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暗潮
第二百三十五章暗潮
“更何況什么?”去卑下意識的追問。
陳濤有些尷尬的說道:“更何況,韋兒竟然如此神勇,濤也是今日才知曉,否則濤或許早就已經逃之夭夭了。”陳濤的話,讓去卑聽的目瞪口呆。
最初去卑還以為陳濤是在開玩笑,但當她發現眼前這年輕漢人的臉上滿是尷尬,眼神一片清澈時,終于忍不住嬌笑出聲:“哈哈……實在沒有想到,堂堂大漢丞相竟然會說出逃之夭夭之語!不過,真性情,不做作,我喜歡!走,喝酒去!”說完,去卑拉起陳濤,絲毫沒有任何害羞之色,便向著主座而去。
草原上的少數民族大多豪爽,他們之所以會不喜歡漢人,除了宗教信仰、生活方式等不同之外,更多的是因為淳樸的牧民們不喜歡漢人的奸詐。公正的來說,能夠冒著生命危險,前來草原行商的漢人,哪個不是為了能夠多賺金銀?因此,自然也是推銷商品時說的天花亂墜,壓價、抬價、欺詐甚至是訛詐等等手段更是層出不窮。牧民們并沒有太多的機會和普通的漢人百姓接觸,自然而然的那些奸商就成了漢人的代名詞,所以自古以來漢人形象在草原牧民心中始終不佳。但是,這也不代表說,所有的牧民都會敵視漢人。一旦遇到能夠讓他們覺得能夠佩服,能夠成為朋友甚至兄弟的漢人,這些牧民一樣會迸發出熱情的火焰。陳濤與多利,以及現在去卑與陳濤,就是很好的例子。
烏丸人不傻,去卑更不傻。原本他們的處境確實很艱難,甚至去卑都已經做好了放棄多年的政策。然而,現在陳濤的出現卻將整個事件扭轉過來。對于去卑來說,若是陳濤所說的一切真實,那么烏丸人無疑迎來了另一種機會,一種能夠讓今后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繁榮昌盛的機會。若是陳濤不過是一個騙子,是個漢人的奸細。那么僅僅三天時間,以烏丸人對于草原的熟悉來說,依舊有足夠的時間避開漢人和羌人的進逼,退往寒冷的北國。而那時,陳濤必然會成為烏丸人泄憤的目標。至于現在,自然是應該要好好款待這位還不確定的“丞相大人”,即便不刻意討好,起碼也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慢待于他。
于是,陳濤這個漢人奴隸,立刻成為了去卑的座上賓,不光在去卑身邊安排了座位,甚至去卑還親手切下一塊羊頭肉,作為展示友好的手段。
烤制到金黃色的羊羔肉,滿是香料氣息的誘人香味,醇香迷人的馬奶酒,甚至還有不少在草原上難得一見的水果,這些算不上精美,但就連烏丸人普通頭人都很難吃到的食物,如今滿滿堆在了陳濤的面前。
原本應該是氣氛緊張的戰前大動員,變成了如今的篝火晚會。不管宴會中,是否每個烏丸人頭領都認同與漢人共存,但起碼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能夠擺脫危機,甚至開啟一個新的明天,這是最好的結局。
與去卑等人互相吹捧客道一番之后,陳濤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韋兒的身上。烏丸人敬重英雄,深知這點的陳濤不顧韋兒的躲閃,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切下面前的羊肉,放到了韋兒的盤中。對于這一幕,烏丸人沒有任何的反應。在他們看來,如此勇武的韋兒,能夠參與宴會,自然是理所當然。
小心翼翼的韋兒雖然從坐下之后,就如坐針毯小心翼翼,但慢慢的,小丫頭還是忍不住美食的誘惑。而當她發現,并沒有人對自己坐下吃食反對之后,這才慢慢放下擔憂,小口小口的吃起了美味,一雙迷人的大眼睛更為瞇成一條縫,彎彎的好似新月,可見心情極好。
陳濤不通武藝,但并非沒有眼光。此前泥狼突襲時展現出來的殺氣、速度以及光華,在他看來起碼也是張濟一級的武將。然而,貌似小女孩子的韋兒,空手之下,不但一擊將泥狼的靈兵打到脫手,更是僅僅一拳就讓泥狼失去反抗能力,這等武力可不是一句天生神力就可以解釋!仔細想想,即便是陳濤麾下猛將如云,想要在其中挑出能夠一擊將張濟打昏的將領,也不過是寥寥數人罷了。
“韋兒,你的武藝是和誰學的?”陳濤趁著眾人觀看烏丸女子跳舞的空隙問道。
“嗯?”韋兒放開嘴邊的羊肉,很自然的回答道:“跟你呀。”
陳濤這才想起來,之前韋兒打倒泥狼時,赤手空拳似乎用的正是自己教授多利的近身防衛術。只不過,他很清楚的知道,這個世界中的人,有可能如同項羽、呂布那般天生神力,但是絕對不可能天生擁有靈兵的屬性特點。韋兒在擊倒泥狼時,很明顯引發了靈兵屬性光輝。
“近身防衛術濤知曉,只是那土色光輝,是和誰人所學?”陳濤笑著遞給韋兒一串葡萄。
“哦,這是個呀。”韋兒很開心的接過葡萄,摘下一個放出口中之后說道:“那是巫醫大人教的。也不是,其實應該是巫醫大人看我力氣大,就給了我一本書,讓我按書上去學,說是以后學會了就沒人敢欺負我了。只是要我保密,未到萬不得已不能用。之前,我看你就要被泥狼大人殺了,什么也沒想,一著急就用出來了。說不定,巫醫大人要罵我了。”
看著有些緊張委屈的韋兒,陳濤笑著說道:“不怕,巫醫大人若是責備,濤會為你分說。”
“真的?那就太好了。”韋兒笑著露出一排小貝齒,大眼睛彎成月牙,開心的去吃葡萄。
有了韋兒的這番解釋,陳濤也算是對她的武藝出處有了一些了解。只不過,對于巫醫卻更有興趣。這上了年紀的老烏丸人婦人,看起來身上有太多秘密。
想歸想,一時之間陳濤恐怕也無法離開去卑的視線,更別說能夠再單獨去見見那老巫醫,因此也只能將這些疑問暫時放在心中。
去卑看似與素利、魁頭等人談笑風生,但實際上從來沒有將注意力離開過陳濤。能夠成為烏丸人的單于,去卑的武藝自然也不弱。陳濤與韋兒之間的對話又沒有刻意壓制聲音,因此即便是滿場嘈雜,也一字不落的進入了去卑的耳中。
眼見陳濤絲毫沒有任何的擔憂,能與韋兒盡情說笑,去卑心中對他更是高看三分。只憑這份臨危不亂,身處敵營生死未知的沉穩,就足以讓人心服。
去卑對于陳濤的注意,自然逃不過素利的目光。多年以來,素利對于去卑的忠誠,一方面是由于去卑的父親在世時,素利是由他一手帶大,忠于恩人的女人本就無可厚非。另一方面,去卑也是烏丸人中少見的美麗女子,對于他來說從小便希望成為她的丈夫,這種感情更是讓他絕不會背叛去卑。只不過,素利的這份心意,去卑很清楚,但卻從來沒有正面回應過。每次當素利鼓起勇氣來,想要告白一番的時候,去卑也總會找各種借口躲開,為此素利也大為頭痛。不過,幸好去卑的身份地位極高,烏丸人中即便是那些無法無天的毛頭小子也不敢來找她談情說愛,所以素利倒真的不用擔心被人橫刀奪愛。
俗話說,戀愛中的女人沒有頭腦。可單戀中的男人,有頭腦的也不多。陳濤的容貌本就清秀俊朗,再加上多年上位當權者的地位,讓他增添了一份特有的氣質,且不說去卑到底怎么想,但起碼素利看起來,陳濤絕對是很有“威脅”的一類人。
一旦心里有了疑問,在素利眼中,去卑特別“注意”陳濤也就有了不同的解釋。一雙牛眼,瞪得滾圓,就算是喝酒吃肉時,也絲毫沒有停止過將目光在去卑和陳濤之間來回移動。
素利的樣子,去卑自然是沒有注意到。在她發現陳濤已經停止與韋兒說笑之后,便微微挪動身形,向他靠近一些之后,小聲說道:“丞相大人,之前聽聞你提及關于互通集市之事,不知道具體可有章程?”
“單于無需如此多禮,直呼濤之名即可。”陳濤略微拱手回禮之后說道:“濤此次遇難才會偶然來到單于部落之中,之前所說集市也是濤心中腹案,若說具體章程,如今還真是沒有。不過,以濤之意,首先會增加邊關的集市地點,從現在的三個,增加到以司隸為主的十個。其中七個將在司隸北部,方便單于交易貨物。鹽鐵茶乃是大漢歷來控制對外輸出的商品,其中關系想必單于也很清楚,濤就不在復述。鹽茶等生活物資,以濤之意,可按單于需求提供,價格乃按正常邊關市集中的實價消減一成。如此,想必單于應該能滿意。”
草原上的人因為以畜牧業為主,因此食物當中大多以葷腥之物為多,再加上蔬菜和水果類的匱乏,導致腸胃容易梗塞,因此有清理腸胃功效的茶葉也就是所謂的茶磚,就成了必不可少的必需品。而缺鹽會使人乏力,甚至減少壽命,自然也是生存必須品。歷來漢朝控制這些民生用品的輸出,目的就是為了控制草原上的人口,不使外族人口增加速度過快。而且鐵騎則直接可以變成各種武器,即便你賣出去的是鐵鍋,只需要經過并不算繁瑣的冶煉,也足以改造成各種武器。即便質量不算上乘,但在冷兵器時代也依舊有很大威脅。所以,鐵器的輸出幾乎全部被禁止,若不是有那些甘于冒險的商隊,恐怕外族手中的兵器要少很多。
深深明白這些的去卑,聽聞陳濤的說明,雖然還不是簽下契約,但心中也是滿心歡喜。畢竟,不管是哪個種族,能夠大規模的發展人口,都是一件值得領導者開懷的事情。
“丞相大恩,我待烏丸上下先行謝過。”去卑拱拱手,臉上露出嬌美的笑容。
陳濤只覺得眼前一亮,雙目中帶著幾分欣賞之意,笑著擺手說道:“單于貌美如花,且能率領這數十萬人虎狼之師,真乃人中龍鳳。”
哪個女子不喜歡別人的稱贊?去卑自然也不例外,面上一紅,但很快便恢復,嬌笑著說道:“丞相大人不但精通治國之道,這口才也確實如傳說中一般令人無法抵御。”
兩人歡笑一陣,似乎談話的氣氛更為輕松了一些,但卻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素利已經緊咬牙根,額頭青筋暴起。
笑了一陣,去卑收斂笑容,繼續問道:“那鐵器……”
陳濤帶著幾分深意的看了去卑一眼,以手敲擊桌面說道:“濤能保證的,僅僅只是民生用品會夠單于部落數十萬子民使用,若單于不將其融為兵甲利器,子民們的生活當會比現在更為舒適。若是想要換取更多,那只有待歲月穿梭,大漢與烏丸親如兄弟之時。”
眼見去卑臉色逐漸改變,陳濤不以為意的繼續說道:“單于,濤信你乃是重承諾之人。然,單于可否保證下一任單于,下下任單于,依舊不會改變與大漢親和的政策?即便是現在,單于可敢保證,在座諸多部落首領,皆無二心?”
去卑一愣,隨即面色暗淡,片刻后才點點頭說道:“丞相心中所慮,我明白了。不過,只要丞相能以今日之言待我,我便可保證,只要我在一日,烏丸去卑部一日不犯漢境!”
“好!單于,濤敬你一杯。”陳濤舉起酒杯,與去卑一飲而盡。
對于去卑和陳濤的歡飲,除了素利出于私心感覺不快之外,另一名烏丸人中相當有影響力的頭人魁頭,同樣開心不起開。
與素利一樣,魁頭是和去卑的父親同一個時代的烏丸人。雖然年紀不過比去卑大十幾歲,但是按輩分卻應該是去卑的叔父。當年去卑的父親在世時,整個部落相當團結,即便是其晚年時期,開始實行禁止向大漢掠奪,而轉向休養生息的政策時,也沒有遇到任何的阻力。畢竟,當時的烏丸由于分裂和連年征戰已經實力大損,休養生息成了必然的選擇。
在去卑父親去世之后,原本魁頭是部落中最有可能繼承大權的人。只不過,去卑的本部人馬異常忠心,不管魁頭如何威逼利用,也沒有任何一個小部落倒向他的懷抱,再加上已經逐漸羽翼豐滿的素利倒向去卑,而那時候的泥狼仍然沒有很大的實力,因此最后博弈的結果就是去卑繼承了部落首領的位置。此后,烏丸人徹底分裂,身為右賢王的去卑為了和其他兩大部落抗衡,自稱單于,脫離原本的烏丸勢力。
實質上,魁頭在失去了繼承者之后,并沒有很大的反彈。這點可以從他依舊依附在去卑部落,而并沒有選擇另起爐灶就可以看出。然而,由于政見上的不同,加上多年休養生息之后,去卑部落的實力發展很快,魁頭逐漸覺得,烏丸人就應該按照千百年來的傳統生活。放牧之余,就該展現自己的血勇,目標自然也就是“懦弱”的漢人。
泥狼的逐漸成長與強勢,成為了魁頭手上最強的劍,也是他多次與去卑發生矛盾的導火/索。原本,這次漢人和羌人聯合進逼,讓魁頭看到了重現當年烏丸人雄風的希望。但是,殘酷的現實也讓他明白,烏丸人要躲過眼前的危機,不管是迎頭挑戰,還是后退躲避,都將會付出極大代價。因此,魁頭才會在自己弟弟受傷的狀況下,依舊勉強同意陳濤的提議。
認真說,魁頭可以算是“傳統武斗派”,而去卑則是新興的“改革保守派”。事實上,不管魁頭和去卑之間有多少的矛盾,但在本質上并沒有沖突。魁頭并不窺視去卑的單于之位,去卑也并沒有把魁頭視為是自己的一大威脅。
然而,即便如此,當魁頭看到陳濤的出現將他多年的期望打破,而自己的弟弟又傷在他手下的一個文弱女子手中時,想要快樂起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在眾人這種各自不同的心態下,歡宴也進行到了落幕時分。就像是陳濤預計的一樣,他被留在了去卑的本部營地中,單獨為他安排的營帳緊緊貼著去卑的大營。面對這種名義上是保護,但實際卻是軟禁的行為,陳濤笑著答應下來。
眼見陳濤如此配合,去卑自然也是心滿意足。而早在幾個時辰之前,就已經飛馬派出的傳令兵,早已經帶著陳濤的印信,一人三騎,換馬不換人,依靠神妙的御馬之術,日行一千,夜行八百般飛馳向漢軍。
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晨時分,當整個烏丸人營地還很安靜的時候,昏迷一夜的泥狼恢復了神智。就像是素利的判斷一樣,泥狼本身并沒有受到很大的傷害,只不過強行被韋兒從靈兵狀態中打昏,神智受到震蕩,這才會昏迷如此之久。
醒來之后的泥狼,只覺得腹部還隱隱作痛,頓時想起來昨天的一切。不由翻身而起,怒喝一聲:“來人,來人!”
營帳外并未傳來回應,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已經伴隨著他的呼喊逐漸靠近。
“人都死到哪里……呃,大哥,你怎么來了?”泥狼正亂發脾氣時,忽然發現走入營帳的不是自己的美姬,而是親生大哥魁頭。
“你這小子愛沖動的脾氣,什么時候才能改改。”魁頭嘴上看似責備,但實際上卻面帶笑容,更像是一種寵溺。
“大哥,那個該死的漢人呢?還有那個小賤人呢?”泥狼一躍而起,怒氣沖沖的問道。
“他們被安排在單于的大營邊上,此刻應該還在休息!”魁頭坐到泥狼的胡床上隨口回答。
“啊?我這就去宰了他們。”泥狼抬手搶過一邊掛著的彎刀,大步就準備出營。
“胡鬧!”魁頭猛然一拍胡床,大喝一聲:“給我回來!”
“大哥!!”泥狼極度不滿的止住腳步,回身喊道:“那個漢人明顯就是個假貨,那個小賤人更加可惡,大哥你難道眼睜睜看著我受辱?”
魁頭搖搖頭,起身從泥狼手中奪過彎刀丟到一邊,這才說道:“雖然還不能確定,但是那漢人是大漢丞相陳濤的可能性極大。至于那丫頭,現在被他護著,要動她不行。你先別急,聽我和你說仔細……”說著,魁頭將泥狼昏迷之后的種種情況說出,更加上了自己的判斷和分析。
“……現在你知道為什么我要阻止你造次了吧。”魁頭對著泥狼搖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烏丸人中,你作戰勇猛,這個我很清楚。但是你這火爆的脾氣,真該改改。若是當時你真傷了那漢人,恐怕烏丸將萬劫不復!”
泥狼沉思良久,眼珠子轉來轉去,好半天之后才抬起頭,走到魁頭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大哥,你糊涂呀!”
“怎么?”魁頭不明所以的問道。
“既然大哥你覺得那漢人是大漢丞相,那權且就當他是吧。大哥你想想看,既然他是大漢丞相,如今卻孤身一人落到了我們手里,就算有那個小丫頭保護,可如何能抵擋千軍萬馬?我們為什么要和大漢去談判?只要把他抓住,別說是什么鹽茶,就算是要那十幾萬漢軍把兵甲、馬匹等全部留下來,也不是不可能呀!到時候,我們立刻就能武裝出十幾萬烏丸雄兵,別說什么羌人、南匈奴,就算是呼廚泉、去卑這些人,也得誠服在大哥的腳下!”泥狼雙目閃爍著興奮的目光。
“這……”魁頭皺眉沉思,泥狼所說的這種可能性,并不是不存在。事實上,如果是這樣的話,陳濤就是奇貨可居,不但可以瓦解漢軍的進攻,甚至還能讓烏丸人頓時增加一半的軍力。而且,最重要的是,到時候烏丸和漢人之間,不得不戰,那就能恢復他一直夢想的烏丸古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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