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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完這一大通電之后,傅庚施施然地一笑,道:“我這幾日歇在外書房,準備御前奏答,便不回屋了。”
他這幾句話是對王氏說的。而王氏聽罷此言,一直緊緊牽著傅珺的手便松了松,隨后便柔順地道:“夫君莫要太累,保重身子要緊。”
傅庚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只說了句“知道了”便大步離開了,留下三房的一眾女人,心中各懷滋味,一時也難以盡述。
回到秋夕居,王氏最為信重的沈媽媽帶著流風、回雪兩個大丫鬟并幾個小丫頭已經站在門前迎侯了。她們也得了信兒,知道王氏身子不好,亦知道屋里添了個人。
沈媽媽跟隨王氏多年,頗經過些風浪,見了巧云連眉毛都沒抬,只吩咐流風、回雪服侍王氏進了屋。巧云倒是想跟進去,卻被沈媽媽笑著攔住了,恭謹地道:“巧云姑娘也乏了,我已叫人收拾好了院子,便在小書房邊兒上,您且回院子歇歇吧。巧云姑娘身子貴重,那些粗活兒叫小丫頭們去做便是。”
沈媽媽言辭極為有禮,巧云聽著十分順耳。又聽說自己的屋子便在小書房邊的跨院兒里,心頭喜意更甚。來秋夕居之前,她也曾托人打聽過些三房的事,知曉傅庚素昔處理公事皆是在小書房的,若自己就便住在小書房左近,那豈不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么。
如此一想,巧云的面上便漾起笑來,再三謝過了沈媽媽,方領著小丫頭回了屋。
待巧云走遠了,沈媽媽便吩咐兩個小丫頭搬了只紅泥小爐來,架在西次間廊下,又尋了幾味藥材出來叫人熬制“寧神湯”。片刻后,一股略帶清苦的香氣便彌漫在整個秋夕居里。
不到正午,王氏回到秋夕居便犯了舊疾“暈眩之癥”的消息,便迅速傳了開去,整個侯府都知道了。
大房與二房皆遣了人過來問侯。張氏叫人送了些補品過來,叫王氏好生養著。崔氏則更是殷勤,派了大丫鬟綠榭親上門來,不僅贈了補品,還送了一小罐南洋來的藥膏子,說是頭疼的時候挖一點,用火烤化了粘在額角,很是管用。
于是,午飯時分,王氏的額角便多了兩塊翠綠的布貼子,襯著她雪白的臉,既明艷又俏麗,還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傅珺見了便很想笑。她家娘親倒是爽快,人家敢送,她就敢用,還用得這么快,表現得像是心無城府一般。想來,這種作派亦是有意為之的罷。這樣一想,傅珺便又有些感慨。在深宅大院里討生活,還就必須像她家娘親這樣,要有點職業精神,否則這戲是演不圓滿的。
用罷午飯,傅珺很想陪在王氏身邊,無奈王氏堅持不肯,說怕過了“病氣”給她,沈媽媽也認為傅珺還是在西廂里呆著更好。傅珺現在已基本可以肯定,她家娘親這是在演戲,還是全套的,連自己這個兒童演員也必須跟著出演。
無奈之下,傅珺只得依從母命,乖乖回了屋。
正午之后,天色便陰了下來,鉛灰色的烏云重重壓在頭頂,預示著一場大雨的來臨。
傅珺午睡醒來,獨坐于窗前發呆。
秋夕居的建筑與庭院布置深得“秋”之神韻。院子一角植了一本高大的木樨樹,夏時翠葉離披,想來秋天時應滿院幽遠清甜的香氣,傅珺雖然不曾親見,卻也能想象出彼時好景。她看著窗外的木樨樹正自出神,忽見一個小丫頭跑進院中稟道:“賈媽媽來了。”
賈媽媽?傅珺的腦中迅速浮現出一個體態頗豐的婦人。前幾/日/在別莊時,傅珺曾見她過來與王氏商量大廚房的采買一事。據傅珺所知,這賈媽媽乃是侯夫人身邊得用的管事媽媽,管著榮萱堂的四季衣物,為人圓滑,行事穩妥,頗得侯夫人信任。卻不知她今日前來又有何事?
傅珺思忖片刻,便站起身來吩咐涉江:“悶得很,陪我去院子里走走。”說罷便朝門外走。
涉江忙應了聲是,轉頭時,視線不經意掃過窗戶,恰好瞧見穿著一身繭色綢衣的賈媽媽,自窗外匆匆行過。
賈媽媽此次前來,是就采買之事請王氏示下的。自然,這不過明面上的說辭,至于她過來的真正目的,王氏以及她身邊的心腹們自是心知肚明。沈媽媽知道這賈媽媽平素頗有體面,不敢怠慢,便親自迎了出去,將她讓進了正房。
王氏此時正半靠在西次間那張透雕海棠團鶴紋的花梨木花罩架子床上,面色蒼白,看著病得不輕。賈媽媽一進屋便要行禮,王氏有氣無力地揮揮手,道:“快請起來吧。我身子不適,請媽媽恕我不能起來說話了。”
賈媽媽忙道:“三太太說得哪里話,老奴這張臉都不知往哪擱了。倒是三太太要好好保重,千萬養好身子才是。”
王氏勉強笑著點點頭,招呼她先坐了,又問她有何事,賈媽媽便回道:“卻是大廚房里的采買之事,陳富貴家的將這兩日所需之物列了單子出來,請三太太過目。”
大廚房日常菜蔬肉類等的采買,春、夏二季每日一次,秋、冬二季三日一次,其他的另算,這是府中的定例了。
王氏便叫沈媽媽將單子呈過來看,誰知,方拿起單子來,她便身子微晃,懷素忙上前扶住她。王氏便弱聲道:“不成,我這眼前轉得厲害,這字兒也跟著打轉。”說罷便往下躺。
沈媽媽忙搶上前去,與懷素兩個扶著王氏躺下,又給王氏蓋了床薄被,直問“太太覺得哪里不舒服?”,此時,便有小丫頭進來道:“太太的藥好了。”沈媽媽便吩咐人將藥端了進來,放在桌上涼著。
賈媽媽見屋里忙成一片,便也要上前幫忙,被沈媽媽按住了,道:“你這是折我的臉呢,還不快坐你的。”又招呼小丫頭去外書房找傅庚,又叫人去侯夫人那里報信兒,叫請大夫前來診治。
此情此景,賈媽媽自是不好再說大廚房采買一事了。又見王氏躺在床上,臉色越發蒼白,雙眉緊蹙,一屋子的丫鬟婆子手腳不停地服侍,她不好再多坐,便起身告辭。
沈媽媽要送她出去,被她攔住了,笑道:“你跟我還客氣什么?快去瞧瞧三太太吧,一會子大夫就該來了,你們也該準備著些兒。”
沈媽媽便歉然一笑,道:“今兒實是禮數不周,你別見怪。”
賈媽媽客氣了兩句,便自己掀門簾出了正房。
方步下臺階轉過木樨樹去,便見樹后頭站著一高一矮兩個人。高的那個容貌娟秀,穿著青色的比甲,卻是府里丫鬟的服色。矮的那個穿了一身淡粉色疊花纏草香雪紗衫褲,雙丫髻上綴著兩朵精致的珠花,膚色雪白,眉眼烏黑,卻是四姑娘傅珺。
賈媽媽忙上前見禮:“見過四姑娘。”
傅珺側過身子只受了她半禮,口中道:“不敢。賈媽媽好。”
賈媽媽便笑著問道:“四姑娘在這里站著做什么呢?”
“看樹呢。”傅珺軟糯地答道。
賈媽媽便點頭微笑,眸中露出一絲稱量的神色來。常聽人說四姑娘不愛說話,有點呆呆的,而今看來傳言不虛。可惜了兒的,倒是生的好模樣。
賈媽媽在這里兀自惋惜,傅珺亦在心中思量。她其實是有目的而來的,她想探探賈媽媽的口風。
只是,一個六歲不到的孩子要探祖母身邊管事媽媽的口風,這個口該怎么開,傅珺實在沒底。表現得太老成會惹人起疑,若想裝呆則那些話又問不出口來。一時間,傅珺很有些躊躇。
前世面對再兇惡的罪犯,傅珺都不曾有過片刻猶疑。那時的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而身處如今這個時空,她卻無所適從了。在這個沒有嫌疑人也沒有罪犯的世界里,傅珺悲哀地發現,自己的宅斗技能就是個渣。
傅珺埋頭思忖如何開口,賈媽媽見她兩只小胖手都快把絹子給揉成一團了,誤會了傅珺的意思,笑著問道:“四姑娘是擔心三太太的身子吧?”
傅珺聽她這么問,忙順著她的話點了點頭。
賈媽媽見傅珺垂頭站著不說話,狀甚可憐,再聯想她方才說是來“看樹”的,想來亦是托詞,其實是極為擔心母親的病情,這倒讓賈媽媽心里真生出幾分憐惜來,便柔聲安慰傅珺道:“一會子大夫就該來了,給三太太開了藥來,吃了便會好的。四姑娘寬寬心吧。”
在賈媽媽說話時,傅珺一直盯著她的臉細細觀察,見她面部肌肉無甚異動,表情亦很自然,便知道她說的是真心話。
涉江在旁站著,見賈媽媽說完話后,傅珺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心中微微一動,便上前笑著道:“多謝媽媽寬慰我們姑娘。”
賈媽媽笑道:“姑娘這是一片孝心,三太太知道了必是歡喜的。”
“媽媽這是要走么?”涉江又問道。
“正要回榮萱堂去。”賈媽媽應道。
傅珺聽了她的話,歪頭想了一會,便道:“我送送媽媽。”
“哎喲我的姑娘,這可使不得?姑娘可真是折煞老奴了。”賈媽媽萬沒想到,這位四姑娘傻呆呆的,行事說話卻是如此乖巧招人疼,倒叫她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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