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但見從巷子口匆匆跑來一名衣著光鮮的仆婦,但見這名仆婦一溜煙的來到了欲言面前,氣喘吁吁的道:“這位可是董先生么,我家夫人在街對面的鳳祥樓用午膳,剛吃了幾口,便嘔吐不止,店老板讓我來請董先生先過去瞧一瞧呢。”
“我這就去。”欲言說罷,便意欲轉身隨那女子而去。
“我跟小姐一道去。”姚媽亦大聲道。
鄭楚容前腳走,這仆婦后腳就來,不由得不讓她心中生出幾分警惕。
鳳祥樓就在燕歸巷的巷子口,是左近最大的一家酒樓,那里的太白魚頭與碧螺蝦遠近聞名,仁欲言偶爾從門前經過,也會因里面飄來的香味而放緩腳步,只是從未曾涉足過。
能在這種地方用餐的人非富即貴,那位夫人估計身份不一般吧。
欲言心中一邊思量一邊隨著那仆婦匆匆來到了鳳祥樓,先是順著雕滿祥獸的老黃梨木樓梯上了二樓,然后左拐來到一間包廂的門口,那仆婦揭起門前的簾子,欲言與姚媽便是走了進去。
這包廂原本相當寬敞,但是想是最近生意興隆席位緊張,便將這間包間用屏風一隔兩斷,分作兩間,這間屋內正中放著一張圓桌,桌上擺滿了各色菜肴碗筷,卻是空無一人,欲言正納悶間,卻見一個小丫鬟挑簾走了進來,對欲言道:“我家夫人方才好些了,老爺便送夫人回去,老爺說讓先生白跑了一趟,實在過意不去,這是跑腿的費用,讓我交給先生。”
那丫鬟說罷,便將一小錠銀子遞給了欲言。
請了先生,雖沒見到病人,但是這給跑腿費是天經地義的。欲言心中雖有幾分疑惑,卻也沒有推辭,伸手接過了那錠銀子,正要轉身離去。卻聽見屏風后面傳來一個她熟悉又厭惡的聲音。
這聲音冰冷陰柔,聽起來斯文有禮,卻又讓她止不住的毛骨悚然,這聲音的主人,太像探花樓的杜若恒了。
“這次探花樓能得二位大力支持。杜某實感榮幸,許東家,牛東家,請,請。”
果然是杜若恒!欲言眉毛皺了一下,便想要趕緊離開,只是腳步尚未邁出,又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笑呵呵的道:“探花樓這等優質客戶,哪家銀莊不想親近,杜先生一向資金充裕。我們都恨沒有插足的縫隙,難得這次永安王穿針引線,我們才得這次機會,來,我二位祝杜先生生意興隆,我們也好一起財源廣進啊,呵呵呵。”
接著便是一陣酒杯碰撞的聲音,而說話這人的聲音,卻也是欲言熟悉的,正是當年在探花樓最危急時刻卻撤了她家銀貸。逼得她賣了素問園的蔚豐源大東家許存義。
欲言禁不住好奇心起,于是停下了腳步,透過屏風的縫隙,悄悄向隔壁的席位瞧了一眼。
這一瞧不打緊。卻見那張酒席上坐著的五六個男子,竟大半都認識。
除了那杜若恒與許存義,還有那天晉寶銀莊的牛義全,而那主位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永安王宇文瀛。
欲言見是這幾人。心中頓時生出說不清的厭惡,正想要轉身離去,心中忽然又覺得此事有幾分蹊蹺。
怎么就那么巧自己會來到與他們僅一張屏風之隔的房間呢。
“我也不過就是牽個頭,若不是探花樓盤子做得大,有信譽過硬,兩位老板也是請不動的,呵呵。”但聽得永安王的聲音道。
什么信譽過硬,都是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當真是物以類聚!欲言心中暗自罵道。
但聽得永安王又接著道:“這生意場,最是不講人情的地方,大家都是要吃飯的嘛,我記得兩位老板當初跟杏林堂董家的交情那也是非同一般,后來董成謹不識時務,要參合到東宮之亂去,落得那個下場,也怪不得兩位老板不敢再支持他家。”
欲言聽到這句話,整個人臉色一變,接著便是屏息靜氣立在了原地。
就連姚媽,也是大氣不敢出一聲,面帶驚訝之色的一動不動站在欲言對面。
而方才引她們來此的那位仆婦與那名小丫鬟,卻是什么時候走了出去也不得而知。
永安王這句話話音一落,許存義與牛義全俱是面上一變。
他二人給杏林堂偷偷貸款之事就幾乎無人能知,后來撤了銀貸一事更是無人能曉,不想此刻卻被永安王在酒席間不經意的提了出來。
只是他二人轉念一想,此事本來就是皇上身邊的貼身內監康公公出面斡旋的,永安王身為皇叔,要知道也不足為奇,于是面上驚訝之色逐漸消散,牛義全更是打著哈哈道:“我們也是看董家可憐,當初那么大的家業,最后僅留下兩個孩子在勉勵打理,若不是陳將軍讓康公公好心告知,我二人卻是還要一直錯下去呢,呵呵,呵呵。”
“哦,你說的陳將軍,可是年前從遠疆回來,當今皇上身邊的那位大紅人陳煙寒么?”欲言但聽見杜若恒帶著幾分好奇之色的問道。
“正是,否則還有誰請得動康公公,我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你說奇怪不奇怪,那陳將軍怎么會關心這事呢。”牛存義喝了幾杯酒,說話舌頭也有點大了。
“說來也奇怪,那位陳將軍好像有點跟杏林堂過不去,”欲言耳邊傳來杜若恒又冷又柔的聲音:“大半年前他也曾來找過我,讓我誘了杏林堂的小少爺到我那賭博,你們說一個小孩子,嘗了點甜頭,哪里肯停手,到后來足足欠了我們六百多兩銀子——”
“你們不知道么,”欲言耳邊又傳來許存義帶著幾分疑慮之色的聲音:“那個陳煙寒與仁濟局的大東家是姑侄,這搞不好是為了仁濟局才這般做的。”
“管他為誰呢,呵呵,據說那杏林堂的大小姐賣了所有家產硬是把杏林堂維持到了現在,居然后來還漸有起色,對了,你們聽說了沒有,那個陳煙寒后來好像又去向杏林堂的董小姐求婚了呢,這真是搞不懂怎么個究竟啊。”
“這有什么搞不懂,董小姐要是嫁給了仁濟局老東家的侄子,這杏林堂你還怕遲早不被仁濟局吞了去,呵呵,你們且走著看吧,這里面玄機多著呢,呵呵,喝酒,喝酒。”
一陣陣觥籌交錯的聲音在欲言耳邊此起彼伏,欲言的臉色卻白得如同一張紙一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