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中途有醒過嗎？”蘇幕遮又問道。
葉玄零搖搖頭，“她在睡過去之后一直沒有醒來。先前她醒著的時候，把小云嚇得都不敢出來了。”
蘇幕遮想到自家小徒弟那個慫樣，有點兒想笑，他勾了勾嘴角，轉瞬表情又恢復了。
蘇幕遮伸出手，在床上姑娘的頸側按了按，找準了某個穴道之后，輸入了一些靈氣進去。
效果是顯著的，待蘇幕遮收回手的時候，姑娘睫毛顫動了幾下，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睛里寫滿了茫然，盯著頭頂上的天花板，似乎一時還沒想起自己在那里。
“你感覺怎么樣了？”蘇幕遮問道。
姑娘費力地偏過頭來，待看到去蘇幕遮的時候，表情有些疑惑，然后又變成了不確定，“我，我認識你？”
蘇幕遮：“……”嗯？
姑娘從床上撐起身子，想要坐起來，結果不小心扯到了扭傷的腳腕，疼得她呲牙咧嘴。在蘇幕遮的幫助下，她靠在床頭，對他道：“之前有一天晚上，你們去了大排檔對吧？我記得有你，還有另外一個，跟你們一起的女孩子，你們兩人為我們那一桌解了圍。我們想去感謝你們的時候，你們已經離開了。沒想到今天還能見到，而且那個女孩子還救了我，無論如何，我都要向你們說一聲謝謝。”
蘇幕遮這才反應過來，這姑娘大約是上一次大排檔里。被那四個混混為難的一桌人里的一個，只是那天晚上他并沒有怎么注意那桌上，也沒有記住他們的相貌。
今天還能遇到，倒是有緣。
“客氣了。”蘇幕遮淡淡地說。
姑娘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她微垂著頭，盯著自己身上的被子，氣氛一時有些沉默。
打破沉默的，還是蘇幕遮，“你在想你的貓？”
姑娘一驚，立即回頭看向蘇幕遮，“你怎么知道？”
“我妹妹跟我說了，今天跟你一起來醫院的那個女孩兒，就是我妹妹。”蘇幕遮找了兩張椅子過來，給了葉玄零一張。他在床邊坐下，看向姑娘，“你想找到它？”
這句話里不知道哪一個字戳到了女孩兒的淚點，她的眼淚“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它就在那里，它救了我，我知道它肯定還在那里！”
她將頭埋進臂彎之間，哭得撕心裂肺。
蘇幕遮和葉玄零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安靜的病房之內只有姑娘痛哭的聲音。
等到她的情緒好不容易穩定了一些，蘇幕遮默默地遞了一張紙給她。
姑娘道了謝，接過紙擦干凈眼淚，眼睛因為長時間的哭泣更加紅腫了，臉上的妝也有點花了，但是姑娘似乎根本不在意。
她抽噎了兩聲，看向了蘇幕遮身邊的葉玄零，問她：“這位先生，你們在事故現場有沒有，有沒有看到一只貓，它是白色的……”
葉玄零答道：“沒有，之前你一直再問我們這個問題，我們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但是你當時的情況不太好，沒有聽進去。但是現場的確是沒有貓的。”
“不可能……”姑娘微微搖頭，伸手又去摸自己放在床頭的手提包，從里面摸出手機之后，卻發現手機因為那場事故已經壞掉了，包里的很多東西，跟手機一樣，都被摔壞了。她只能跟蘇幕遮去借手機，說想要打個電話。
蘇幕遮將自己的手機給了她，看著她眼睛死死地盯著屏幕，去按手機號。因為手指一直在顫抖，姑娘撥了好幾次，都沒有按對。蘇幕遮看不過去了，嘆了一口氣，將手機從她的手里抽出去了，然后對她道：“你要打什么號碼？報給我，我幫你撥。”
姑娘感激地看著蘇幕遮，然后吐出了一串電話號碼。
——看起來還是個派出所的號碼。
蘇幕遮微微挑眉，還是撥了出去，然后將手機交給了姑娘。
姑娘小心翼翼地捧著手機，盯著手機屏幕，神情忐忑不安，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結果第一次并沒有撥通，姑娘就像是被戳破了氣的氣球，整個人都沮喪了。
蘇幕遮幫她又重撥了一遍，這次等了好一會兒，電話終于接通了。
對面傳來了一個有點公式化的男聲，問打電話的人有什么事。
姑娘連忙道出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問道：“警察同志，我想了解一下，你們之前在現場勘察的時候，有沒有見到一只貓？那只貓是只老貓了，身上的毛是純白色的，臉上還有一道長長的疤痕，你們，你們有沒有看到它……”
聽到這里，蘇幕遮覺得這個描述，似乎有些熟悉…………
這個問題有點奇怪，但是對方仍然說讓姑娘稍微等一下，他去問問。
這等待的幾分鐘里，姑娘緊張得心臟都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手上更是出了許多的汗，粘糊糊滑溜溜的，幾乎讓她握不住手機……
兩分多鐘之后，話筒那邊傳來了聲音，對方給出了答復，“我們這邊的確找到了一只貓，只能看出是一只白貓。它已經死了，我們是在事故車輛的車輪下找到它的，它的尸體幾乎已經被碾壓成了兩半……”
姑娘身體一顫，眼睛中迅速凝聚出水起，她顫抖地開口了，“那么，那么那只貓呢？”
她的聲音中已經帶上了哭腔。
“因為是一只貓的尸體，我們也沒有做太多的處理，在處理完現場之后，就把貓的尸體包裹起來了，扔進了附近的一只垃圾桶里，雖然這種處理方式不太合適，但是我們當時比較著急……”對方明顯也聽出了姑娘聲音里的哭腔，有些遲疑地問道：“這只白貓是你養的嗎？”
他知道現在的人對寵物的看重，也明白寵物的死亡對于其主人的打擊有多大，所以能夠理解姑娘的悲痛難過的。
“你還有其他的事情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就結束這次通話了。”
姑娘這個時候又哭了，淚流滿面，她用手死死地捂住嘴，才能讓自己的哭聲不傳出來，，聽到對方的話，她顧不上其他，聲音嘶啞地問：“那是我的貓！那就是我的貓！警察同志，你能告訴我，它被丟到哪里的垃圾桶里了嗎？”
對面報出了一個地址。
姑娘哭得身體都在抽搐了，樣子有點兒嚇人。
蘇幕遮只能接過手機，很對面說了一聲謝謝，然后掛斷了電話。
“啊——”姑娘哭得聲嘶力竭，仿佛自己頭頂的整片天空都塌下來了。其他人都以為她的貓的死，對她來說只是失去了一只寵物的悲痛，但是事實卻根本不是那樣……
這是，護士過來查房了，發現病房里這么“熱鬧”還有點兒詫異，然后發現姑娘在痛哭，她有些不滿地看著蘇幕遮和葉玄零：“你們是病人的朋友嗎？你們做什么了，怎么讓病人的情緒變得這么激動？情緒起伏太大，不利于她傷勢的恢復知道不知道……”
蘇幕遮和葉玄零真是無辜極了——他們真的什么也沒做啊…………
這時，姑娘卻掙扎著要下床，她的神色有點兒恍惚，臉上還掛著淚珠，她口中喃喃道：“不行不行！我要去找我的大白！我的大白！”
護士被她的這一番舉動嚇了一大跳，連忙伸手去阻攔，“你不能下床，你的腳踝才處理完，還沒有消腫，根本不能走路，你這樣，傷處的情況會加重的……”
但是勸阻的話對方根本就聽不進去，護士想要將她按回去，但是病人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那么大的力氣，她根本就按不住。實在沒辦法，她只能抬頭對著坐在那里無動于衷的兩個大男人吼道：“你們快幫我按住她！你們倆就是這么照顧你們的朋友的！”
又被誤解，蘇幕遮二人十分無奈，但是還是幫忙將姑娘按回到了床上，姑娘拼命地掙扎，口齒不清地嚷道：“我要去找我的大白！你們快放開我！我要去找它！放開我，放開我！”
她對著三人拳打腳踢，甚至一把抓住了胳膊上的一只手，放在嘴中狠狠地咬住，表情十分兇狠。
陸云也聽到了動靜，忙跑進來一看，就看到了這個場景。她連忙跑上來，捏住姑娘的下頜，幫助葉玄零將嘴抽出來。
葉玄零看了眼已經被咬出血的手掌，微微皺眉。
護士見病人的情況如此異常，已經在考慮要不要去找醫生，看看能不能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將這位病人的情緒穩定下來，突然見那個氣質獨特的小帥哥彎下腰，在病人的耳邊說了一句話，幾乎就在同時，病人所有的掙扎反抗全都停止了。
她倒在床上，“哇”地一聲又哭了出來。
護士松了一口氣，直起了腰，有點兒警惕地看著蘇幕遮，問他：“你剛剛對病人說了什么？”
不止是她，陸云和葉玄零也同樣想知道答案。
蘇幕遮卻搖了搖頭。“沒說什么。”
護士肯定是不肯相信的，但是蘇幕遮不說，她總不能逼著人家吧。好在病人的情緒已經平穩了很多，護士低聲安慰了幾句，又快速地給她做了一下檢查，確定沒什么大礙之后，這才對蘇幕遮他們叮囑道：“你們記住不要讓病人下床活動，她的腳受不了的。”
“好。”蘇幕遮頷首。
護士這才離開。
等到病房里又剩下他們四個人的時候，陸云忍不住問蘇幕遮：“哥，你剛剛說什么了啊？”
蘇幕遮道：“我告訴她，她的貓救了她，不是為了讓她在逃過一劫之后，再虐待自己的身體的。”
陸云先前不在病房里，很多細節都不知道，聽得一頭霧水，倒是葉玄零，聽出了點兒意思來。
“你已經得到了詳細地地址，完全可以讓一個你關系親近的朋友或親戚，去幫助你找尋你的貓。你的腳現在不方便，要是自己去找的話，速度反而會慢很多。”蘇幕遮盡量客觀地幫她分析現在的情況。
姑娘仍在哭，對于蘇幕遮的話，沒有半點兒反應。
蘇幕遮將手機放在她的面前，對她道：“你給誰打電話，那是你的事情，我們先出去回避一下，五分鐘后再進來。”
說完之后，他就站起了身，左右看了一眼，陸云跟葉玄零會意，立即跟他一起走出了病房。
而當他們離開之后，姑娘對著面前的手機發了一會兒呆，然后默默地拿起了手機，撥打了一個手機號碼。
“喂…………”
蘇幕遮三個人站在外面的走廊上，陸云問其他兩人，“倒底發生了什么事啊？”這種劇情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快進了一大段，是什么鬼。
葉玄零想回答，蘇幕遮卻先一步開口了，不過他也未直接回答，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在前段時間，就在送李華他們回去之后，我們在大山旁邊的鎮子里休息了兩天。等到臨走的那天，碰到了一個小女孩兒。她跟我們說，她們家的貓跑出去了，她在等貓回家。”
蘇幕遮這么一說，其他兩人立即想起了當時的情況，與之一起想起來了，還有小女孩兒對于她家那只白貓的描述。
“全身的皮毛都是白色的，年齡已經不小了，而且臉上還有一道疤。”
“這樣的描述，跟病房里那位女士所說的她家的貓，每一條都能夠對的起來。”
“并且，小女孩要找的貓。叫大白，而那位女士死去的貓。也叫大白。”
蘇幕遮說完的時候，陸云已經變成了一張“臥槽臉”，而葉玄零鎖緊了眉頭。
“沒有這么巧合吧？”陸云遲疑地問道。
“是與不是，巧合與否，咱們可以親自去問問。”蘇幕遮道。
看看時間，五分鐘已經過去了，三人一同，再次進了病房。
而病床上的姑娘已經不哭了，她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表情木然。
而蘇幕遮的手機，被放在病床邊的桌子上。
“已經打了電話嗎？”蘇幕遮收起手機。
姑娘并沒有回答。
蘇幕遮也不在意，坐在凳子上，繼續說道：“我們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也是來這里旅游的。先前，我們在xx市的一個小鎮里，遇到了一個小女孩兒。小女孩兒跟我們說，她家養的一只貓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那只貓因為早年受過傷，臉上有一道疤，因為同體雪白，所以被取名為大白。”
姑娘眼神里有了波動，忍不住看向蘇幕遮。
“這只大白，就是你的貓吧？那個小女孩兒，也是你的妹妹吧？”
“……是。”姑娘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我家的確在那個鎮子上，我的確有一個妹妹，我的貓也的確叫大白。”
“既然這么有緣的話，介意跟我們說說，當時的情況倒底是怎么回事嗎？你家里這個城市，也有四五百里吧，一只貓若是沒有人的帶領，應該很難進行這么遠的一場跋涉。”
或許是蘇幕遮的話，讓姑娘最終打消了警戒心，或許只是因為，她現在急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而已。姑娘還是慢慢地說出了她的故事。
“我畢業之后，換了幾次工作，最后在這個城市安定了下來，每年會回兩次家。就在半個月前，我下班回到自己的房子的時候，居然看到了大白，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后來發現那的確是我家大白。”
“我不知道相隔這么遠的距離，大白是如何來到這個城市，又是如何找到我居住的地方的，跟家里人打電話的時候，家里人也說不知道。但是大白都已經來了，我又暫時沒時間將它送回去，只能先將它養在家中。”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今天中午，我下班回來，準備在那條美食街里買一份午飯。就在我沿著街道往前走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陣凄厲的貓叫，非常……突然。”
“我當時一下子，就聽出了那是我家大白的聲音，我從沒有聽大白那樣叫過，還以為它偷偷地跟我一起過來了，就準備回頭看一下。”
姑娘回想起當日的場景，還是覺得十分……詭異。對，就是詭異。
就在她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的時候，那輛突然沖出來的汽車，幾乎就擦著她撞了過去，直直地撞進了商鋪里，發出了巨大的一聲響。
姑娘捂住了臉，“當時幸虧有大白的叫聲，我才會停下腳步回頭。要是當時沒有停下來的時候，那輛車就會……”就會直直地撞在她的身上，再撞進商店里……
那個時候，她能不能活下來，還是未知數。
她在短暫的頭腦空白之后，突然就意識到——這次，是她的大白。救了她一命。代價是什么……姑娘幾乎不敢想。
所以她當時還有剛剛，才會那般失控。
“是我的，是我的大白救了我！可是它自己卻，卻……”姑娘泣不成聲。
之前她聽家鄉的老人說，小動物們，尤其是貓這種動物，都是有靈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