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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玉走后,謝老夫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桌上那幾件首飾,目光越發的陰冷深沉……她這兒子養了三十幾年,似乎從未給她這個當母親的送過哪怕一件首飾,以前楚氏在時,偶爾還會借花獻佛的給她送些稀罕玩意。
楚氏病故后,兒子便一門心思都用在了寶姐兒身上。
她手中自然不缺幾件首飾,只是兒子待孫女那是掏心掏肺的好。
一座富麗堂皇的宅子說送便送了,首飾更是成盒的置辦……珍寶樓里的首飾那價錢便是一般人家姑娘出嫁時能置套頭面都屬奢侈了。自己那兒子倒好,銀子好似天上落下來的,花起來連個響動都無。
謝玉說這樣的首飾謝珂有好幾妝盒。所以見謝玉似是喜歡,但毫不心疼的送出。
便是謝老夫人自己出手都不會這般大方。
謝老夫人不由得深思著,想著謝珂知不知道謝年和楚氏的那紙約定?
應該是不知道的吧,那時寶姐兒年幼,謝年不會無聊到把這種事情告訴寶姐兒吧。可便是謝年不說,寶姐兒在楚氏七載,也難保楚氏中人不開口相告,雖然當初約定時說的是此事及機密,萬不能透露。可是透露給寶姐兒不算違背約定吧。
是不是寶姐兒知道了一切,所以才這般有恃無恐的,才這般不知珍惜。
所謂以己度人,謝老夫人可不會認為謝珂在楚氏過的會比在謝氏好。在楚氏謝珂畢竟只是表小姐,又不是楚氏正經的小姐,憑什么人家要將她當成正經主子那般,每月的用度定然是不多的。所以謝珂不能有這么多節余供自己揮霍。那唯一的答案便是她花的銀子都是謝年暗中給她的。
歸根到底。她揮霍的是謝家的銀子。
謝老夫人是越想越氣,不由得對一旁服侍的程嬤嬤道。“楚氏是安了什么心,竟然將寶姐兒教成這般?本打算著待寶姐兒回府,待她親厚些,可她若是這樣奢侈放縱的性子,我如何能對她寄予厚望。”程嬤嬤心中嘆息,心道便是沒這一出。您老夫人對寶姐兒也沒寄予厚望啊。
“老夫人。奴婢覺得此時下定論尚早,待寶姐兒回來,老夫人不妨多看一看寶姐兒的言行。”
“你一直喜歡那丫頭。便是時隔七年心里也是向著她的。”謝老夫人不辯喜怒的道,程嬤嬤心中一緊,臉上笑意不減的回道:“看您說的,您當初也是稀罕寶姐兒的緊。這七年來。奴婢便沒見哪個姑娘能有寶姐兒這般伶俐,心中記掛著也是應當。”這話謝老夫人倒無法反駁。“這倒是實話。那丫頭小時便惹人憐惜,卻不知現在長成什么樣子了。玉姐兒倒是沒有提一句。只是我始終擔心寶姐兒與咱們離了心,便是想要攏回來也是難的……只是玉丫頭……她的出身始終上不得臺面。還有她那個娘……”
程嬤嬤對謝玉稱不上喜歡。
她看人講究個眼緣,謝珂就頗合她的眼緣。
只是二房的謝玉。雖然表面看起來也是乖巧伶俐的,可是程嬤嬤總覺得那乖巧帶著幾分做作,那伶俐也透著幾分心計。所以便是玉姐兒這幾年來將老夫人哄得服貼,程嬤嬤也沒有應下教導謝玉的差事。
“老夫人所言及是。而且玉姐兒的親事己定。是京城一戶權姓人家……據說此時那權家公子便在建安,老夫人若是想看一看那權家公子也是極容易的。”
謝老夫人想了想,終是搖搖頭。
以姜氏的出身,給謝玉尋的人家也金貴不到哪里。前些時候她倒來問過她的意思。她那時滿腦子都是寶姐兒的事,哪有心思理會姜氏。
至于這權氏如何,與謝氏關系不大,說不好還是個破落戶,還要依仗謝氏呢。所以謝老夫人對見權家公子絲毫提不起興致來。程嬤嬤也便不再提起,只撿起了謝老夫人喜歡聽的話又說了幾句,終于讓謝老夫人的心情好了幾分。
“……所以說許是寶姐兒見玉姐兒真心喜歡這幾件首飾,這才忍痛割愛的。寶姐兒可是一番好心,換了旁人,哪個會像寶姐兒這樣心善,與族中姐妹這樣親厚,老夫人竟然為此動怒,便著實冤枉了寶姐兒。”
最終,程嬤嬤在謝老夫人耳邊道。
謝老夫人聽后沉默半晌,終是將幾件首飾收到妝奩中,想著還是派了人將東西送還謝珂。
并且叮囑她幾句,姐妹關系再親厚,也不能輕易送這些貴重東西。須知這其中隨便一件,都能給玉姐兒添件嫁妝了,她們姐妹若情深,她又有心給玉姐兒送些小玩意,不如繡幾雙鞋襪給玉姐兒,也算是全了姐妹情份。
謝珂可不知道自己只是覺得與其讓謝玉眼巴巴的望著,倒不如送了她幾件。
她是了解謝玉的,知道她心事重,她的好心在謝玉心中,便是施舍……讓謝玉整日看著,即舍不得棄,拿著又覺得被看低了。這樣的煎熬前世幾乎伴了她半生,如今她算是小懲大戒。
前世的事她己不打算和謝玉清算,何況今生一切未發生,也著實無法清算。
只要謝玉不再像前世那般招惹她,她們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沒想到陰錯陽差幾件首飾落到謝老夫人手中,而且自己還險些被謝老夫人誤會她是個嬌奢無度的。
好在小時候有意在程嬤嬤面前造勢,今日程嬤嬤才替她開脫。
當天傍晚謝年回府,程善才便將謝玉來訪之事實言相告,謝年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晚膳后來探望謝珂。
父女兩個便擺了張小幾在院中,沏上一壺清茶,茶香氤氳,氣氛十分融洽。謝年先開口問了謝玉來訪之事,謝珂便把自己對謝玉所說之語一字不差的告訴了謝年,自然送出幾件首飾之事也未隱瞞。謝年點點頭,并不在意幾件首飾。
又沒賞了外人,同是謝氏女。何必分什么彼此……不過對于謝玉到來的用意,謝年心是還是有幾分怒意的。
自己的母親寧愿聽信讒言,也不信他。
現在又何必來打探……他就是要謝珂大大方方的留在新宅子里,不僅如此,他還在大張旗鼓的給女兒慶生。
女兒六歲的生辰始終是他的遺憾。
他原本答應女兒定然要讓全建安的百姓都知道他謝年如何chong女……不想等這個生辰,卻足足等了七年。
也許是今晚夜色太過美好了,也許是七年時間,謝珂父女都累了。總之在謝年提起那段往事時,謝珂并臉上神情未動,甚至在謝年訴說其中的過往時,謝珂還微微頷首以示鼓勵。
謝年終究將憋在心中七年的話說了出來。
他說的很痛快,也很痛苦。七年啊,足足二千多個日夜,沒有知道他這兩個多個日夜是如何度過的,他沒有一日不想亡妻。可是陰陽相隔,便是思念成癡也終究無法,她甚至未曾入過他的夢,他知道妻子怪了他,恨了他。可是……“寶姐兒,我當時是真的一時好心,這才救下了那姑娘。至于之后……確實是爹爹鬼迷心竅,你母親怪我怨我也是應當,可便是再怨再恨,她又為何折磨自己?便是天大的恨意,她也不該舍下你,這是父親始終不解之處。”女兒在一個母親心中難道不該是最重要的存在嗎?
當年,自己的妻子怎么忍心留下六歲的寶姐兒一人,怎么忍心?
妻子怪他狠心相負,她的心又何償不狠
她終是去了,卻留下他和女兒在這世間……
女兒最終被留在楚氏,因是為女兒好,他并示強求。可是這七年他何償不是思女成狂……“你放心,爹爹這輩子只有你母親一個妻子。”最終,謝年如是道。
謝珂此時早己淚流滿面。
她們父女間有心結,而且隨著時間這結幾乎成了死結,她也怪過怨過。他們大人的事,為何最終連累的卻是她。
原本她是謝氏嫡女,有父親疼母親愛,可是一夕間,她失了父母。
她成了個無父無女的孤女,楚氏便是再好,她依舊是寄人籬下的……便是楚老夫人待她再親厚,也無法彌補她心中的缺失……可今日聽過父親謝年一席話,謝珂發現自己其實并不該如此記恨父親。
七年時間,一切都該煙消云散了。
死的人終究死了,活的人依舊要活,謝年不必為了一件錯事而背負一生。何況當初的事,本就是對錯難辯的,父親的初衷確是好的,只是最終結果不盡如人意,而母親,難道便沒有錯嗎?只是多想無益罷了。
“爹,喝茶。”最終,謝珂輕聲道。
謝年用力點頭,端起茶盅的手甚至有些顫抖……
一笑,泯恩仇。
離謝珂生辰還有五日,整個北城宅子己經像過年般開始張燈結彩。
謝珂立在銅鏡前,程氏則一臉喜色的拿著幾件新裁的褙子在謝珂面前比劃著。時不時的和一旁的水青水竹嘀咕上幾句。
“那件素面的褙子姐兒穿上最好看。”水青道,水竹也點點頭。“那件確實襯得姐兒小臉雪白,只是生辰那樣的日子,還是穿得喜慶些的好。倒不如那些桃紅色褙子配上那件天青色比甲,讓姐兒整個人看起來富貴的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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