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珺看了看李念兒,又向車窗外看了一眼,卻見李念兒的目光便凝聚在巷口處。那里站著一個中年男子并兩個約六、七歲的女孩子,穿得極為普通,站在那里像是等人的樣子。
見了這幾個人,李念兒的表情變得怪異起來,眸中明明溢出了淚光,一排貝齒卻又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傅珺很少見人有如此強烈的矛盾表情,既似悲傷,又似憎恨,尤其是在看到那三人里的中年男子時,李念兒的表情幾乎是咬牙切齒,可是那閃縮的眼神卻又顯示出莫名的懼怕。
馬車很快便停在了那三個人面前,李念兒便自下了車,又回身向車里的曹敷福了一福。
曹敷卻不待她行禮畢便叫香露關上了車門,又向傅珺歉然道:“勞煩傅妹妹了。”
傅珺含笑道:“這有什么的,曹姐姐便是太多禮了些。”
因巷口人流密集,不易停車,傅珺便示意沈媽媽叫馬車再往前頭走了一段,停在了一家酒樓的門前。曹敷便笑道:“傅妹妹,我們先往寶帶橋那里轉上一圈吧,過會子再回來接上李姑娘便行了,想她這會子見了親……舊識,還要多耽擱一會子呢。”
傅珺似是完全沒注意到曹敷語氣中的那個停頓,只含笑道:“自是好的。”說著又向車窗外張了一張,遂作出一副歡喜的樣兒來道:“前頭人多,馬車也不好走,且總在車里也太氣悶了些,外頭真是熱鬧得很呢,小妹卻是想下車走一走的,不知曹姐姐意下如何?”
曹敷聞言微微一怔,旋即便綻出一個甜笑來,歡然道:“那可太好啦。我也正想著下車散散呢,傅妹妹可說到我心坎里去了。”
傅珺此時急著想要下車,以便近距離觀察李念兒等人,因此對曹敷這種種作態作只做不知。徑叫了涉江扶了自己下車,又轉首招呼曹敷道:“外頭風好舒服呢,曹姐姐慢些兒。”
曹敷戴上帷帽,輕輕巧巧地下得車來。向四下里張了張,亦笑著道:“果然是好風呢。”
傅珺便將身子往涉江身上偎了偎,有些歉然地道:“曹姐姐,我的腳有些麻了,想要歇一歇再走。曹姐姐先過去吧。”
曹敷怎么可能丟下傅珺不管?她自是要相陪的,便道:“傅妹妹便歇一歇,我等你。”
傅珺點了點頭,不再說話,暗里卻是借著帷帽的遮擋,仔細觀察起李念兒以及那家人的動靜來。
此時,李念兒正摟著那兩個女孩子在哭,口中輕聲地說著什么,因離著較遠,傅珺聽不見。那中年男人便站在一旁。滿臉的愁苦之色,一會兒看看李念兒,一會又望望街口,神態倒未見有什么不自然。
傅珺凝目看著那個男人。
那男人面色黧黑,生得額窄眼小、鼻肥顴高,一臉的老實相,樣貌極為普通,屬于扔在人堆里找不著的那種。
可是偏偏的,傅珺卻似對這張臉生出了無限的興趣,竟是盯著看了好一會。連一旁的沈媽媽都覺出了不對勁,不明白自家姑娘怎么就站在原地不動了。便說是腿麻了,這也站得太久了吧。
大約是傅珺的目光太過于專注,那中年男人似是意識到了什么。他驀地轉頭向傅珺這邊望了一眼。待見到是幾位貴族姑娘并公子后。他的眼神便有些畏縮,只看了兩眼便不敢再看了。
此時,那唐俊早就不耐煩了起來。
方才陪著馬車過來他已經老大不樂意了,這會兒見一行人便停在個不起眼的酒樓門口,他心中更是不喜,便擰著眉毛看著傅珺。心道這些小姑娘真是麻煩,一會腿疼一會手疼的。
待見傅珺始終沒有動彈的跡象,唐俊終是忍不住了,扯著唐修不耐地道:“怎么站在這巷口不走了?”
唐修卻是沒理他,反倒慢悠悠地踱了過來,望著傅珺與曹敷溫潤一笑,道:“這巷口倒有些意趣,瞧來也是獨具風味。”
曹放這老實孩子立刻便接口道:“這李子巷倒真有個傳說,據說上古之時,有個種果樹的老者便在這里開了一片李子林……”卻是開始認真介紹起這里的掌故來。
傅珺此時已經完成了對李念兒等人的觀察,并印證了心中的某些想法,心情卻是有些低落的。
不過她也知道,總在這兒待著實在不是個事,只看曹敷那不自在的樣子便可知了。
于是,待曹放的講解告一段落后,傅珺便對唐修等人抱歉地道:“實在是我拖累大家了。”
唐修笑了笑,溫和地道:“不妨事,四表妹的腿還疼不疼了?”
傅珺搖了搖頭道:“已經不疼了。多謝修表哥掛懷。”
唐俊便撇了撇嘴道:“既這樣還等什么?到底還去不去寶帶橋了?”
曹放立刻道:“這便過去吧,那誕會這會正熱鬧著。”
一行人便將車馬托予那酒樓里的人照看,又留了一個小廝并一個婆子在此守候,便不緊不慢地往寶帶橋走去。
寶帶橋建于這個時空的陳朝,乃是時任姑蘇刺使的王仲舒親自督建的,極是宏偉。遠遠望去,只見長長的一掛飛虹橫渡運河,斜攀著澹臺湖的脈脈清波,秋高風爽,只看著便覺得氣勢非凡。
那橋上紅男綠女、行人如織,橋下各類小販攤點云集,食物的香氣隨風而來,那賣蒸食的攤位上更是生起了熱騰騰的白煙,生生地將天上飛虹化作了紅塵煙火。
應該說,曹放童鞋是個很稱職的導游,一路介紹著寶帶橋的典故,又說起賞橋的意趣,教傅珺她們數橋洞、點欄桿,又將關于此橋的傳說講了幾個,談鋒甚健,卻是與剛才的拘謹樣子判若兩人。
曹敷見狀便掩了口笑,又輕聲對傅珺道:“別看大哥哥平素是那樣的,其實他懂得可多了呢,尋常再難問住他的,書讀得也好,人又風趣。爹說啦,待再過兩年便要叫大哥哥下場試試,那學里的先生說大哥哥指定能奪個頭名回來呢。”說著已是一臉的驕傲。
傅珺身邊從來不乏學霸,近的比如他爹傅庚、小舅王晉;遠的還有侯府里的大哥哥傅琛,據京里傳回來的信說,傅琛已經在白石書院就讀了,院試府試皆考得不錯。
因此,聽了曹敷所言,傅珺并未有什么感覺,只笑了笑道:“是這樣的呢。”便未再多言了。
倒是一旁的沈媽媽看了看曹敷,又看了看走在前頭的曹放,目中露出一抹深思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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