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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珺不由暗自苦笑。
看來,她的夢果然作不長久。她早就知道,她的心跳動得再快再迅疾,到頭來也只能是一場惘然而已。
她懷著一種說不出是怎樣的情緒,依著傅庚的暗示,上前對劉筠屈身行禮,輕聲道:“見過英王殿下。”
劉筠目注傅珺,抬手笑道:“免禮。”
傅珺站起身來,垂眸盯著腳下,默數著自己的呼吸,靜靜不語。
只聽劉筠問道:“傅編修,這便是令愛?”
傅庚道:“回殿下,正是小女。”
劉筠點頭微笑道:“果是聰慧,肖似傅編修。”
“殿下謬贊了。”傅庚笑謙道,只當這是客套話。
劉筠不以為意,含笑問道:“傅編修因何站在此處?府中車馬何在?”
傅庚有些怪異地看了劉筠一眼,拱手道:“因車馬來得有些遲,下官打算帶小女去前頭朱雀大街上等一等。”
劉筠點了點頭,沉吟地看了傅珺一眼,和聲道:“前頭雪化路濕,極難行走。若傅編修不棄,本王這里倒有一駕車,可送傅編修與令愛回府。”
傅庚張口便欲拒絕。他并不想與這位王爺扯上關系。
然而當他轉眸時,卻看見女兒垂首站在那里,小小的靴尖兒已經濕了大半。他忽然便記起,從早起至今,傅珺只吃了幾口點心,連水都沒敢喝,而她在宮中的一切行動,全靠著一雙腳走。
看著女兒發頂上露出的細嫩肌膚,傅庚只覺得心口微疼,那拒絕的話到了口邊時。便成了“下官不敢勞動殿下”的套話,拒絕得幾乎毫無誠意。
劉筠便笑道:“只是借張車與傅編修而已,無妨的。”說罷也不待傅庚再說什么,便吩咐人將車趕了過來,卻是一架青幄油壁車,輕巧精致,上頭未見有任何標志。并不顯眼。
劉筠顯然明了傅庚的顧慮。這駕馬車預備得恰到好處。
傅庚見此情景,便知劉筠誠意相送,拱手謝道:“多謝殿下相送。下官萬分感激。”
劉筠笑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說至此停了片刻,又關切地道:“令愛年齒尚幼,恐不堪勞頓。還是快些上車吧。”
傅庚又再謝了劉筠,這才讓傅珺與許娘子上了車。在車帷尚未落下之時。傅珺在車上又向劉筠行禮致謝道:“謝過英王殿下。”
劉筠微笑地看著傅珺,溫言道:“罷了,早些回去罷。”
傅珺應了聲是,那道車帷便放了下來。那張俊朗的容顏也被隔在了車外。
車窗之外,傅庚還在與劉筠說著話,似是劉筠還要借馬給傅庚。傅珺聽不清他們具體說了些什么。那道磁性低沉的聲線穿透帷幄傳了進來,顯得有幾分不真實。
英王劉筠。原來,她喜歡的人是大漢朝最年輕的大將軍,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男子之一。
看來我眼光還不算差,傅珺帶著幾分自嘲地想道。而隨后,一陣淡淡的苦澀便盈滿了心間。
然而,便是這樣也已經很好了,不是么?
能于此時此處,就此放下。在一切都還沒開始之前便劃上句號,已是幸運。在他眼中,她只是個少不知愁的胖丫頭;在她眼中,他是遙不可及的英王殿下。就這樣隔得遠遠的,你不必看我,我也無需看你,一切都淡若微風,恍若一夢。
傅珺悵悵地坐在車中,不知何時,馬車已經駛上了朱雀大街。車窗外掠過熱鬧的市聲,飯菜的香氣透簾而入,已經餓了一個早上的傅珺,不由腹如雷鳴。
“姑娘餓了吧,這里有點心,您先墊一墊。”許娘子輕聲地道。
傅珺聞聲看去,卻見車廂里的小桌板已經掀開,里頭擱著兩碟子點心與一壺茶。許娘子正在小心地往粉彩茶盅里斟著茶,那壺嘴中傾瀉出的茶汁白煙翻滾,顯是熱的,那點心也冒著熱氣,旁邊還貼心地備好了干凈的熱毛巾。
傅珺在許娘子的服侍下,用熱毛巾擦了手,又喝了兩口茶,吃了幾塊點心,便靠在一張小羊皮氈子上休息。
英王府的手筆果然不同,便連一架普通的馬車上亦是色色周全、樣樣精細,無一處不好,真不愧為皇室風范。
然而,傅珺卻著實是累了。她這大半天都在跟皇室中人打交道,勞力不說,還需勞心。此刻,精神上的疲累與情緒上的倦怠雙重襲來,讓她昏昏欲睡。
傅珺一路頭點膝蓋地到了侯府,下車之后,許娘子便將她抱了起來,傅珺伏在她的肩頭,睡意沉沉。
驀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汲泉惶急的聲音隨后便傳了過來:“爺您快回去看看吧,太太……太太有些不大好!”
傅珺的倦意一掃而空。
王氏又不好了?出了什么事?她從許娘子身上掙下地來,急急奔至汲泉那邊,傅庚已經在問:“怎么回事,說清楚。”
汲泉一面喘著氣一面急道:“具體的小的也不知,是行舟傳的話,說太太上晌的時候突然吐了好幾口血。小的方才回來時恰碰著他去請梁太醫。”
傅珺的心臟重重地跳了兩下,一陣慌亂襲上心頭。
她的感覺很不好,非常不好。王氏這才將養了幾天,身子仍舊十分虛弱,經不得任何一點身體上的不適。怎么又吐血了?究竟發生了什么?傅珺的一顆心已經高高提了起來。
傅庚卻是停住腳步,沉著臉問道:“怎不去請魯醫正?”
汲泉道:“回爺的話,行舟前頭去請過一回了,太醫院的人說魯醫正三日前便離了京,說是去什么地方采藥去了。老夫人便叫去請梁太醫去了。”
傅庚的兩手緊握成了拳頭。
他想起來了,確實,早前好幾天便聽魯醫正說要出門,沒想到王氏卻在這時候又不好了。
傅庚便又往前疾走,一面走一面問道:“太太究竟是怎么個情況?”
汲泉跟在后頭道:“行舟說太太是歇覺的時候吐的血,沈媽媽在床帷外頭聞到了血腥味,這才去查看,那時候太太已經暈過去了。”
傅庚猛地停住腳步,一把拉住汲泉道:“你說什么?太太是睡著的時候吐的血?”
汲泉顫聲道:“行舟是這么說的,小的沒細問。”
傅庚額上冒出根根青筋,放開汲泉大步急行,攏在袖中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走了兩步身子便有些打晃。
“爺小心。”汲泉上前扶住了傅庚。
傅庚依著汲泉的手站了一會,深深地吐納了幾口氣,壓下心頭涌上的不祥之感,沉聲道:“叫人抬軟轎來。”
汲泉應是,忙忙地去叫人了。傅庚便轉向傅珺,盡量放緩了聲音道:“你娘不舒服,爹先過去看看,棠姐兒乘軟轎過來吧。”
傅珺立刻道:“好,爹先去看娘,女兒隨后便到。”
從儀門至秋夕居路途頗遠,乘轎遠比步行來得快,況且傅珺今兒走了一上午,委實也走不動了。
傅庚在女兒發上拍了兩下,囑托了許娘子幾句,便轉身大步離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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