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納了近萬名武林中人的八寶山莊,現在已經成為一處龍蛇混雜之地。所以,當毒紫薇、絕天機等八大妖星,還有獅子妖老虎妖等六大妖獸,都被斬下腦袋,懸首示眾之后。立刻引起了眾多江湖人士的紛紛議論。
各種各樣流言蜚語,不翼而走。根本就屬于理所當然,不足為怪。對于那些事不關己的人來說,只是茶余飯后的談資而已。但對于當事人來講,感覺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八寶山莊的貴賓廂院內,此時此刻,神算子和東方雄,正在相對而坐。
身上被封的穴道,早已經解開,恢復了行動自由。也經過了梳洗打扮,更換上嶄新衣裝。神算子顯得豐神俊朗,東方雄則雍容華貴。兩人相對而坐,倒顯得確實是一對璧人。
假如在以往,面對心上人的東方雄,定會顯得不勝歡喜。但現在,雖然已經脫困解劫,但東方雄卻雙眉緊鎖,顯得心事重重。
神算子知道表妹的心事。事實上,他自己也正為同一件事而覺得煩惱。只是這件事十分尷尬,一時之間,神算子也覺得不好開口。
猶豫再三,神算子終于找到話題,問道:“表妹,炎神和兇閻王兩個,現在怎么樣了?”
東方雄心不在焉地道:“炎神和兇閻王?哦,本來烈陽棍老,還有普航方丈,忘塵真人他們幾位,想要好好審問這兩人一番,看天地盟究竟還有什么安排布置的。
不過,他們兩個傷勢都很重,只剩余半條人命了。所以也問不出什么來。向莊主就提議,暫時把他們關押起來。等到明天選舉出英雄盟主之后,就殺了這兩個妖人,用來祭旗。”
神算子拈須道:“嗯。這樣處置也好,因為……”
“夠了,那兩個妖人,是死是活,和我們有什么關系?”東方雄猛然抬頭,暴躁地打斷了神算子的說話。她用力捏緊拳頭,問道:“那個人……那個人……他究竟是不是?”
神算子嘆了口氣,知道這個問題,無論如何都回避不過去的。無可奈何,他只好打起精神,沉聲道:“不是,絕對不是。當年天晶浩劫,表妹妳就在現場。那情景是如何驚天動地,妳也親眼看見了。南宮逸……南宮逸怎么可能還活著?”
“曾經,我也確實以為不可能。但現在就不好說了。”東方雄煩躁地道:“首先,他那副長相,簡直就和……年輕的時候,完全一模一樣。其次,能夠把天地盟天地雙使一網打盡,除去……之外,天下之間,還有誰能具備如此修為?”
“相貌的事,只是巧合而已。天下人這么多,相貌相似的人也多去了。”神算子耐心分析道:“至于說武功,炎神和兇閻王身上的傷勢,我都檢查過了。雖然看不出究竟是武林中的哪門哪派,但可以確定,和南宮家的心劍神訣,肯定沒有任何關系。”
“那……也不能說明,就一定不是他啊。會不會是這十幾年里,他另有奇遇,修習了另外一門神奇武功,所以才不再用劍,以及相貌返老還童?”東方雄滿腹疑惑。很顯然,神算子的解釋,并不能讓她接受。反而自己腦補出了一套說法。
神算子無可奈何,嘆氣道:“表妹,妳這又何必呢?當初,是那個人率先對不起妳。十八年來,如果他當真還沒死,卻居然連半點消息都不傳遞給妳。即使現在那個人真是他吧,他居然還是不肯暴露身份,反而用了個什么蕭昇的假名。這更加證明了,在他心目中,根本沒有妳啊。”
東方雄面色黯然,道:“他對不起我,我也對不起他,這就算扯平了吧。過去十八年也沒傳消息出來,說不定他是有苦衷的。至于現在……
唉,如果他當真有心隱瞞,人皮面具在江湖上,又不是什么稀罕的東西。而且,他不是終于出手,救了我們嗎?如果心里當真沒有我的話,大可以不出手啊。”
神算子完全明白了。根本上,東方雄便已經認定蕭昇是南宮逸。所以不管有再多跡象表明,蕭昇和南宮逸其實是兩個人,東方雄都不會相信。反而,她會自行腦補出一套解釋,來證明自己的想法正確。
這完全是感情蓋過了理性的表現。而對于這樣一個女人,別人還能說什么呢?說什么都沒有用了啊。
忽然間,神算子覺得很累,不想再愛了。他頹然嘆口氣,搖頭道:“……表妹,妳一定要鉆牛角尖,我也沒辦法。罷了罷了。妳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東方雄略覺歉意。柔聲道:“表哥,我知道你的好。假如他當真已經死了,我自然是你的人。但既然他沒死,那……那……唉~或許,這就是前世的冤孽吧。”
“有緣無份,有緣無份啊。”
神算子無可奈何,只好振作精神,轉過話頭,凝聲道:“算啦,咱們不提這個了。當下最重要的大事,是虎魄重光。卜算虎魄出土的正確方位,則屬于我肩負之天命。總而言之,現在我會專心致志在這件事上。其他一切,都等到這件大事完結以后再說吧。”
提起這件事,東方雄精神一振,說道:“這次南宮、東方兩大世家聯合,就是為了奪取虎魄神刀而來。之前我還有些擔心。但現在,既然他回來了,呵呵,虎魄神刀定然是被我們奪取,還能有什么懸念嗎?”
神算子沉聲道:“正因為這個緣故,所以你要勸鐵心,明天大家比武選英雄盟主的時候,讓他退一步,不要去爭取這個盟主。”
東方雄皺眉道:“這是為什么?當上英雄盟主,可以揚名立萬,威震天下啊。”
神算子搖頭道:“非也非也。既然有蕭昇這個大高手在南宮家坐鎮,虎魄神刀已經非南宮家莫屬。那么鐵心即使當上這個盟主,又能有什么好處?反而會變成眾矢之的,絕不劃算啊。”
東方雄沉吟道:“這么說……也有道理。那我立刻回去,勸說鐵心不要爭當盟主。”
神算子點點頭,道:“好。表妹快去吧。不過要記住,別說是我的意見。唉,鐵心一向對我心存成見。假如知道是我提議的,他肯定不會接受。”
“什么?要我不要爭英雄盟主?”
鐵心居住的廂房之內,她怒氣沖沖,叫道:“盟主大會是南宮世家號令天下的踏腳石,機會難得,怎么可以輕易放棄?這幾句廢話,肯定是那神棍教唆母親的了,對不對?”
被女兒一口喝破,東方雄也略感尷尬,連忙道:“怎么會。鐵心,你想多了。”
鐵心冷哼道:“娘,妳還當我是三歲小孩嗎?娘從小就訓示我,一定要威震江湖,中興南宮家。十幾年來,我無論再苦再累,都咬牙挺過來了。為的還不是這句話?現在娘忽然要我放棄,那豈不是說,我過去十幾年所受的苦,全是白費?簡直豈有此理。”
東方雄嘆氣道:“鐵心,此一時,彼一時啊。那時候,你爹在天晶浩劫中不知所蹤,南宮家長房,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你要是不爭氣,這家主之位,肯定要被二房搶了去。試想,娘親不嚴厲督促你,還能怎么辦?”
鐵心面色稍微緩和,道:“我知道娘親的苦衷,所以我也從來沒有什么怨言。但,難道現在有什么不同嗎?”
“當然不同。因為……因為……”東方雄猶豫了好半晌,終于嘆口氣,道:“你新請回來那位供奉客卿啊。”
鐵心沉默了。也過了好半晌,她才抬起頭來,凝望著東方雄雙眼,一字一頓地問道:“娘,妳告訴我。蕭昇……是不是我爹?”
“他的長相,確實和你爹年輕時一模一樣。”東方雄緩緩道:“至于其他的,我也說不大準。不過……假如非親非故的,又何必冒這么大風險,出手來救我們母女倆呢?”
這幾句話,把鐵心聽得心亂如麻。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應該高興?抑或應該煩惱?應該盼望蕭昇就是南宮逸?抑或否定南宮逸是蕭昇?
東方雄見女兒心意已經有些動搖了,連忙趁熱打鐵。道:“總而言之,這個盟主,你暫時就別當了。其實這個盟主,不過屬于臨時的空頭名號而已,根本不能真正號令武林的。保存實力,到時候一舉奪取虎魄神刀,那才是真正一舉成名,天下皆知的大事啊。”
“……好吧。娘親你這樣說,那我就退讓一次。”鐵心總算放軟了口氣。但未等東方雄開心說話,她立刻提手虛按,凝聲道:“不過,娘親妳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東方雄愕然問道:“什么條件?”
鐵心嚴肅地道:“條件就是,以后不準和那個神棍私下交往。”
東方雄又氣又急,兩頰緋紅,跺腳道:“妳這孩子,說什么話呢?神算子是我表哥,也就是你表舅舅啊。”
鐵心冷笑道:“什么表哥表妹,真當我是小孩啊?我和南宮鐵膽還是堂兄弟呢。”
頓了頓,鐵心又道:“算了,以往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總之,今后你們絕對不能在只有兩個人的場合私下見面。娘親你不答應的話,那么我也不答應。”
東方雄面色變幻,終于長長嘆了口氣,道:“好吧,鐵心你說怎么樣,就怎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