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
你將來打算怎么辦。
他怎么可以這么溫和的說出這么絕情的一句話。
她原以為他會怒不可遏會大聲的訓斥自己,可是他自始至終如平常一樣。
既不遠也不近,即不冷也不熱,就如往日一樣。
“要不你就先在這園子里住幾天罷,等我事情處理好了你再搬出去,唔,你是回探花樓呢還是去別的地方,你還記得你父母是住在哪里的么?”陳煙寒繼續輕聲軟語的征求著她的意見。
鄭楚容面色蒼白,淚珠依舊掛在面頰之上。
她呆呆凝望著陳煙寒,過了好一會,方喃喃道:“公子,奴婢是真心喜歡公子的。”
陳煙寒愣了一下,他當然知道楚容喜歡他,只是此刻說出來,又是另外一番意味了。
“既然如此,那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實情?”
“我怕,我怕公子會不要我了。”她原以為她能一直瞞下去,瞞到國喪期滿,瞞到陳煙寒納她為妾,瞞到他二人兒孫滿堂。
只是陳煙寒一直對她并不怎么上心,雖從未曾虧待過她,但即便國喪期滿了以后,也不見有納她為妾的意思,甚至兩人見面的次數也極少,若非如此,又怎能給杜若恒可乘之機。
“你累了,躺下休歇罷,想好了將來要怎么樣就告訴我,我能替你做到的都會替你去做。”
鄭楚容面如槁灰,是啊,他什么都可以為她做,只不過就是不會要她留下。
她已經無地自容,又還能再說什么。
而陳煙寒說罷,便依舊對楚容微微一笑,然后便走出了房屋。
只是他一踏出房門,面上的笑容便迅速的消逝。
“你都聽到了罷。”他一邊低沉嚴肅的說著一邊快步的往外走去。
一直站在門口的何雪松快步跟上,帶著一絲無奈的語調回答道:“我記得她剛來那日,你就說哪里不對,我還暗自笑你多疑,不想竟會是這樣。”
“是我疏忽了,所以我全錯了。”陳煙寒每說一個字,就覺得有個地方傳來一陣陣的隱痛。
他是疏忽了,因為他那時覺得這不過是件無關緊要的事情,所以即便感到有不對,也懶得去深究。
是啊,那時這個突然出現的楚容,還有那個他打算退婚的董家大小姐,都是無關緊要的。
只是此刻,那種痛又是緣何而來。
“今年三月三那一天,我也覺得不對。”陳煙寒突然停下了腳步,他身邊是一株剛剛吐出花苞的杏花樹。
“只是我不敢去細想,我害怕自己真的錯了,所以處處挑她的不是。”人總害怕自己犯錯,于是便潛意識里處處尋找證據證明自己沒有犯錯。
何雪松自然知道陳煙寒口里的她是誰,他尷尬一笑道:“我那日見她替鄭姑娘診病,就覺得這個小先生有趣得緊,雖說是脾氣大了一點——”
那日他一句無心笑話,就惹得欲言拂袖而去,這自尊心也太強了些吧。
何雪松話尚未說完,忽然聽到身后楚容的房里出來珠兒的一聲驚呼。
“姑娘,姑娘,公子,公子!”珠兒沖出了房門,驚慌失措的邊朝他們跑來邊不停的呼叫。
“怎么了?”陳煙寒與何雪松停下了腳步。
“姑娘暈過去了,口里還有血!”珠兒牙齒打著顫抖。
說話間,陳煙寒二人已經沖進了房間。
但見楚容雙目緊閉,斜斜倚靠在床沿上,嘴角衣襟盡是斑斑血跡。
“楚容,楚容。”陳煙寒將楚容扶了起來,低聲在她耳邊不停呼喚。
“公子。。。”楚容微微睜開雙眼,低聲回應了一句。
“快去杏林堂,找董先生來,快!”陳煙寒轉過頭去,對珠兒急急說道。
馮元凱剛離去不久,欲言此際正呆呆的坐在藥柜旁一個用來墊腳的小矮凳上,神情有些恍惚,面色也白得嚇人。
姚媽不知發生了何事,去叫了她幾聲,也不見她回答。
那該死的老狐貍,又出了什么鬼點子!
正當她焦急的時候,忽然見到素問園那位鄭姑娘的貼身丫鬟珠兒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董,董先生在么,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她吐血了。”珠兒彎著腰,一手撐著門框,一手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的道。
“什么?”欲言這才回過神來,猛地站起了身子。
“今早還好好的,然后公子來了,然后公子又走了,然后我進去看,姑娘就倒在那里,臉上衣服上都是血!”珠兒面帶驚恐,說話也有點語無倫次。
欲言聞言轉身就跑向堂中的一張診桌,然后伸手拿起桌上的藥囊,便朝門外跑去。
出了杏林堂的正門,便是燕歸巷,然后御水街,然后平昌街,該死的陳煙寒,他若不是多事將素問園的后門用石塊砌死,她又何須跑這么遠。
欲言這一路小跑,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楚容的閨房,唔,這曾經是她的閨房。
“怎么回事?”
欲言一進屋,便低聲驚呼了起來。
但見鄭楚容斜身倒在陳煙寒懷里,默默的垂著淚,嘴角的血跡已被擦拭過,只是衣襟處那片暗紅色的血跡卻是依舊觸目驚心。
“鄭姑娘方才突然嘔了一灘血,只說胃里不舒服。”何雪松端了一杯熱茶進來,然后伸手遞與楚容。
楚容想去接,手抬了一半,卻無力的垂了下來。
“不要熱的,去拿涼水,越涼越好,去取小竹林里的泉水來。”欲言說罷,便來到了楚容身邊,伸手捫住了楚容的脈門。
楚容肌膚冰涼,口唇蒼白干裂,脈搏細弱,但呼吸卻還不亂。
“鄭姑娘這些日可是吃了什么難克化的食物么?”欲言抬起頭來,帶著詢問的神色看了一眼楚容,楚容依舊有氣無力的躺在陳煙寒懷里,于是她又看了一眼陳煙寒,陳煙寒卻緊繃著臉,一言不發。
“姑娘平素飲食清淡,今日飲食與平日一樣,吃了一小塊茯苓糕,喝了一碗羊奶粥。”一個服侍的老婆子上前回答到。
“若飲食無特別,那姑娘可是受了什么刺激么?我看姑娘更像是血熱妄行,急火攻心所致胃脘出血,只是姑娘不應該有什么不順心的事呀。”欲言黛眉微皺。
鄭楚容養尊處優,茯苓糕羊奶粥便算是清淡了,自然不會有什么事急火攻心,難道是自己把錯了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