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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結界,為蒙氣環繞。蒙氣之外,星域遼闊。僅憑一座大陣,難以打通天地結界。而若是布設五座陣法,彼此相距遙遠,同樣無濟于事。老夫只得查閱典籍,苦苦參悟多年,最終將六合通天大陣,改為五元通天大陣。便是將陣法設于一處,加持流星、地火之力,再以五元玄珠催發,當有六成的把握開啟天地傳送……”
夜空下,沖天的光芒閃爍如舊。
陣法的數十里外,站著兩道人影。其中的老者,猶自敘說著不為人知的隱秘;與他隔空對峙的年輕人,默默聆聽不語。數十丈外,另有人群在等候觀望。呼嘯的狂風之中,話語聲繼續響起——
“……何為五元玄珠?便是將千百萬計的五色石,以五行之法煉制,并持續吸納天地元氣千年之久,玄珠方能有所大成。卻離不開各地的結界,這也是老夫封禁神洲的另一個緣故。”
無咎的眉梢聳動,便要出聲質問。
玉虛子搖了搖頭,繼續說道:“而集結一洲之力,僅能煉制一到兩枚玄珠。想要煉制九枚玄珠,談何容易啊。怎奈末日臨近,再也耽擱不得,老夫只得獨辟蹊徑,以精血加持天地元氣……”
所謂的獨辟蹊徑,顯然另有說法。
果不其然,只見他稍作斟酌,接著又道:“神族盤踞一方,與異族不和,老夫將其管束調教數千年,也該有所回報;而原界高手如云,闖入玉神界,必起殺戮,傷亡的精血命魂足以煉制玄珠。卻不想你與玉真人里應外合,致使數百萬人殞命……”
無咎只覺得心頭憋悶,忍不住喘了口粗氣。
即便他早有猜測,依然不敢相信。原界與神族之爭,竟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殺戮。而陣法結界籠罩之下,數百萬亡魂無處輪回,最終只能被結界吸納,煉制成為五元玄珠。而他與玉真人的較量,也在算計之中,他卻渾然不知,猶在困境之中掙扎。
萬圣子、鬼赤、龍鵲、夫道子等人,也是錯愕不已。
布設五元通天陣法之難,毋庸置疑。而煉制五元玄珠的周折,更是出乎想象。竟然要千百萬的五色石,各洲的天地元氣,再加持修士的精血命魂,方能煉出九枚玄珠。而即便如此,還要借助地火、流星之力,也不過只有六成的把握開啟天地傳送。
如上便是玉虛子拋棄了神族、拋棄天下,離開玉神殿的另一個緣故。數年來他始終躲在此地打造陣法,即使泄露行蹤,也沒有氣急敗壞,最終卻被某人逼得強啟陣法。所幸沒有出現意外,不然便也沒有了雙方的對話。
只聽那位高人繼續說道:“你無咎莫怪老夫無情,天道亦然。若以數百萬條人命換來通天之途,倒也值得。”
“哼!”
無咎再也忍耐不住,哼道:“你封禁神洲數千年,致使仙門沒落,傳承斷絕,又放任各洲大亂而傷亡無算,只為你玉氏族人逃出天外,而置兆億生靈于不顧,與你看來僅是一個‘倒也值得’?”
“不然又能如何?”
玉虛子反問道,又說——
“運數既定,元會量劫難以逆轉,老夫無力回天,也救不了所有的人!”
“而此前的昆侖虛日宮占卜,你說末日之劫為時尚遠
,如今浩劫已至,又該如何辯解?”
“唯恐人心動蕩、天下不安,老夫故意隱去了卦象爻辭罷了。據推算得知,末日之劫,始于甲寅,變于戊辰,爆發于庚午,降臨于甲戌,之后便將迎來百年的至暗、至寒的歲月,天地從此陷入混沌而萬物荒絕。”
“啊……”
無咎驚訝一聲,微微失神。
玉虛子終于道出了元會量劫的真相,或者真相早已存在,只是他看不明白,或無緣識破天機。
如其所說,甲寅年間,他尚在地盧海、玉盧海拼殺,便已目睹流星墜落,當時雖有不祥之感,卻未作多想。戊辰年的玉神界之行,天象持續大變,直至今日的地火頻發、流星不斷。而甲戌年,浩劫的威力徹底釋放,天地亦將迎來漫漫長夜,迎來百年的毀滅!
“老夫唯有帶著族人,逃往天外。而云霄九重,星域莫測,陣法通往何處,老夫也不知道!”
呼嘯的狂風中,回蕩著玉虛子的話語聲。
無咎依舊是默然不語,失魂落魄的樣子。
數十年來,風風雨雨,九死一生,可謂吃盡苦頭。而他再也不是當年的紈绔公子,教書先生,不知不覺中,他擔負起先人的遺愿與拯救蒼生的重任。于是他殫精竭慮,不敢有絲毫懈怠。他要找到封禁神洲,與元會量劫的真相。
而真相便在眼前,他卻有些茫然無措。
他修成《道祖神訣》與身外之身,持有神弓、神劍,自創三式神通,熟知各家法門,并意外結成神丹,半只腳踏入仙尊境界,而他依然不是玉虛子的對手。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通天大陣開啟,看著玉虛子的陰謀得逞,他非但無力阻止,也無從發怒。末日之劫,已難以逆轉,除了接受宿命,與天道的蹂躪,他還能怎樣呢?
而那位高人的話語聲,變得鏗鏘有力起來——
“此去重天,吉兇未卜;而老夫立志開拓異域,再造乾坤!”
玉虛子說到此處,威勢橫溢,須發飛揚,仙道至尊的風范彰顯無遺。只見他雙眸炯炯,慷慨激昂道:“無咎,你雖非玉氏族人,卻來自神洲故土,彼此同宗同源。老夫助你成就仙尊,你與老夫攜手,從此橫掃星域,傳承道法千秋萬代!”
他稍稍一緩,帶著懇切的口吻繼續說道:“無咎,跟著老夫走吧!帶著你的好友,隨我暢游天際、叱咤九霄!”
無咎漸漸恢復常態,卻默然不語。
而他身后的萬圣子,忍耐不住道:“哎呀,若能暢游九霄云外,不枉此生也!”
龍鵲、夫道子等人,也是面露期待之色。
誰不想著擺脫末日浩劫,闖蕩出一片新的天地呢。何況那浩瀚無際、且又神秘的星域,著實令人神往。
“無咎……”
玉虛子在召喚。
“神洲故土?”
無咎突然自言自語道——
“卻不知浩劫之下,神州安在,故土無恙否,幸存者又有幾人……”
玉虛子以為他有所牽掛,不以為然道:“神洲結界,或已崩塌。生死禍福,命中既定!”
“嘿!”
無咎抬眼一瞥,嘴角浮現出一抹譏笑——
“你玉前輩
尚且不肯認命,卻要他人順應天道、坐以待斃?”
玉虛子意外道:“你不肯追隨老夫?”
無咎稍作沉吟,自顧問道:“玉前輩能否如實告知,神洲位于何方,與上昆洲,相距幾日的路程?”
“哼!”
玉虛子哼了一聲,神色不悅。
他之所以留下來,便是想要說服某人跟著遠赴天外。誰料他道出原委,沒有絲毫隱瞞,可謂誠意十足,而對方竟然不為所動。
“無咎,你天資過人,性情狂傲,與當年的老夫極為相仿。故而,老夫有心傳你衣缽。假以時日,何嘗不能稱霸星域而成就萬世威名!”
玉虛子的話語聲轉冷,顯得頗為失望,似乎沒了耐心,不容置喙道:“罷了!萬圣子、鬼赤、龍鵲、夫道子,爾等愿否前往異域?”
無咎的眉梢一挑,看向身后。
他的伙伴們無一應聲,卻又面面相覷而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玉虛子有些惱怒,拂袖一甩,踏空而起,頭也不回道:“日出所在,便是神洲。憑借你的遁法,尚有一個半月的路程……”話音未落,他人已消失在沖天的陣法光芒之中。
無咎抬頭仰望,心緒莫名。
便于此時,身后傳來叫嚷聲——
“哎呀,玉虛子傳你衣缽,你竟不識抬舉,換作老萬,早便隨他而去!”
萬圣子與眾人涌到身前,繼續埋怨道:“你錯失機緣也就罷了,卻累及我等……”
無咎只覺得心煩意亂,叱道:“沒人攔你,何出此言?”
“哼,你不答應玉虛子,誰敢擅自行事,否則的話,老萬豈不成了無情無義之徒!”
萬圣子很是正氣凜然,又忍不住催促道——
“玉虛子已先行一步,你我也前往天外走一遭,呵呵……”
鬼赤與龍鵲、夫道子等人也紛紛點頭附和——
“玉虛子聲稱,陣法傳送持續四十九日,他卻如此匆忙,只怕有詐!”
“上昆洲的地火不斷,四處塌陷不止,倘若殃及陣法,悔之晚矣……”
“三、五日后,原界家族與神族亦將趕來,或有變數也未可知……”
“無先生,事不宜遲……”
不管是萬圣子、鬼赤,還是龍鵲、夫道子等人,早已是迫不及待。
通天陣法便在眼前,只要踏入其中,便可傳送至天外星域,從此擺脫末日之劫。
而無咎卻搖了搖頭,沉聲道:“我要返回神洲!”
“哎呀,四十九日之內,你未必能夠趕到神洲,又如何及時回轉?”
“無先生若是前往神洲,必將舍棄天外之行。”
“無先生,你豈能丟下兄弟們……”
“無咎……”
眾人始料不及,紛紛出聲勸阻。
而無咎一旦拿定主意,從不更改,他轉身看向遠方,話語沉著——
“我已離開神洲數十年,務必要返回一趟。而盧洲尚有無數的同道在翹首期待,又豈能棄之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