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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百里墨染書名:
便在程氏滿心疑惑之時,謝珂己抬腳跨進院中。程氏搖頭笑笑,覺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姐兒雖然離家七載,可有她照看著,院子里的東西一切如故,便是四奶奶當年給姐兒布置的內室也保持著原狀,一切仿佛像姐兒沒有離開那般……程氏哪里知道于她來說謝珂不過是在楚氏生活了七年此時方歸家。可于謝珂來說,再次邁步跨進自己的小院,卻仿佛隔了兩輩子。
望著院中一草一木,一花一樹,謝珂臉上神情雖然極力保持著平靜,可是心卻跳的厲害,有種仿佛要跳出心房的戰栗感。
“……這七年里,我日日都會來院中,怕旁的丫頭弄亂了姐兒的屋子,一切都是不假她人之手的。姐兒看看,是不是和七年前一模一樣?”程氏當先推開木板,熟悉的景致瞬間映入謝珂眼簾,那桌,那椅,便是桌上擺著的一套青花茶盅也是母親在世時挑選的,程氏真的如當初所言那般,會為她護好一切,不會失了一分一毫。
“奶娘,多謝你。”謝珂環顧一周,最終柔聲道。
程氏笑笑,覺得自己這七年不管是每日里朝九晚五的來看,還是親自替小院掃塵灑水,都得值得的。
便是連程善才都覺得她實在做的過矣。
寶姐兒在十三歲生辰前不會回來,打掃的再干凈又有什么用?可是程氏卻風雨無阻,便是下了冰雹降了暴雪,也從未有一天間歇。
她做的這一切,謝珂輕輕幾個字,她便覺得值了。
這可是她一手奶大的姐兒。性情如何她自是清楚。
寶姐兒這幾個字,卻是發自肺腑的……程氏竟然眼眶一熱,也險些落下淚來。
七年等待,七年守候,終究在此時得了圓滿。想必四奶奶在天有靈,也定會覺得欣慰的。“姐兒先歇一歇,我去灶上看看。”謝珂不在的翌年。大丫頭秋萱便出府許了人家。程氏索性便尋了謝年,求了謝珂院中管事一職,這幾年來院中除了幾個小丫頭看著房子。便再未添人。
現在姐兒回來了,院中這幾個人自然不夠使喚,程氏尋思著是不是尋了謝老夫人,給院子添些人手。
不過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讓灶上先運轉起來……
謝珂點頭,這時水青和水竹掀了簾子進來。
“程媽媽也在啊。小姐。奴婢己將人手安排好了。還依照在楚氏時的樣子。”水青輕聲道。
程氏聽得一頭霧水,不由得抬了眸子去看謝珂。
謝珂點點頭,這才不急不忙的開口。“……所謂能者多勞,奶娘還是領了院中管事之職吧。水青幾個依舊是院中的大丫頭。小事可自行處置,大事稟了奶娘。雨卉和從蕊依舊如故……”自從水青和水竹被譴來謝珂身邊,謝珂院中便有了四個大丫頭。
謝珂習慣將索事交給水青和水竹。
二人畢竟自小跟在楚氏身邊。見的世面多些處事自然圓潤。
雨卉和從蕊比起二人來小了幾歲,便一個負責謝珂的起居。一個管著謝珂的箱籠……
將這些索事和程氏交待清楚,也便到了就寢之時。程氏有些暈頭轉向的挑了簾子出去。
今天一天竄進腦子的東西太多了,她得理一理……姐兒歸家,她最愁的便是人手問題,生怕老夫人有諸多借口,不給姐兒院中派人。
堂堂謝氏嫡女,如果院中只有三五個丫頭服侍,被旁人知道一定會笑話姐兒有名無實的。
可這最擔憂的問題,在謝珂將她在楚氏的經歷說完后,便迎刃而解了。
因為姐兒最不缺的便是丫頭。
有當初從謝氏帶在身邊的,有留在楚氏后楚老夫人賞賜的,還有楚四爺尊著楚老夫人的吩咐給謝珂從人市上買來的。加起來竟然有二三十個之多。
這些人此次都跟了姐兒回建安。
剛才水青所說的安排便是將這些丫頭安置好了,便如在楚氏那般。程氏原本還怕院子太過清冷,會讓謝珂生心凄涼之感。不想不過小半個時辰,院子便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打塵的,灑水的,漿洗的……
便是灶上婆子便有五六個之多。哪里還需要程氏惦記著灶上的活計……
自從見到謝珂,程氏便一直覺得面前的寶姐兒與自己記憶中的小姑娘簡直判若兩人,此時才真的明白自己為何有這樣的感覺。
七年前,姐兒不過是謝氏的嫡女,便是身份尊貴,可也只是徒有虛名。
七年后,姐兒才是真的金貴。
有宅子,田莊,銀樓,酒樓,茶莊……這些私產足夠姐兒一世富貴。
寶姐兒,再不是她記憶聽寶姐兒了,她再不需她相護,她己有足夠的資本傲視謝氏。
程氏緩步走出院子,其間碰到數個丫頭,她們都退到一旁,福身喚她‘程媽媽’。程氏原本有些黯然的心思突然便雨過天晴起來……
她真傻,姐兒這般過活不正是她期盼的嗎?當年四奶奶尚在上,還曾憂心姐兒年長若是所托非人,可如何過活?現在好了,姐兒不管嫁至哪戶人家,便靠著自己都能衣食無缺。
這真真是極好的。
程氏當晚便與程善才細細說了這一日都發生了什么。
從最初的那少年突然闖進花廳送了謝珂一沓房契地契,到她從謝珂院中離開,院中雖熱鬧卻井井有條……程善才聽了沉默良久。
他自幼跟在四爺身邊,初時是四爺的伴讀,然后便一路跟著四爺。
他是眼睜睜看著四爺和四奶奶好好一對賢伉儷,最終卻陰陽永隔。也是看著四爺雖滿心不舍,但為了獨女的安危,還是忍痛割愛將寶姐兒留在楚氏。
這一路行來,在程善才看來。謝年才是最可憐的那個人。
失妻離女。
原因皆是一時的陰錯陽差。
現在姐兒回來了,四爺臉上成日帶了笑,程善才自然是高興的。只是……楚氏七載,終究讓一個玉雪可人的小姑娘長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漂亮,嬌貴,還有妻子剛剛所說的,便是靠了自己的私產也能一世富足。
終究。寶姐兒即不像四爺。性子也不像四奶奶楚氏。這樣的性子,程善才想了想,對妻子開口。“姐兒既然回來了。也該讓識哥去拜見一番,畢竟識哥兒名義上始終是姐兒的伴讀。”程善才不提,程氏險些忘了。
是啊,自己的小兒子之所以進了謝氏族學。最終考進了官學,可都是自家姐兒的功勞。當年要不是姐兒堅持。四奶奶和四爺哪能同意讓識哥兒當了姐兒的伴讀。
程氏點頭。
“明日我便讓勁哥兒親自跑一趟。還有勁哥兒,是不是也尋了機會見一見姐兒?”程善才的長子程勁今年己經十八,自前幾年便跟在謝年身邊,現在管著謝氏一個茶莊。算是小有成就。
“……尋了機會再說吧。以防旁人說咱們暗藏心思。”程善才和謝年提過,待寶姐兒出嫁時,是要帶了陪房的。那時勁哥兒多半己娶妻。便讓兒子小兩口當了謝珂的陪房。
姐兒到了夫家,也好有個得心應手的人使喚。
只是聽完妻子的話。程善才覺得還是不要做的太過明目張膽的好。
程氏點點頭,她和丈夫程善才都是謝氏的家生子,兒子自然生來便是謝氏仆人……若是將來跟了姐兒去夫家,她先前還擔心兒子會覺得委屈,畢竟姐兒的夫家自然不會重用姐兒帶去的人,可現在不同了。
姐兒名下有那么多產業。
便是還了些給楚氏,楚老夫人自然也會給姐兒留下一些。
這樣兒子便有了用武之地……
至于小兒子,書讀的好,將來若真的考取了功名,她面上有光的同時對姐兒名聲也有助益。
畢竟可是謝珂當初的慧眼識人。
程氏越想越覺得兩個兒子前途都是極好的……“……等勁哥兒喚回了識哥兒,我便尋了機會領識哥兒見一見姐兒。”程善才點頭,夫妻這才睡下。
或是因為換了g,或是因為初回謝氏,謝珂昨晚睡的并不好。
前半夜輾轉反側,后半夜幾乎陷在噩夢中。
夢里她似乎回到了小時候,楚氏將她半攬在懷里,用著慈愛的聲音連聲喚著她‘寶姐兒……’她同樣連聲應著,可是無論她怎么眨眼睛望向母親的臉,卻始終看不清。
水青挑了簾子進來服侍謝珂洗漱。
“……剛才老夫人院中的紫云姑娘來過,說是姐兒昨日想必累了,今日便不用給老夫人請安了。”謝珂點頭表示知道了。
今日便是不用去給謝老夫人請安,想必她的院中也不得清凈。
“……大奶奶院中的春曉姑娘剛剛送來了盒食,大奶奶早起親自熬的百合銀耳羹,說是最能去躁,姐兒一路趕回建安,自是辛苦,昨日又累心累身。大奶奶叮囑姐兒務必用些。”謝珂又點點頭,水青便不由得笑了。
“奴婢發現自從昨日那齊氏小公子一席話后,整個謝氏似乎都有些草木皆兵。”姐兒回來建安也有些日子了,雖說住在北城新宅里。可是離謝氏祖宅不過一柱香的路程,若是有心去探望,何必等到姐兒歸謝氏后。
今日不過一個清晨,接連便有三五撥人到訪。
不是送吃的便是送用的……
這些人啊,心思真是昭然若揭的很。謝珂也被逗笑了。“水青真是長學問了,竟然還知道草木皆兵了。”水青被謝珂說了個大紅臉……“奴婢既然有心留在姐兒的身邊,總不能讓姐兒因奴婢失了面子,自然也得用心,奴婢學了半年,不過識得幾個字,便讓姐兒這般笑話。”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便是了。不過你這樣子,倒真的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來。”
水青一邊動作凌厲的給謝珂綰發,一邊附和著問道。
“……你也該知道的。奶娘的小兒子,喚做識哥兒的……他與我同齡,上次見他,他明明是個孩子,可說話卻是分外老成。五六歲的孩子一開口便是之乎者也的。”
“識哥兒?便是因小姐入了族學,又進了官學的那個。”
謝珂點頭。
“說起來都是姐兒的功勞,若沒姐兒的提攜,他一個家生子,如何能入族學,更別說進官學了。”水青這話說的倒也不錯。可是謝珂卻不這樣認為。
程識本就是個有本事的。
便是沒有她,他最終也能學有所成,也許過程會艱辛些,不過殊途同歸。
她當初之所以助他一臂之力,未償不是在幫自己。
所以水青話音落下,謝珂便搖了搖頭。“話雖如此,可也要識哥聰慧。謝氏家生子有多少,跟在哥兒身邊的哪個不是家生子。可哪個像識哥兒這樣能進了官學。所以說人本無貴賤之分,只要肯學,家生子又如何,依然有成了大事的。”說話音,水青己利落的在謝珂鬢角插了支梅花簪。
天青色的素面褙子,配了掐絲的梅花簪,即素凈又溫婉。
水青不由得后退一步,審視著自家小姐。
對于謝珂剛剛的話,是有聽沒懂。
她沒懂,不表示門外無人聽懂。
程氏來的早了些,正想挑了簾子進屋,便聽到屋中謝珂溫婉的說了識哥兒那一席話。
便是一直以奴婢身份自居的程氏,心神也不由得一蕩。
姐兒說,識哥兒將來會成大事?姐兒對識哥兒竟然這般高看?程氏覺得心頭一暖,想了想還是悄聲退了下去。她和回去和丈夫商量。姐兒從未將識哥兒當成奴才看待。
所以也不必那么多顧慮,便讓勁哥兒也來拜見姐兒吧。
總不過三五年姐兒便要嫁人了。
到時勁哥兒也好助姐兒一臂之力……
謝珂早膳用的是大奶奶親手熬的百合銀耳羹,回禮則是謝珂從楚氏帶來的廚子做的幾盒望川的點頭……
余下來看過謝珂的,送了東西的,謝珂也都一一回贈。
收了回禮的派了丫頭前來道謝,水青和水竹輪留陪著這些小丫頭說話,臨行前按照謝珂的吩咐賞了幾錢銀子。
直到午后,真正的訪客才登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