況不利,當即下令聚集在城門正前方的攻城部隊出動。又讓自己身后的騎兵做好準備,只待城門撞開,就殺入城去。
這些攻擊城門的黃巾軍,十數人抬著一根巨木,分成幾隊,在周圍手舉盾牌的士兵保護向,猛沖城門而去。
之前的攻擊中,城門前吊橋上的吊索早已割斷,一眾帶著撞木的士兵們,頂著漫天的箭雨,順利沖過吊橋。
進了城門洞,自然安全許多,那些黃巾士卒,正待發力撞門,突然從城墻上丟下不少陶罐,碎成一地陶片。雖然沒有砸到他們身上,但是幾個聰明的士卒卻已經是面色慘白,當下也不管后面是否有督戰隊,扔了撞木拔腿就跑。還不等他們跑出幾步,城樓上的火把就丟了下來,瞬時火光沖天,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幾個渾身是火的黃巾士卒,沖出幾步,便倒地不再動彈,焦臭味彌漫整片空間。
火油燃起的大火猛烈,但去的也快,城門前又沒東西可燒,除了將撞木引燃一截之外,很快就熄滅。只是那一團團黑漆漆散發著焦臭的物體,卻讓人忍不住嘔意。
而城門內側,趙云正指揮不少士卒提著水桶,不斷的潑到城門上。雖然涿郡的城門已經包上鐵皮,些許火焰無法傷及,但陳濤擔心溫度過高還是會引燃木門,因此專門讓趙云負責此事。趙云雖然不明其理,但對于陳濤的指派卻從不懷疑,認真的命令幾百士卒不斷潑水。
眼見城中有火油,想要撞開城門怕是沒有辦法,黃巾軍只能將目光再次投向城墻。只可惜,城墻上的慘狀更是讓人不忍目睹。
千辛萬苦爬上城墻的黃巾力士,往往手還沒有摸到城墻的邊,上面的巨、棒就已經揮落。想要閃避?人在梯上,如何閃避!想要舉盾格擋?薄薄的盾牌就像是紙片一樣,只要那巨、棒揮落,要么是連人帶盾一起打飛,要么就是盾牌破裂,上半身直接被那巨、棒打中,化成無數肉塊。
整整五千黃巾力士,花費一個時辰,死了三四千人,竟無一人能沖上城頭。而涿郡守軍這一邊,僅僅只有數十人的傷亡。當然,這得歸功幾位部將所指揮的弓箭隊壓制得力。但,不管怎么說,這都是難以想象的傷亡比。
“哎,收兵吧。再下去也只是徒增傷亡。”馬元義嘆息一聲,無奈的說道。
“大師兄,時辰還早,不如讓南北兩門同時攻城!”程志遠不甘心就此退去。
馬元義搖搖頭說道:“我已算過,此處城頭最多也不過三四千守軍。涿郡城中有近兩萬大軍,南北城門齊攻,也不會比這里好多少。更何況,黃巾力士都無法沖上城頭,志遠覺得那些普通士卒能有此能力?”
程志遠愣著說不出話來,只能恨恨的瞪了一眼涿郡方向,心不甘情不愿的鳴金收兵。
望著潮水般退去的黃巾軍,涿郡城上一片歡騰。開戰之前,任誰都覺得這必然是一場苦戰。卻沒想到,戰到此時,黃巾軍付出近萬人的代價,涿郡巍然不動不說,連守軍傷亡都極少。除了少數被弓箭所傷,另有幾名重甲壯漢戰死之外,絕大部分毫發無傷。
自從黃巾軍開始攻城,就被趙靈兒強行拉入城樓中的陳濤,面色沉重的從城樓中行出。周圍的將士們,看到這位年輕的參軍,全都投以佩服的目光。每當陳濤的目光掃向他們,眾人無不昂首挺胸,以軍禮迎之。
看著眾將似乎在等自己說話,陳濤沉吟片刻后說道:“黃巾已退,全賴將士浴血。如今,趕緊將受傷的將士收容到兵站,戰死的……好生收攏,待戰后安葬。”
“諾!”
眾將齊聲喝道。
望著一片狼藉的戰場上尸橫遍野,煙火裊裊,血腥味,硝煙味,焦臭味混雜在一起的怪味,不斷刺激著陳濤的鼻子。扶手搭在箭垛上,陳濤輕嘆一聲:“這就是戰陣。延續百年的亂世,還會有多少這樣的戰陣?”
這個問題,他不知道,也沒有人知道,也許,只有上天才能知曉。
“參軍大人,傷兵都已送往兵站,戰死的兄弟也已收斂,不知道大人還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名部將走到陳濤身后,抱拳行禮道。
陳濤點點頭,回身道:“讓弓弩部曲和重甲部曲都下城休息。今日黃巾應無力再戰。”之前他站在城墻上觀望,見黃巾軍后撤較為匆忙,陣型也很松散。雖然看不到黃巾士卒的表情,但是他也能猜到,此刻的黃巾軍必定是士氣低落。
往日與田豐的交流中,陳濤也學到不少。感受最深的就是,古代戰場上,勝負的成敗,更多的是取決于士氣的高低。若士氣如虹,弱旅也可勝強敵。若是士氣低迷,就算是有百萬大軍,也難免一敗。
如今,見黃巾軍的樣子,想來先前的血戰以及巨大的傷亡,確實給了黃巾軍極大的打擊。不管是將領還是士兵,想來短時間內,都已經沒有勇氣再蹬涿郡城頭。
“小靈兒,隨我去兵站看看吧。這里交給他們就行。”
“好噠!”趙靈兒雙眼放光,眉眼彎彎,嬉笑著就跟在陳濤背后。這幾天來,她一直被“困”在這城墻上,幾次想開溜都被陳濤抓住,現在總算有機會出去轉轉,哪里還會不開心。
說著,兩人一前一后便下了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