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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古廢墟”何易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驚疑之色。
常樂笑著解釋道:“你也知道星辰之海在很久以前是中央之國的國土,這上面有不少地方曾經都是繁華城市和修仙宗派。我方才找到的地方應該是個大門派的遺址,雖然被腐蝕了七七八八,但有部分被天仙法力加持過的建筑殘骸還留有一定形狀。最重要的是,里面有個殘破的陣法,自主隔絕了海水,剛好適合你養傷和煉化碧潮之心。”
他一口氣說完,何易聽得興趣直來。
太古時期的修仙門派,這可是很值得觀賞的地方。
“走。”他站起來,身子晃了一晃,才苦笑一下與常樂一起飛向昏暗海水之中。
過了約莫一刻多鐘的工夫,常樂停了下來,引他往一處更加昏暗的地方走去。
海底,一道道長條狀的土石廢墟隱隱可見曾經建筑根基的樣子,不過千萬年磨蝕,哪怕是昔日輝煌的門派,如今能夠留下的也只有泥土般的廢墟了。
看見廢墟,常樂依然不停,繼續往中間游去。
過了一會兒,他指了指前面的地方,停了下來。
那是地面上的一個丈許大園洞,位置剛好在一大堆廢墟的正中間。在飛劍的藍光照映下,可以看見那里有個盤旋而下的階梯。
兩人沿著臺階走下去,剛走七步,便忽然絕對壓力一減,身體已經從海水中脫離了出來。
一蓬火焰在常樂手中燃起,而后飛出去,持續燃燒照亮此處的空間。
借著搖曳的火光,何易四下掃視了兩眼。
此處地方不甚大,但也不小。這是五十丈見方,高二十丈的一個地下丹房,臺階盤旋而下有近百級。
這丹房的天頂本有許多的浮雕神像,墻壁上也有大量的丹道符箓,不過歲月磨蝕了這么久,大多數都已經風化掉了。在丹房的中心處,有緊湊在一起的四個小坑,可以猜測應該是昔日煉丹的大鼎的腳印,不過已經被找到此地的前人給拿走了。
兩人沿著臺階走下去,又看到了一些模模糊糊的太古時期雕刻。等踩到了丹房地上,厚厚的一層泥粉灰塵更似在訴說著輝煌時代在歲月力量下的無奈。
常樂說道:“當年建立這個丹房的人,至少也是一位陰陽境的天仙吧。在海底浸泡千萬年,上面的宗派建筑都已經完全毀了,可這里的陣法和房間都還流有不少靈性。”
“那個時候天仙有好幾千,這倒不足為奇。”何易虛弱說著,看了看這丹房,卻找不到陣法的痕跡。不過從修仙者的習慣來說,倒也能猜出幾分根底。他判斷道:“這個陣法以前應該是用來隔絕外界的駁雜空氣,保證丹房靈氣而設立的。而且可能有著維持內部環境,保護丹藥性質的效果。如今陣法殘破,倒也還能隔絕海水,保護這丹房的基本形狀。”
“若是三妹在,她說不定知道這是什么陣法呢。”常樂嘴角一笑,但轉瞬僵住。心里一突,他看了下臉色更加蒼白的何易,歉然道:“二弟,我不是有意提起……”
“沒事。”他勉強笑了一下,搖搖頭往丹房中間走去。
掃開地面上沉重的灰塵,他隨意坐下,看著成堆成堆的粉末,微微出神。
原本還想調息一下,忽然聽常樂說起云綽,他的心情頓時就提不起來了。
常樂走到他對面坐下,臉上露出歉意,自責道:“都怪我,若不是為了我的造化靈泉,三妹和白姑娘也不會……”
“都過去了。”何易輕輕一嘆。最傷心的人,卻還反過來勸慰了造成慘劇根源者。
“有酒嗎”他問。
“有。”常樂翻手就是兩個大酒壇,他說道:“當初你嫌星河酒勁頭太薄,像娘兒們喝的。回去之后我特意托人去西疆購置了一批倒山釀,據說這酒是世上最烈最醇的酒,元嬰真人用法力都化不開酒力。當時還以為有朝一日咱們三個可以一起醉一場,沒想到……”
“倒山釀”何易拿過五斤裝的酒壇子,拍開泥封直接往嘴里猛灌一大口。
“辣,真辣。”一口下肚,灼熱的肺腑和喉舌頭間的刺痛感讓他差點擠出眼淚。一陣眩暈感幾乎立刻就隨著酒氣涌入了頭頂。
常樂也拍掉泥封自己喝了一口,呼著大氣說道:“怎樣這回夠勁了吧”
他問完話,何易又灌了一口,酒水從他嘴角兩邊流到身上,瞬間就沾濕了一大片。熱辣的烈酒逼出幾滴眼淚,他喘著粗氣回道:“夠了,太夠了。只是少個人,卻怎么也不夠!”
酒意上涌,有些情緒忽然就壓不住了。他語罷,又是不要命般一口接一口,喝得比水還快。
酒氣上頭,總會讓人說出一些從來不說的話。
“倒山釀,倒山釀。我們那兒有一句詩,叫‘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詩人瀟灑不羈,游戲人間,而我……呵呵。那倒下的山,就是不周山,就是大昆侖吶……”
狀若癡癲的迷糊酒語中,陣陣眩暈感襲上頭腦。何易身子忽然一軟,躺倒下去。那酒壇摔碎,還有小半酒水四溢流淌,把那灰塵沾濕,變成一片濕噠的痕跡。
比想象中要快了許多,半壇酒,一小會兒時間,他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常樂苦澀一笑,看著他忽然失態的模樣一陣揪心。
一聲嘆,原本在化神巔峰仙人和知微修士手底下搶走碧潮之心的喜悅蕩然無存。他往自己嘴里灌了幾口,昏昏沉沉也倒了下去,只留一絲清醒,不曾睡去。
何易做了個夢。夢里春風送暖,百花爭艷,小島上鳥雀棲息枝頭歡唱,牛羊放養山坡應和。閑適牧場,他手枕著后腦躺在綠草坡上,一個俏麗的人兒趴在他的胸口呢喃。
茉莉花的香氣從鼻尖吸入胸腔,四散在血肉之中,久久不散。他伸出一只手攬著她消瘦的后背,聽著聽不清的呢喃,恨不得時間就此停止。
這只是個夢,他當然知道。只是夢能給予人現實給不了的東西,所以一旦遇上了美夢,許多人就不肯醒來。
隨著修為的增長,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自然也就沒有做夢。如今難得一回醉夢,自是分外珍惜。
夢里的情景并不怎么熟悉,但都是美好的。夢里的人只有他們兩個,卻也足夠了。
風光如畫,笑聲成歌。他徜徉了很久,直到酒力漸散,意識即將蘇醒,才萬分不舍的離開夢中人。
睜開眼,還是沉寂千萬年的古老丹房。常樂早已先他兩日醒來,此時正拿著一枚玉符查閱著什么訊息。良久,他收起玉符問道:“現在感覺如何”
何易回道:“氣血虧空,不過沒有大礙,修養一些時日就好了。”
常樂聽了,離開從須彌空間里取出幾瓶丹藥遞給他,說道:“這些是固本培元,養精蓄氣的丹藥。我們家也有一些苦修士,平時見他們受傷都是服用此類的,或許對你也有不錯的效果。”
五瓶丹藥,都是三十粒一瓶裝。何易也不客氣,接過來看了看,就往嘴里倒了七八枚丹藥。
丹藥甫一入口,就有淳淳暖流涌向四肢百骸。這丹藥也不知是什么東西煉制的,氣味有些嗆鼻,可吃進肚子里之后感覺卻無比舒適。
那暖流所過之處,身上的氣血似乎被勾動了起來,在流轉間開始慢慢壯大。這過程雖然緩慢,但卻比自己靜靜調息快了三倍有余。
花了大個時辰時間吸收掉丹藥的效果,他凝神自視,感覺傷勢應該恢復了小半成。如此速度,的確快得超乎他的想象。
氣血大量流失本來只能靠時間彌補,就連天靈丹的效果都是微乎其微,不過看樣子這些丹藥比較特殊,專門就是為苦修士度身定做的。
聯想到星河帝國權貴家中都有修煉《空玄金剛身》的苦修作為仆從,何易也就釋然了。他隨口問道:“這丹藥,叫什么名字”
“很俗氣的名字,大還丹。”常樂回了一句。
“雖然很俗,但卻名副其實。”何易蒼白臉上微微一笑,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汗流浹背,刻苦鍛煉的少年身影。他不由說道:“也不知道西門凡現在怎么樣了。他應該還沒到將軍府吧”
常樂搖頭道:“這才四十多年,就算他天資不差達到洞玄期,從北方趕來也需要不少時間。我看他那心性,在路上走走看看,多半再過十幾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到。嗯……不過也許他現在已經在路上,甚至就在這星辰之海里不無可能。”
何易不由一笑,當年在方緣城的印象依然清晰。西門凡一心追求修仙,雖然每天都叫苦不迭,但那份勤懇卻是實實在在。這么多年過去,只要沒有出現紕漏,仗著常樂后來送他的寶物,他應該也達到洞玄期了。小小方緣島,功法咒術都稍嫌落后,一個洞玄苦修,幾乎可以橫行。就是不知道他和那個修仙門派的羅靈發展得怎么樣了,還有那個只能活兩章的付安杰……
等蕭寧突破萬象,上玄道尊就會帶他們離開此界,也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見到那些舊識。
遐想間,何易忽然記起大哥常樂的父親也是個天仙,不由問了句:“大哥,如果有機會去仙界,你會和你爹一起去么”
“仙界”常樂訝了一下,不知道他為何提起這個,但還是老實回答道:“我爹和帝君一直都想離開這方天地,當年他就是為了尋找通天之橋我們母子才會……。噯,跑題了。我是說,如果有機會的話應該會去的。不過他也說過要陪我娘一百年,如果時間沖突,恐怕有障礙。他這個人,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二弟,你問這個,難道是有什么苗頭”
豈止是苗頭。何易暗忖一句,心道:當年星河帝君邀請過道尊尋找通天之橋,而今道尊想要離開,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邀請其他天仙一道走。星河帝君是頭號人選,山海界的十余位天仙可能性也很大。不過北海云倌……在新的花魂成為天仙之前,她應該不會走。
“說不準,過十幾年幾十年就知道了。”何易也不敢肯定,畢竟他本來也是被人捎帶的身份,做不了主。
平平淡淡回了句話,他往口中倒了一把大還丹,繼續閉目調息起來。
而常樂得到這個回答,已經完全被震住!
仙界仙界!居然真的有仙界!
硬撼知微高手,可怕的恢復能力,壓縮物質的奇異力量,堪比萬象的虛空穿梭!幾十年不見,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把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