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男兒謠,蕩到枯木橋。()橋上人悲愴,橋下人寂寥。
七號哭著哭著就累了,最后就面無表情了,一副魂魄被人抽走了的模樣。實際上,也確實如此,他的魂魄,未必附體了。
齊云天死了,勁氣宗的人心就徹底崩塌了,或者說,齊云天就是他們的世界,現在這個世界崩塌了,他們還有什么反抗的意義呢?贏了也好,輸了也罷,他們還能做什么呢?
七號忽然轉過臉,看著寧飛,眼神中寫滿了祈求。
“他們能不死嗎?”雖然他的話沒有說完整,可是寧飛也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寧飛點了點頭,背著手說道:“他們的生死不是握在我手中的,握在他們自己手中——你說吧。”
七號感激一笑,點了點頭:“多謝。”
寧飛嘆了口氣:“你沒必要謝我,從開始到現在,我們都不是侵略者,我們只是在保護自己,守護該守護的而已。”
七號重重點頭,然后快步跑到了一座山頭,運起體內勁氣,聲音嘹亮。
“都給我住手!”他這一聲落下,整座山也都寂靜了下來。
“齊云天已死,我齊昊,便是勁氣宗新的宗主!”七號抹了抹眼睛,然后說道,“現在,勁氣宗的人聽我號令,離開傾城派,回到勁氣宗!”
“少主!不可!”
“少主,我們還有一戰之力!”一些勁氣宗弟子開口說道。
七號看著他們,凄慘笑道:“堅持什么呢?你們到底要堅持什么呢?齊云天堅持了,他帶著你們殺到了這里,甚至他想要占據整片華夏大地,可是你們每個人都捫心自問,你們有這個實力嗎?你們憑什么能懷揣這樣的想法呢?而且,這真的是你們想要做的嗎?”
勁氣宗弟子一個個都低下了腦袋。
他們不敢去問自己的內心,因為他們潛意識里已經知道了答案。
如果可以的話,誰想和傾城派的人非得拼個你死我活呢?不要說自己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實力和一個國家抗衡了,哪怕真的贏了,他們成為了最后的勝利者,意義又是什么呢?吃最好吃的肉?喝最香的酒?
他們現在又不是做不到!
他們以前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剛想到一半,他們就不敢往下想了,他們擔心自己想得多了,就會對齊云天產生懷疑,然后對勁氣宗產生懷疑,到那個時候,他們的信仰就徹徹底底破滅了,勁氣宗不再是勁氣宗,他們也不再是他們。
七號心里也明白,這些人不是不明白這些,而是他們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而已。
也許他們壓根就不敢去面對。現在七號說出來了,就等于掀掉了他們身上的最后一塊遮羞布。
七號的手里就像拿著一個大喇叭,嘲弄著他們,但是他們卻又無力反駁。
“走吧,都走吧。”七號擺了擺手,“已經沒有什么需要去堅持的了,從一開始,你們就是錯的,勁氣宗還是以前那個勁氣宗,你們還是以前的你們,當然了,我也不會真的做你們的宗主,你們誰愿意做宗主就做吧,都懶得做,那就趕緊各自分分行李離開吧,這個世界是美好的,也許,你們會適應新的生活呢?”
“我們都是勁氣宗弟子,除了勁氣宗,我們哪里也不去!”一個年級稍微大點的男人扯著嗓子沖著七號吼道。
“恩……你們都是有感情的人,你們會對勁氣宗產生感情,你們覺得,勁氣宗就是你們唯一的家……那傾城派的人呢?難道這里就不是他們唯一的家嗎?難道他們對傾城派就沒有感情嗎?”七號望著他們,用質問的語氣問道,“你們憑什么剝脫他們的感情,你們憑什么要逼死他們呢?”
勁氣宗的弟子們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七號手中的鞭子,正在狠狠抽打著他們的內心,這樣的方法是最直接的,也是最有效的。
“修煉者,當心系天下,修道者,當扶持大道,修行者,當身端鞋正……”七號說道,“這是什么?”
“勁氣宗門規。”勁氣宗弟子們齊聲說道。
“那你們還記得嗎?”七號問道。
勁氣宗弟子們又都不說話了,要說不記得,但是當七號剛念叨前面三句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說出這是勁氣宗門規了。但是要說記得,他們誰這么做了呢?
他們想要砸掉腳下的道,朝著目標狂奔而去,丟掉了一切,不是七號將他們身上的遮羞布撕碎了,而是他們自己,只是一直以來他們都不愿意去正視,你不說我,我也不說你,就這樣掀過去。
現在,七號逼著他們面對了。
所有人的沉默,也都在七號的預料之中,他揮了揮手,說道:“走吧,都走吧,回去吧,現在沒有人逼著你們往歪路上了,你們都有自己的本心,只要堅持本心,你們都還有的救。”
說完這些,他又看著蘭虛空。
“蘭掌門,他日若勁氣宗還敢來犯,齊昊必將自己頭顱奉上!”
他這是發了誓!
蘭虛空看著七號,點了點頭。
“少主,你這何曾不是在逼我們呢?”一個弟子苦笑著說道。
“我不是逼你們……我是逼我自己,而且,我也相信你們。”七號笑了笑,“我在勁氣宗長大,可能你們每個人我都非常熟悉,我敢說,即便是齊云天也沒有我熟悉,如果你們真的非得往死路上走,我就陪著你們一起走吧,誰讓你們叫我少主呢?”
說完,他就下了山頭,走到了齊云天的尸體前。
他伸出手,將齊云天抱了起來,在抱起齊云天的時候,他小聲說了一句:“爹,我帶你回去。”
他站起身,朝著山下走去。
勁氣宗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跟著七號往山下走著。
一行人,浩浩蕩蕩!
傾城派的人沒有追上去,他們忽然覺得,自己不用去恨屠殺自己同門的那些人了。
相反的,他們都認為,自己應該可憐他們。
傾城派這邊死了人,勁氣宗那邊同樣死了不少弟子。
傾城派的人感到心痛,勁氣宗的人同樣覺得心痛。
更可悲的是,傾城派的每個人心里都清楚,自己是為了正義而戰。
而勁氣宗的人,從一開始就明白自己就是個侵略者,和心中信仰的道早就已經背道而馳了。這也是為什么大多數勁氣宗的弟子死不瞑目的原因——他們都為自己的死感到不值得!
死的冤屈!
寧飛嘆了口氣,對蘭虛空說道:“去后山吧。”
蘭虛空點了點頭,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對寧飛小聲說道:“最后一刻,齊云天覺悟了。”
“是,他覺悟了,可是太遲了。”寧飛苦笑,“連他自己都不愿意再給自己機會,別人又怎么還能給他機會呢?”
蘭虛空說道,“我忽然覺得,他是個大丈夫。”
“他算嗎?”
“算!”蘭虛空重重點頭,沉默片刻,說道,“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他知道心疼自己的兒子,他知道只有自己死了,才能保全那個小子,他為什么算不上大丈夫呢?道雖殊,卻同歸。”
“我沒你這樣的胸懷。”寧飛搖了搖頭,“如果是我,看到他殺了我這么多弟子,說不定還會去鞭尸。”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成為一個父親。”蘭虛空重重說道,然后表情稍微緩和,“不過,似乎快了。”
寧飛笑了笑。
走到后山,御劍門的人一個個都已經抱著腦袋蹲在地上了。
“他們這是?”寧飛和蘭虛空都有些詫異,“投降了?”
“飛哥出現了,他們就動搖了,御劍門門主死了,他們就投降了。”李曉龍湊到跟前,笑著說道,“他們似乎也沒有堅持下去的理由了。”
御劍門弟子,大概還剩下五百余眾。
“你們打算怎么處理?”寧飛問道。
“收進傾城派,將來,御劍門將不復存在。”蘭映雪說道。
“他們屠殺了你們的同門。”寧飛說道。
“但是他們并不想。”蘭映雪說道,“他們修道,我們也修道,只是給自己的門派換個名字而已。再者說,我們不這樣,難道要把他們全部殺干凈嗎?那我們和他們之間有什么區別?而且,繼續殺下去,我們傾城派也會死更多的人,把他們趕走,又不能保證他們走到了絕境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寧飛搖頭:“反正你們這覺悟,我是趕不上了,而且,我也沒打算向你們學習。”
蘭映雪也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這時候,蕭星辰也帶著黑熊和老虎回來了。
他一邊走著一邊搖頭,嘴里念叨:“真替那些修煉者別去,那么多修煉到靈氣化力境界的修煉者,竟然最后死在了一只黑熊和一只老虎的手上,憋屈,真憋屈!”
說著說著,他就到了寧飛跟前。
“老大,我現在怎么就覺得,靈氣境界修煉者這么不值錢呢?一死一大堆。”蕭星辰苦笑著說道。
“我死了嗎?”寧飛問道。
“當然沒有!”
“所以,靈氣境界修煉者不是不值錢,是得看到什么地步。”寧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