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
“都這么大了,竟然還似小孩子般,羞也不羞!”楚老夫人嘴是雖然這樣說,但還是動了動身子,好讓兒子倚的舒服些。“都說老太太愛幺兒,我即是幺兒,和娘撒撒嬌有什么可羞的。”楚曄逗趣道。
楚老夫人聞言臉上果然染了笑。
最終也只是拍了拍小兒子的頭,一幅chong溺縱容的樣子。
楚曄又和楚老夫人打趣半晌,這才開口將昨日與謝年所說相告。
“他應了?”“應了。”
“沒有猶豫?”
“未曾猶豫。”楚老夫人不由得沉默起來。
四郎的提議委實有些過份,哪有讓女兒之子承繼家業之說。四郎這樣說不過是想要難為謝年,讓他知難而退。不管如何,楚老夫人便是強留,也要將謝珂留在身邊,便如謝珂所言那般,待她到了十三歲,她自會送她歸謝氏。
不想謝年竟然答應了。
這……
“這可如何是好?難不成真讓他帶走寶姐兒?”
楚老夫人憂心的道。想起昨夜的夢境,楚老夫人搖搖頭。“不行,便是謝年答應,我們便以怕謝年所言無信,需要他問過了謝老夫人方可做數為由,阻他此次帶走寶姐兒,依我看來,那謝老夫人必不會答應,便是謝年點頭也是無用。總之,無論如何不能讓謝年帶走寶姐兒。”
楚曄被楚老夫人一席話逗笑了。
“還是母親有辦法。”最終贊道。楚老夫人如何聽不出兒子這是在奉承她,見到兒子一臉的從容神情,楚老夫人心下微安,想著兒子自幼便鬼點子多,指不定早己想出什么辦法。不由得追問道。“四郎,你到底如何勸說謝年的,謝年可否點頭。你這臭小子,連母親的話也敢搪塞。”
“兒子自是不敢的。母親放心,謝年己答應,讓寶姐兒十三歲再歸謝氏。至于我所提由寶姐兒之子承繼謝氏家業之說,謝年亦己應下。至于辦法……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在楚曄微重的咬字中。楚老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暗自點頭贊小兒子的精明。
“即如此,今日便喚了你大哥,二哥。和三郎來,母親有些話要早些交代。”楚曄應下。
得知自己可以留在楚氏后,謝珂松了口氣,雖然外祖母和小舅舅都說有他們在。一切都不必擔心,可是謝珂還是怕事情終是有變。乍得到確切消息。謝珂才算真的安了心,雖然不知道自己這般努力留在楚氏,結果會不會與前世不同,但既然重活一次。哪怕明知道努力亦是無用,她也依舊要努力。
她無論如何不能像前世那般坐以待斃。
至于要不要見父親謝年……
謝珂心中一時難以抉擇。她心里自是怪罪父親的,如果不是父親惹出那些事端。母親又怎么會因此郁結在心,最終咳血以至丟了性命。可謝珂也知道。很多事情并非單方面的原因,父親便是再有過錯,也是她的父親。
只是這個問題最終未需謝珂來決定。
因為當日用過晚膳,楚曄便領了謝年來看謝珂。
乍見到父親,謝珂有瞬間的呆滯,隨后眸子很快沉下。楚曄不由得勾了勾唇。
在謝年有些難堪的表情中,朗聲喚道。“寶姐兒,難道不喜歡小舅舅來看你?”
謝珂抬眼去看楚曄,隨后乖巧的點頭。“自是喜歡的。”“既然喜歡,便全當賣小舅舅一個面子。謝四爺明日便要走了,今晚來看看你,而且有事情要交待給你。我便先走了,明日閑了再來看你。寶姐兒,記得小舅舅的話,萬事有你外祖母和舅舅們,你不必擔憂。”
楚曄這話明顯是給謝年難堪的。
他看自己的女兒,卻需要借著楚曄的面子……只是謝年什么都沒有說,事情到了這一步,他是一步錯步步錯。女兒不諒解他,他也明白原因。
只是有些事情,他還是要清楚的告訴女兒的。
楚曄離開了,并且順便帶走了屋中的婢女。程氏雖不放心,可想著他們終是父女,有些心結還是需要解開的,最終一臉擔憂的隨著楚曄出了門子。
楚曄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負手立在院中。謝珂住的院子喚做‘丁香院’,院子一偶植了幾株小臂粗的丁香,每到花期,滿院花香沁人。此時,楚曄便負手立在丁香樹旁,微微抬首望著比他高了一頭的丁香樹,那風姿,讓幾個小婢女不由得在廊下交頭接耳。程氏哼了哼,小丫頭們頓時作鳥獸散。
聽到動靜,楚曄回身,然后在程氏驚詫的目光中,對程氏招了招手。
程氏頓了頓,最終走向楚曄。
屋中,謝年和謝珂沉默對視著,想起女兒以前和他撒嬌的樣子,和他一起看那九州志的神情,謝年覺得仿佛冬日里被潑了一身冰水,簡直冷徹心肺。“寶姐兒。”好半晌,謝年才啞著聲音喚道。
謝珂聞言神情一動,眼中泛起微微的水光。
上一世,她雖和父親不算親厚,可是嫁進權氏后,逢年過節,父親總會派人送來禮物。初時她并不以為意。可是后來她才知道,便是因為父年節送的東西,才讓權大姑奶奶暫時壓下了對她的不滿。
而且父親送的東西,多是些貴重的,也讓權氏日漸蕭條的日子有了幾分助力。
父親,其實一直是在意她的。不管前世還是今生。
謝珂輕輕點點頭,算是應下謝年的呼喚,謝年表情一喜,不由得向謝珂走近幾步,謝珂身子一滯,不由得后嫁一步,謝年臉上閃過失落之色,最終停在距謝珂一步之處,仿佛,這是父女間不可跨越的鴻溝。謝年壓下心頭的苦澀,有些澀然的開口。“寶姐兒,你還在怨爹嗎?”
怨嗎?
謝珂自問……可是心中卻沒有答案。重活一世,她已不像前世那般單純。
為了能留下母親的命,她對父親用了心思,為了能留在楚氏,她又用了一番心思。
便是對待她至親的程氏,她也是有所保留的。
雖說讓程氏隨了父親回建安是為了讓程氏夫妻相守,能彌補上一世程氏的不幸,這一世好歹要讓程氏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可是難道她心中便沒存了利用之心嗎?
她讓程氏替她看護院子,讓程氏替她在謝氏打點,難道便不是心機嗎?
比起父親謝年,她又能高尚到哪里?
何況再次看到父親謝年,他的頹廢與黯然躍然于臉。謝珂不由得想起外祖母院中那婆子的話。
說父親抱著母親的尸身呆滯半晌,那冰冷的身體在父親懷中,仿佛并未離去。父親,心該是痛的吧……人活在世,誰又能無過。只是父親的過錯卻再也無法挽回。
想能這些,謝珂小臉終是綻出幾縷淺笑。這一次,她大大方方的搖了頭。
謝年眼睛一熱,險些當著女兒的面落下淚來。
這一次望川之行,他心如死灰,妻子逝去,女兒怨懟。他甚至生出幾分生無可戀來。在踏入楚氏之前,他己知這一行必不會順利。只是沒想到,楚氏諸人并未為難于他。便是楚曄……所言所說亦有道理。
寶姐兒己失了母親,便是妻子楚氏在,寶姐兒都險些丟掉小命。
何況沒有母親相護的寶姐兒該是如何形單影只任人欺凌。而母親確如楚曄所言,定會逼他再娶……到時……寶姐兒確實無法依靠他。而他,恐怕亦難護寶姐兒周全。
倒不如……
釜底抽薪。
字據己立,便是母親知道后反悔,亦是無用。
想明白這些,謝年覺得一身輕松,絲毫不覺得自己便這般輕易的將一切交給女兒有什么不妥,在謝年眼中,自己的女兒是世上最伶俐的姑娘,何況他對妻子確有愧疚,既然妻子最是放心不下寶姐兒,他便竭盡全力,將最好的一切都交給女兒。
隨后謝年和謝珂說了自己和楚曄的約定。
謝珂聽后大驚……
這?怎么可能?這與上一世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上一世她出嫁時,嫁妝也算豐厚,可也只是豐厚而己。
相比謝玉和謝霞,她的嫁妝只能算是尚可。
可這一世……
承繼謝氏嫡系一脈。
謝氏嫡脈有多少店鋪?有多少田莊?有多少首飾鋪子,成衣鋪子……最讓謝珂不敢相信的是,謝年并未打算招婿,而是要將她堂堂正正嫁出去。
那表示多年后,謝氏現在的鋪子田莊,乃至整個謝氏祖產,都將改名易姓。
這……謝珂實在難以想像。
以為謝珂沒有聽明白,謝年解釋道。“父親沒有招贅上門的意思,這些東西,便當是父親送給外孫的。不管將來你所嫁何人……”
楚曄說有銀子方能安身立命,謝年覺得甚是有理。女兒不管嫁到哪戶,手里有銀子,便能ting起腰桿做人,便是婆家刁難也能毫不畏懼,謝年思來想去,竟然覺得楚曄這法子出的尤其好。
謝珂哪里是沒聽懂,她是被嚇呆了。
她甚至算不出若是她出嫁,會有多少嫁妝?
謝年這是……因為母親的離世而魔怔了嗎?抑或這是……補償,她失母的補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