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埋好那些尸體之后,李昂被當成奸細綁在馬背上,隨著五十士兵東歸。
從這些士兵的交談中,李昂再一次證實了自己是身在唐朝,這些士兵是駐守唐吐交界的野戎城的唐軍。
雖然暫時不用擔心被砍頭了,但押回軍營后,等待自己的將是何等的酷刑呢?會不會被折磨至死呢?
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從大胡子隊正看到金刀時那貪婪的目光,李昂可以確定,只要有一絲機會,大胡子一定會坐實他的罪名,置他于死地,以便私吞那價值連城的金刀和白玉扳指。
更何況,自己是個來歷不明的人,細查下來,連戶籍都沒有,硬說是吐蕃奸細,也無不可。
被綁在馬上的李昂,心中亂緒紛雜,他絞盡腦汁想著脫身的辦法。
走在前頭的一個唐軍,小聲地問那位蒜頭鼻:“黃副隊頭,方家商隊一次死了這么多人,您道是誰干的?”
那蒜頭鼻答道:“某家怎么知道?此事你應該去問吳隊正。”
“小的哪能去問他呢?黃隊頭,您說這么大的事,能掩蓋得住嗎?小的前番聽說節度使衙門還讓方家幫運過鹽,萬一方家和節度使有什么交情呢?上頭查下來.....”
“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你頭上,你去操那份心干嘛?”
前面的兩個人根本沒在意被綁在后面的李昂,或許在人家的眼里,他已經是個死人了,兩人的談話隱隱約約傳到李昂耳朵里,雖然不甚明白,但已經可以確定,這其中有不少貓膩。
李昂心念急轉,自己能不能從中找出可利用的東西,以免一死呢?
這個黃副隊頭和那位吳隊正,顯然不是一條心的,兩人之間想必有些嫌隙,如果利用得好,或許自己能有一線生機。
李昂趁那吳隊正走在前頭離得遠,小聲叫了聲:“黃副隊頭,我有話想單獨和您說。”
蒜頭鼻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后放慢馬速,與李昂并排前行:“你有何話要講?”
“黃副隊頭,方家商隊遭遇劫殺,我當時在樹林邊目睹了整個過程,此事并非表面上這么簡單,現場還有一名方家護衛逃脫,而且….”
“而且什么?”
李昂看看四周的士兵,緘口不語。
見李昂留著話,蒜頭鼻以為他是因為身邊人多,不方便多說,便也沒再追問。
走了半天,前面出現一個酒家,三間茅草屋,屋前挑著一面破舊的酒幡。一眾唐軍走到這,便撥馬進入酒家歇腳吃食。
李昂可沒有機會上桌吃食,他被綁在外頭的馬棚邊,蒜頭鼻讓手下的士兵拿了兩個煎饃給他,李昂是真的餓了,結果那名士兵把碗扔在他面前就往回走。
“軍爺!軍爺!您不把我的手解開,我怎么吃呀?”李昂連忙說道。
那士兵不耐煩地回過頭來冷笑道:“你見狗吃東西要用手嗎?”說完還回頭往碗里吐了兩口口水。
李昂氣不打一處來,可惜雙手被緊緊地綁著,無可奈何,他別過頭去,不再看那士兵一眼。
這時,馬棚外突然傳來一個清脆聲音:“哈哈哈,好玩!好玩!”
李昂和那名士兵都不禁尋聲望去,發現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眉清目秀,嘴巴很小,兩邊嘴角微微上翹,給人一種俏皮的感覺,腰間懸著一把劍,大概是看到馬棚這邊被軍馬占滿了,他的馬拴在路邊的大樹下,空手而來。
光從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李昂就能看出這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少女,她的化妝并不高明。
那名唐軍也看出來了,他盯著少女問道:“你是何人?”
“哎,你先別問我是誰了。吃東西不用手,這事兒好玩!他不知道怎么吃,你快示范一次給他看呀,快點!快點!”那女扮男裝的少女面對五大三粗的士兵,一點也不害怕,還是笑嘻嘻地道。
她那副興奮又期待的模樣,就像是一個孩子在自家院子里搬來了小板凳,準備看大戲開鑼似的。
大唐與吐蕃之間不時有戰爭,這處酒家處于唐吐邊境線上,吐蕃人和羌人不時會來劫掠,一個少女孤身出現在這種地方,真是稀奇,只怕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那名唐軍士兵四處張望了一下,沒看到別的人,便嘿嘿笑著說道:“小兄弟,你真好看我示范嗎?你過來,過來一點,我示范給你看。”
這名士兵分明就是一個意圖騙小蘿莉去看金魚的怪叔叔。
那少女卻在興奮地追問道:“你答應了?太好了,那你快示范,快示范!”
她嘻笑著,似乎毫無防備的走上來,那名士兵伸手就去摟她肩膀,仿佛倆人是好哥們似的,“啊!”他的手剛要碰到少女的肩膀,突然驚叫起來。
李昂看到他的脖子上多了一只大蝎子,那鐵鉤似的尾巴彎起,扎在他的脖子上,他一邊驚叫著退開,一邊用手拍飛脖子上的蝎子。
那女扮男裝的少女更是又叫又跳,連女人清脆噪音都忘了掩飾,不知道的,還以為被蟄的是她呢。
酒家里的人聽到驚叫聲,紛紛跑出來,那大胡子隊正大喝道:“唐六郎!出了何事?”
那叫唐六郎的士兵捂著脖子哆嗦地說道:“吳隊正,這女人不是什么好東西,她放蝎子蟄我,你們看.....”
唐六郎的脖子上,已經出現了一些紅腫,大胡子立即說道:“趙慶,你幫唐六郎看看。”說完他走上前來,對那少女喝道:“真是膽大包天,你是何人?”
少女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指著在地上爬行的蝎子急聲說道:“你先別問我是誰,先把蝎子踩死嘛!嚇死人了!嚇死人了!”
少女的表情動作沒有一絲做作,似乎真的嚇得不輕,大胡子隊正一臉猜疑的回頭問唐六郎:“唐六郎,你看清楚了嗎?真是她放蝎子蟄你?”
“吳隊正,剛才就我和她兩個人,不是她還有誰?”
“你冤枉好人!”那少女不干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唐六郎,瞪著一雙杏眼說道,“蝎子又不是死的,它自己不會爬嗎?明明是你不小心讓蝎子爬到身上,害得我也著點被蟄,我還沒說你呢,你反而來說我,真是惡人先告狀.......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這時那個蒜頭鼻黃副隊頭出來打量了少女兩眼,淡淡地說道:“你如果真的這么害怕,怎么會一個人來這種地方?不用裝模作樣了。”
這一點就連李昂也非常好奇,他望著少女,想看她如果作答。
“誰規定我就不能來這里了?你們俞校尉都管不著,要你們來管?算了,算了,懶得理會你們。”少女不耐煩地擺擺手,然后一邊往里走,一邊叫道:“店家,店里都有什么好吃的?,給我挑幾樣好的上來!”
蒜頭鼻等人聽少女操著一口京腔,而且從她氣質以及佩飾上不難看出她是出身富貴之家,似乎還認識自己的頂頭上司。
被蝎子蟄的唐六郎只是脖子上起了個包,沒什么大礙。如今方家商隊幾十條人命還沒有處理妥貼,蒜頭鼻和大胡子都不愿再節外生枝,便都回店里用餐去了。
過了一會兒,那少女竟又端著兩個煎餅來到馬棚,她蹲到李昂前面露出一臉人畜無害的微笑問道:“想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