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面色變了幾變,在如此眾人的眼光之下,她的行徑仿佛已被白希云戳穿無所遁形。然而無憑無據,她憑什么要承認?
“白希云,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孽障!辛辛苦苦將你拉扯大,你即便身染重疾我也沒有舍棄了你,對你付出的心思有多少?甚至比你那懂事的弟弟還多。而你呢?就是這樣回報為娘的,娶了媳婦忘了娘的事你做的倒是比別家孩子都要熟練!”
張氏知道這會子自己必須抓住道理,而本朝注重孝悌,若人不孝是會被嘲笑的,那樣道理就會偏向于她這方,白希云變回被人唾棄。
白希云面色平靜,齊妙卻被氣的面紅耳赤:“安陸侯夫人不要信口雌黃。您的心早已長偏了,否則阿昭身染劇毒的事,你既然盡心為他請了那么多的好大夫,為何沒有人診治的出來?我這一個月為阿昭解毒,他身子便好轉起來,可見先前體弱全是毒素所致,安陸侯夫人不疼兒子,這會子卻端起架子來,且大庭廣眾之下就敢將事情張揚開。好啊,您若是不在乎了,我們奉陪便是!”
“你這個小賤人!”張氏怒指齊妙,“你這個狐媚的小娼婦,進門后不但攛掇的昭哥兒忘了我這個娘,還勾引公爹和小叔,如此浪蕩,就該浸豬籠去!本夫人教訓兒子,有你插言的份兒嗎!”
張氏豁出去了,罵的極為難聽。齊妙聞言險些被氣的一口氣提不上來。
白希云最疼齊妙,哪里能讓她忍受委屈?何況方才張氏言語中竟然露出了“勾引公爹小叔”的話。那是不是說,白希暮對齊妙的心思,已經張揚到讓張氏也知道了?
追溯前世,是不是張氏早就知道白希暮對齊妙的心思,還將齊妙送到了白希暮的床上……
白希云常常勸自己要公正一些,畢竟前世之事還未曾發生,他就不能將還沒發生的事罪過怪罪在今生的人身上。然而這些人本性難改,比之余前世更加變本加厲,讓他如何能夠放過?
前生今世,他偏要擰在一起!
“安陸侯夫人。”白希云將齊妙護在身后,“您剛才不是說是因為聽說妙兒有孕,關切之下才來的嗎?怎么轉眼之間謾罵直言就出口,難道不顧及妙兒的身孕了嗎?”
“你!”
“那王家嫂子是誰吩咐的,不如咱們現在就叫出來對峙一番吧,她在妙兒的飲食中下的慢性毒并不是便宜貨,且我們與她無冤無仇的,她做什么要花重金給個不相干的人下毒?莫不是有人在幕后指使?安陸侯夫人無須擔憂,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張氏想不到白希云病癥好轉之后,竟會是如此的難纏,她現在無比懷念從前那個說幾句話就氣喘吁吁的虛弱人兒,那時候他根本就是打罵不還口的!
可現在,她越發的無法拿捏他了。
“什么王嫂子?我來探望兒媳。你們不領情,難道還要隨意給我按個罪名不成?”
白希云回頭看了眼愛蓮,愛蓮會意,不多時就將王嫂子帶了出來。
其實王家嫂子一直都很忐忑不安,她為人老實,從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這一次卻是因看中了銀子,沒辦法才動手。
見了門前聚集了這么多人,王嫂子已經很緊張。而后見了張氏身后的王媽媽,心頭就是一跳,臉上血色全無。
白希云將她神色看的清楚,回憶駱詠命人調查的結果。溫和的道:“王嫂子。我知道你家中有個好賭的丈夫,娘家的父母親如今都病了,下頭還有四個兒子要養,你需要銀子。如果你今日能說出實話,我便不追究你給夫人下毒的罪過,不將你扭送官府,只讓你們全家離開,你看如何?”
言下之意,若不說實話就要扭送官府了。或許還會帶累家人。
可是若是說了實話,她也怕指使他做事的人不依不饒,對她的家人不利。
白希云仿佛能看穿她的想法,“你若說了實話,我就命人將你和你家人都送去外地,叫人無法察覺你的下落,如何?”
王家媳婦立即心動了。
“您這么說,可能拿得了準嗎?”
“你若不信我,我只好將你交給官府了。”
“我信,我信!”王嫂子別無他法,當即一指著王媽媽:“是她,給了我十兩銀子,叫我在更湯里下了一種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藥,但是見夫人吃了并未致命,就放心的聽話了,我并不知夫人有了身孕,也不是針對孩子,我若是知道夫人已經有了身孕,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下藥的,錯不及下一代,孩子畢竟是無辜的,……”
說到此處,王嫂子已經是聲淚俱下。
張氏的乳母王媽媽這會子真恨自己為什么要來!
若是不來,或許還可以躲過這一劫,別問她為何會如此不安,因為她了解白希云的性子,也了解白希云對齊妙的維護,更是了解張氏作為主子的心里,若是一旦有了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不拉她出來頂缸還能找誰?
她這會子只希望張氏能夠念舊情,念在她奶了她一場的份上。
王媽媽便據理力爭:“你胡說,你血口噴人!”
“對,王媽媽做什么要害齊氏?分明是你使銀子讓著女人誣陷王媽媽!”
白希云冷笑:“王媽媽之所以這么做,是受了誰的指使,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安陸侯夫人,你若是不服氣,這會子咱們就一同去衙門對峙,請青天大老爺來斷案,看看到底誰是誰非!”
“你!”
張氏面色極為難看,這件事如果敗露,恐怕會給白家惹來莫大的麻煩,老太君還想將齊妙接回去好拿捏,她這里的事情若是鬧了起來,齊氏就絕對不會跟著回府了。老太君若是知道自己計劃落了空,回頭還不將她生吞活剝了?!
張氏心急如焚,面上卻不露端倪,只當聽不懂白希云的話,生硬的轉移話題道:“才剛我說了,齊氏有了身孕,這就跟著回去養胎吧,畢竟你懷著的可是我白家的血脈,哪里能這樣隨意的就在外頭養胎?”
“不勞煩安陸侯夫人了,回府養胎?我害怕有人再次給我下毒呢,我一個小女子,死不足惜,若是有人想不該,再繼續給安陸侯世子太子少傅下毒,那才是天大的大事。那樣一個家里本來該是最溫暖安全的地方,如今卻遍布殺機,您叫我們如何能夠回去?”
“齊氏,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素來滴酒不沾,敬酒罰酒都不吃。”
“你不要太囂張!”
“我夫婿護我,我有囂張的底氣。而您呢?”
張氏牙咬的咯吱作響,這一輩子最大的傷痛和遺憾就是沒有嫁對男人。白永春是那樣一個不省心的……
如今齊妙竟然如此戳她的心窩子,張氏就算有在好的度量和涵養也未免會動氣,何況她素來就不是一個會忍氣的人。
張氏被激的憤然揮手,一巴掌就往齊妙的臉上抽去。
管鈞焱就要動作,卻被駱詠先一步攔住。那方白希云將齊妙拉著向后,玉蓮則是攥住了張氏的手臂:“夫人,您不是最是心疼兒媳懷了身孕嗎,怎么動手打人?您這么做,侯爺知道嗎,老太君知道嗎?”
“你是個什么東西,也敢來攔著我?”
“奴婢只不過是區區下人,您千萬別跟奴婢置氣。”玉蓮皮笑肉不笑:“只是路不平有人踩,奴婢雖是只是個下人,卻無法看著主子被人當面欺凌。您頂著名是為了我們主子好,實際上卻做這等事,就不怕天下人知道了嗤笑?”
“你不要太過分,別以為有人給你撐腰你就能耀武揚威,再受看中,你也只是個奴婢!”
“奴婢也沒說奴婢不是下人,就算主子重孝道,不肯讓奴婢在這里揭露您的惡形惡狀,奴婢雖不敢違抗,但心底里也是鄙視那些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的!夫人如今有孕,您做婆母的不疼,我們這些下人也瞧不過去,您若在如此,咱們這些人只好去報告官府了。”玉蓮平日里就古靈精怪伶牙俐齒,又深能體會白希云的意思,這些話在別家下人口中說出便是匪夷所思天大的罪。可在她這里卻不是。
張氏冷眼看著面前的眾人,白希云護著齊妙的動作就像是母雞護崽,莊戶人就仿佛看笑話,而這些人最愛傳是非的,保不齊他們會如何去宣揚這件事。
而且白希云看著她的眼神,厲害的就仿佛要吃人。
她卻是沒把握能動強了。即便動了手,她也沒有完全勝算,因為二皇子安排給白希云的護衛還在此處,那管鈞焱的功夫深不可測,她帶來的這些人是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真正打了起來,恐怕在老太君那里就更不好收拾了。
張氏深呼吸,忍了又忍,最終人就是強迫自己擠出個笑臉來,“你著婢女倒是個忠心的。不過是幾句玩笑,還當真了。齊氏,你素來知書達理,也該知道子嗣綿延對大家族的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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