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說完那些話之后,寧飛就閉上了眼睛,他不敢去看白木峰,他也不知道白木峰會有什么樣的反應。
就好像那短短的一句話,仿佛用光了寧飛體內所有的力氣,他整個人都癱軟了下來,就像爛泥。
白木峰的臉上帶著笑容,但是眼睛里卻夾雜著淚花,他伸出手,抓住寧飛的胳膊,笑著說道:“飛哥,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對吧?我爺爺怎么會死呢?他那么厲害,身體那么好,怎么會死呢?你太喜歡開玩笑了,但是你也不能拿這種事情和我開玩笑啊!你一定是在騙我對吧?”
他的語氣充滿了懇求,他在懇求寧飛告訴他,這就是個玩笑,寧飛是在騙他的。
寧飛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白木峰,他也希望這就是個玩笑。
他沒有回答,對于白木峰而言,就已經是回答了。其實,白木峰心里早就已經有了答案,但是他依然抱著僥幸心理,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張婭舒不知道白鴻鵠到底是什么人,但是看寧飛和白木峰的表情,顯然白鴻鵠對他們兩個人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人。
她伸出手,想要拍拍寧飛,對他說一句節哀順變,但是她還是把伸出的手放了回去,這些話誰都會說,但是說了之后真的有用嗎?既然沒用,自己說著又干什么呢?
直升機里,一片沉默,誰都沒有開口說話了。
白木峰整個人就像失去了靈魂一樣,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他最起碼在悲傷,還不至于讓人多么的擔心,但是寧飛,卻并沒有露出悲傷地表情,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讓人看不出悲喜。
“你為什么跟來?”寧飛轉過臉,看了眼張婭舒,問道。
“擔心。”張婭舒簡單的說道。
“擔心什么?”寧飛問道。
張婭舒想了想,望著寧飛有些蒼白的臉,深吸了口氣,說道:“擔心你,如果你這個時候大哭一場,或者捶胸頓足,恨不得撕破這天地,或許我就不會跟來了,因為那樣,我知道你在發泄著自己的情緒,可是你什么都不做,我怎么能不擔心?”
寧飛露出一絲笑容:“沒想到,楚海市的冰山美女,竟然也會為別人擔心啊?”
張婭舒先是沒有說話,她伸出手,挽住了寧飛的胳膊,微笑著說道:“你不是別人……”
寧飛不是不想發泄出憋在心里的情緒,而是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發泄出情緒,他恨不得立刻找到那個什么靈氣化形的男人,用自己的手捏碎對方的心臟,可是他找不到,哪怕真的找到了,自己又真的會是他的對手呢?
就在這時候,寧飛的電話響起。
“喂?寧飛,你到底在哪啊!我到楚海來,是給你當小弟的,可是你就把我丟在這別墅里,幾乎天天都看不到你。”邱起鶴的語氣充滿了幽怨,似乎對寧飛的安排充滿了不滿。
“你來楚海市,不是跟著我混的,而是想要變強,可是我自己現在都不夠強大,還怎么能讓你變得強大呢?”寧飛的語氣中充滿了無奈。
他覺得自己真的很懦弱,他明白,即便那個殺了白鴻鵠的兇手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他也只有逃跑的份,他和對方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
邱起鶴似乎感覺到了寧飛失落的情緒,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寧飛甩了甩自己的腦袋,使勁的平復著自己的情緒,“我現在在趕往石城。”
“怎么了?”邱起鶴一愣,“你去石城干什么?”
“白老爺子……去世了。”寧飛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他知道,邱家,陳家,和白家關系都算不錯,現在白老爺子出了這樣的事情,如果寧飛不說一聲,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到了紫金山,推開別墅的大門,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看到躺在地上的白鴻鵠,寧飛的心就像被什么東西死死的抓住了一樣。
“爺爺!”白木峰發瘋了一樣,撲了過去,伸出手抱住白鴻鵠,這一刻,他徹底的崩潰了。
在直升機飛上,他的情緒已經發泄的差不多了,但是這個時候,當他親眼看到渾身是血的白鴻鵠,差點昏厥過去。
陪了自己這么多年的爺爺,就這么走了,一句話都沒說。
寧飛轉過身,大口的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眼淚不要留下來,往日和點點滴滴,就像護眼燈一樣,一張張劃過心跡。
“老爺子,我會幫你報仇的,我一定會幫你報仇的。”寧飛沒有去看白鴻鵠,他望著別墅門口,仿佛在注視著什么方向。
張婭舒表情波瀾不驚,她望了眼寧飛,輕聲說道:“他會相信你的。”說到這,她停頓了一下,道,“我也相信你。”
“對手真的很強大,老爺子的身手不比我差,但是卻沒辦法在對方的手上走過一招。”寧飛說道。
張婭舒點了點頭,說道:“即便這樣,我還是會相信你,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打敗你的。”
寧飛注視著她幾秒鐘,最后走到了白鴻鵠的跟前,從白木峰的懷里接過白鴻鵠冰涼的尸體,邁開腳步,走進了別墅里……
一夜無話。
寧飛和白木峰,張婭舒,就在白鴻鵠身邊站了一夜,寧飛什么都不說,白鴻鵠也什么都不說,這兩個男人就跪在白鴻鵠的跟前,等著天亮去訂棺木和壽衣。
“爺爺說他能活到一百多歲,所以從來都沒有吩咐過我們后事該怎么做。”白木峰突然開口,笑著說道,“你看看他,多自信啊,他總說,他是一個好人,這輩子沒做過什么虧心事,一定可以長壽的,可是呢?”
他說著說著,笑著笑著,就哭了。
寧飛還是沒有說話。
他的眼睛好像失去了色彩一般,沒有聚焦點。
張婭舒也什么都不說,他知道,寧飛現在已經把自己給關起來了,不管自己說什么,他都聽不進去了。
然而,張婭舒的眉頭卻皺在了一起,她發現,寧飛的臉色似乎越來越蒼白了,這讓她既是好奇,又是擔心,她不知道寧飛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寧飛到底想要做什么。
寧飛確實很痛苦。
他體內的勁氣,這一刻仿佛快要爆炸了一樣,在氣海中拼命地沸騰著。
他真想站起來,歇斯底里的吼著,再不然就是找個人,發瘋一樣的打一場,最起碼那樣,他會舒服很多,不至于現在這樣。
寧飛覺得自己其實很可悲,世界上還有什么比子欲養而親不待這種事情更讓人無奈的呢?
他看了眼張婭舒,硬生生擠出一絲微笑,那一絲微笑,甚至讓他嘴角的肌肉都在顫抖。
“能陪我說說話嗎?”寧飛問道。
“可以。”張婭舒突然有一種想要哭的感覺,可能是被寧飛和白木峰感染的。
“可是我又不知道說什么。”寧飛凄慘一笑。
“那你就跟我說說白爺爺是什么樣的人吧!”張婭舒抱住寧飛的胳膊,就好像寧飛隨時都會倒下一樣。
“他?”寧飛陷入了回憶,沉寂了許久,最后用一種很堅定的語氣說道,“他是值得我尊重的人。”
如果是旁人說出這樣的話,張婭舒一定會毫不客氣的伸出手,一巴掌抽過去,但是這句話從寧飛的嘴里說出來,則意義非凡了。
寧飛見過很多強大的人,也見過很多德高望重的人,有錢的陳老爺子,強大的易狂龍,真性情的陳尋道。
張婭舒從來都沒有聽寧飛說過,他很尊重誰。
也許在寧飛的心里,值得他尊重的,也就是寧忠國和張翠蘭,但是現在去加了一位,白鴻鵠。
“他一定是個英雄。”張婭舒說道。
寧飛搓了搓自己的臉,笑道:“是的,他是一個英雄,是我的英雄,是白木峰的英雄,是很多人的英雄。哪怕他不是這個世界的英雄,但是最起碼我會承認,他是一個英雄。”
“飛哥,你知道爺爺是怎么死的,對嗎?”白木峰望著寧飛,他的眼睛發紅,紅的嚇人,可能是哭的時間太長了,也可能是他的內心也充斥著一把火。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是一個高手,在爺爺走之前,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只是聽到了聲音,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我知道,他很強大,非常的強大,可能彈指間,就可以讓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寧飛認真的說道。
“我不怕他。”白木峰說道。
“我也不怕。”寧飛笑了笑,“我會把他踩在腳底下的,我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我也不管他現在在哪里,我都會殺了他。”
“到時候,能把他的腦袋送給我嗎?”白木峰望著寧飛一臉認真地說道。
寧飛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們之間得談話,語氣是那么得平淡,就好像那個他們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這個時候已經被他們弄死了一樣。
一聲雞鳴,天空泛白。
“天亮了。”寧飛說道,“該準備準備了。”
“是啊!”白木峰深吸了口氣,“確實該準備準備了,恐怕,今天來吊唁的人就不少了,其中不乏一些貓貓狗狗的。”
“貓,會是死貓,狗,會是死狗。”寧飛伸出手拍了拍白木峰的肩膀,“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