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健彰見林哲一上來就是談正事,也是把事先準備好了一些客套話吞回了肚子里,而是略微組織了語言后道:
“雖然撫臺大人是讓我們一起辦這事,但是此事自然應該以林大人為主,大人如果有什么主義,下官定當無所不從!”
說了這話后,吳健彰并沒有停下話頭:“只是林大人來上海不久,對這海關一事怕是不太熟知,下官就賣弄一二,為大人講解海關一事!”
“江海關歷來都是我江蘇的稅金主要來源,自從上海開港后更是如其,當初為了向洋商征稅,是把江海北關直接設在了租界內,而上月賊軍叛亂,不僅僅江海舊關陷入賊手,就連租界里的江海北關也一度陷入賊手,隨后洋人從江上的兵船調兵回防租界,驅趕了這些賊軍但是也順勢占據了該關,并宣布《申報納稅暫行條例》由英美領事先行代收,由于當初上海陷入賊手,而下官也是身陷賊軍中,收稅事宜無從安排,所以被迫答應了此事。”
“隨后下官試過從洋人手中接管江海北關,但是奈何官印丟失,洋人以此不認,稍候下官又借得常州督糧通商借官印應用,宣布征稅事宜一應照舊,并照會英人領事征稅事宜繼續由我等進行,但是英人領事不從!”
“前幾天,下官照會英人領事把上月他們代收的稅款交付,同樣被拒!”
吳健彰并沒有說上一大通廢話,而是簡單的把過去一個多月里江海北關的事說說了一遍。
“這么說來,這些洋人還在繼續用《申報納稅暫行條例》代征稅了?”林哲對這些事自然也大多聽說,不過由于都是道聽途說算不得準,如今聽吳健彰說來,算是證實了自己前些時候所知的事不假。
“既然如此,那么我們就先從這個《申報納稅暫行條例》著手!”林哲把自己的想法說出。
吳健彰道:“林大人莫非已經有了什么好辦法?”
林哲道:“多好的辦法談不上,他們既然還站著江海北關,那么我們就直接在江上設卡收稅,同時宣布《申報納稅暫行條例》作廢!”
現在最緊要的并不是從洋人手中拿回江海北關衙門,那只是一片建筑而已,并不具備什么實際價值,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把收稅權拿回來再說。
只要自己這邊宣布《申報納稅暫行條例》作廢,就算是英國人反對也是找不到什么理由反對的。
如今小刀會已經覆滅,洋人最大的借口‘保護江海北關’以及‘中國無力自行征收’已經不消而散,沒有了這些借口,他們不可能繼續把持征稅的權力。
“只要把這收稅的權力先拿回來,稍候把江海北關衙門拿回來也就順理成章了!”
“哦,具體該怎么做?”吳健彰很清楚,在許乃釗的指示中,此事是以林哲為主,他吳健彰只是輔助而已。
而且和洋人打交道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一不小心就容易惹得一身騷,吳健彰見林哲愿意主動承擔此事,他自然是樂見其成。
林哲道:“吳大人你手底下不是有著兵船嗎,這樣抽調幾艘出來,我們直接在江上設關辦公!”
反正都是收稅,也沒說非得要在陸地上的江海北關衙門才可以設關收稅,直接在江面上的船只設卡收稅一樣可以。
只要能夠把稅收收到手,那么這收稅的名份也就回來了,迫使英美等承認申報納稅暫行條例作廢,只要這個條例被廢除,那么后續收回江海北關也就順利成章了。
聽到林哲這么說,吳健彰擔心道:“萬一那些洋商不交稅呢?”
林哲此時站了起來:“那我就派兵直接進入租界,直接奪回江海北關!”
聽到林哲這么說,吳健彰是被愣住了!
這個林哲看樣子也是個毛頭小伙子啊,直接派兵進入租界,萬一和洋人引起直接的武裝沖突,到時候恐怕會發生不可控的事啊,一旦事情鬧大了,引來洋人的怒火,他的官帽子還想不想要了?
和吳健彰內心里滿是懼怕不同,林哲對于派兵進入租界并沒有什么心理壓力。
要知道現在才是1853年,現在的上海英租界還不是后世人所熟知的那個獨立王國。
根據早些年簽訂的上海租界章程以及后續蘇松太兵備道陸續補充的一些條例,這片租界里大體上有這幾個主要內容,那就是英國人有權力在這片土地上租用土地。
但這種租地行為是屬于民間的普通商業交易行為,并不屬于官方行為,官府只是圈定了一片地區,說英國人只能在這片地方租地,并統一的租地的價格,并不是說官府直接把地租給他們了,而這一點對于主權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此外還有非常重要的兩點,那就是允許洋人建設必要的市政設施,并為此向各洋商攤派。另外一個就是后來只允許英國人在租界里懸掛國旗,不允許其他國家的洋人懸崖國旗。
前面一點被英國人所利用,并以此籌建了一個所謂的碼頭管理委員會,并在租界內開始征稅用于市政建設,一定程度上獲得了租界內部的部分行政管理權,不過目前來說這種行政權力相當有限。
后世眾人熟知的租界工部局(即TheMunicipalCouncil,直譯為市政委員會)一直要到1854年的上海英美法租地章程簽訂后,明確了租界當局的行政權力權后,才被組建。
而現在只按照原來簽訂的諸多條約,中國還沒有喪失對租界的行政管理權!
至于只允許懸掛英國國旗這一點,不得不說是一個敗筆,因為此舉把租界把一個算得上半公開的居留地變成了英國人獨享的居留地,并因為這事引起了一系列麻煩事,后續法國人和美國人更是直接要求開辟獨屬于自己的居留地,造成了歷史上美租界、法租界的出現。
只有詳細的了解了‘上海租界章程’以及其他一系列已經簽訂的條約章程,那么就會發現,現在的中國依舊擁有對上海英租界的行政管理權以及駐軍的權力,洋人只是獲得了必要的居住權以及極少量的行政管理權力。
這從江海北關就設在租界內可以看的出來。
所以林哲要是直接率軍進駐租界,并接管江海北關衙門的話,并不存在什么法理上的問題。
但是問題是人家洋人不愿意啊,你都把軍隊開進來了,那些洋人肯定是驚慌失措,立馬就會從江面停泊的兵艦上抽調大量士兵上岸,一個搞不好那就是會打起來的。
而以這年頭朝廷那些窩囊廢的性子,這一旦打起來甭管誰對誰錯,也甭管誰勝誰敗,肯定第一件事就是嚴懲林哲這個當事人,然后就是跪舔洋大人們賠款裂土。
有清一代,甭管是朝廷中樞還是地方官員全都是窩囊貨,每次被人在沿海打了幾下就都縮了,看人家登了岸進軍百多公里打進北京,就全跟死了全家一樣。
也不想想中國一千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哪怕是整個沿海丟了但是你就耗著死活不投降,這些洋人能耐你何?
一年不行,就耗兩年,兩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反正死活不降,拖上個十來年,甭管是拿破侖還是維多利亞或者是明治都得跪!
人家蔣光頭就深得此理,打敗仗不要緊,丟了大半個中國不要緊,但老子就是不投降!
鑒于朝廷里的那群沒卵的貨色,這直接引起軍事沖突肯定是麻煩多多,但是林哲也知道,這些洋人本質上還是商人,貪婪無比的商人,這一味的退縮只會讓他們更加猖獗,忍一忍可以,但是必要時候也得展現展現肌肉,得讓這些洋人們知道!
他林哲是和他們以往遇上的所有清廷官員都不同!
次日,林哲和吳健彰一起發文照會租界內的英美領事,正式廢除《申報納稅暫行條例》。
然后林哲就是直接派了士兵登上了吳健彰的那幾艘兵船,帶上江海關的官員以及收稅吏員們駛往江心。
掛著江北海關的旗幟正式收稅!
當天他們就攔住了一艘怡和洋行的商船,并收取了了稅金,造成既成事實。
此舉的效果非常明顯,當天英國領事、美國領事、法國領事就是聯合傳來口信,說愿意就居留地以及海關稅收事宜和中國官員進行談判,以求解決雙方誤會。
林哲知道,這并不是什么英國人屈服了,而是想要通過這個談判獲得更多的利益,但是林哲也是想要和這些租界里的英美領事面對面談一談。
總的搞清楚他們具體想要什么,這后續自己才好制定策略啊,總不能說談都不談直接帶兵打進租界去不是,如果談不攏再采取激進措施也不遲!
次日,林哲和吳健彰一起出城,在北門外的一個莊園里和英美法三國領事進行首次面對面的接觸。
當林哲走進作為會議室的正廳時,他看見的有幾個金發碧眼的洋人已經等候著了,這些洋人個個都是穿著正式的禮服。
很快吳健彰就是從中當起了翻譯,用著一口熟練的英語向那幾位洋人介紹著林哲,隨口再用中文向林哲介紹那幾位洋人。
居中的那個紅頭發,年紀略大,留著八字胡須的洋人名為‘麥蓮’是為美國駐華領事。而他身旁的那個中年人則是英國駐華領事包令,以及法國駐華領事布爾布隆。
這三個人乃是各國在華的最高外交代表人了,通常都是由他們和中國官員們進行各種談判,而中國方面由于沒有專門的外交部,處理這些外交事務的時候也不是中央直接出面,通常都是由地方官員出面。
以往這些外交事務都是由蘇松太兵備道監督江海關道吳健彰出面處理!
而今天,又是多了一個林哲。
待簡短的介紹過后,雙方就是齊齊坐了下來,然后為首的那個英國人包令直接就是開口:“林將軍,我希望貴方能夠盡快的結束在江面上的設關行為,江心上商船云集,貴方的多艘船只已經賭塞航道,嚴重影響了商船的進出港口!”
林哲聽罷,不等吳健彰翻譯,就是直接道:“要撤關也不是不行,只要能夠回到江海北關衙門辦公,這臨時關卡自然會隨之而撤!”
此時一旁的法國人布爾布隆則是開口了:“由于現有居住地擁擠不堪,不知可否讓我國商人效仿英國商人另擇一地,用以居住、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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