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原想求傅珺幫忙進宮去看看孟翡的,可是最近這段時間以來,傅珺總是來去匆匆,吳氏根本撈不到機會與她說話,此時見傅珺又是跑沒了影兒,她心下不免恨恨,扶著丫鬟的手一用力,尖利的指甲便在那丫鬟手上掐出個血印子來。
那丫鬟猝不及防,“嘶”了一聲呼痛,吳氏立刻眉目一冷,一掌便甩開了那丫鬟,指著她怒道:“主子還在呢,你嘶什么嘶不知道忌諱么在主子跟前死啊活的,你又是個什么賤東西”
一面說著,她一面便又“啐”了一口,眼中戾氣一閃而過。
那丫鬟嚇得跪在地上直打顫,口中哭叫:“婢子錯了,太太饒命。”
吳晚正在不遠處,見四下里仆婦皆瞧了過來,她心下哂笑,面上卻擎起個柔柔的笑意來,三兩步趕上前去,拉了吳氏的手細聲道:“姐姐息怒,看氣著了。”言罷又轉向那丫鬟,眉尖微蹙:“還不快下去,竟是等著人說請字兒么”
那丫鬟先是一怔,旋即便感激地看了吳晚一眼,起身喏喏退了下去,吳晚便又柔聲對吳氏道:“這里是風口,姐姐可別著涼了,翀哥兒這幾天可老咳嗽呢。”
吳氏最心疼自家這個寶貝兒子,一聽此言立刻道:“喲,你說得正是,我若是病了再過了病氣給翀哥兒,那可就不好了。”說著便忙往前走,卻將那丫鬟的事兒也給忘了。
三言兩語哄得吳氏離開了眾目睽睽之處,吳晚暗里松了口氣。
這人還在素心館呢,吳氏就這么當著一院子下人的面兒對個丫鬟喊打喊罵的,叫人瞧著成什么了再者說,那挨罵的丫鬟與孟瀚怕是有些首尾,吳晚早就察覺了,可笑吳氏還蒙在鼓里。若是那丫鬟再往孟瀚那里哭幾聲,吳氏現就吃不了的虧。吳晚目今還用得著這個堂姐,自是要幫著她一些兒。
“阿晚,怎么還不走”吳氏走了幾步回首看去,卻見吳晚正自立在廊下出神,便出聲喚道。
吳晚忙笑道:“就來。”說著便走了過去,親親熱熱地挽了吳氏的手臂,兩個人往括香居而去。
吳晚如今也有了自己的院子,便住在宅子南邊兒的“薰風館”,挨在倚瓊臺邊兒上,與孟湄做了一對鄰居。不過她今日卻是有事,便陪著吳氏一同回了括香居。
幾經思量,她最后還是決定將孟瀚與那丫鬟的事告訴吳氏。說到底,若她還想在三房那里謀一份前程,便需吳氏相幫,而她也要表現出一些誠意,方能換得吳氏為自己籌謀。
心中計議已定,回房之后,吳晚尋了個由頭遣退了滿屋子的丫鬟,再斟酌著詞句,慢慢地將那丫鬟與孟瀚之事說予了吳氏。
吳氏聞言氣得直抖,當即便跳將起來,直要叫那丫鬟立刻進屋回話。
吳晚好說歹說按住她道:“姐姐糊涂,這會子鬧將起來,頭一個便是我的不是,旁人只當我亂嚼舌根兒,往后我在這府里可也住不得了;次一個,此事若是沒過了明路,那丫鬟還知道些忌諱,也不敢如何,一旦過了明路,那丫鬟豁出去鬧一場,可不叫人看了笑話兒去”
吳氏一聽這話有理,只得將火氣往下壓了壓,卻仍是氣得胸脯一起一伏地,拍著榻沿兒切齒道:“賤蹄子,不要臉的下作東西,往\日\我待她也不薄,竟敢背著我勾搭爺們兒。什么阿物兒,哪一日撞在我手里,定要扒了她的皮”
她越說越氣,臉已是鐵青,眼中皆是戾氣。
“姐姐且消消氣兒。”吳晚替她撫著后背順氣兒,又倒了半盅熱茶遞了過去,柔聲道:“這人是肯定留不得的,只姐姐不能明著處置,必要尋一個法子,既叫爺怪不著姐姐,又不叫那丫鬟有時間去爺跟前兒喊冤。姐姐,這事兒可千萬得慎之又慎,最緊要的是莫要驚動了爺,若不然,爺頭一個鬧起來,姐姐豈不委屈”
吳晚這話說得極貼心,吳氏心中感動,再一想到孟瀚平素的樣子,一時間悲從中來,眼里便蓄了兩泡淚。
她拿了帕子來按住眼角,咽聲道:“他就是個狠心的,我巴心巴肝地待他,什么好的不盡著他有了好處頭一個便想著他。他倒好,處處下我的臉,又何曾將我這個正房太太放在眼里”
她一壁說,一壁便落下淚來,早上才抹的香粉兒也給眼淚沖散了,露出里面微黃的肌膚。
吳氏皮微黃,一直引為平生憾事,因生恐別人說嘴,故她每日起床后頭一件事兒,便是細細地往臉上抹香粉,一年三百六十天從不斷的。
吳晚見她一張臉哭得又黃又白,花貓也似,不免心中暗笑,面上神情卻是越加溫柔,拉了吳氏的手安慰她,又悄聲道:“此事說難卻是一些不難,姐姐只需如此這般,定能兩全齊美,最后爺還要念著姐姐的好兒呢。”卻是向吳氏獻了一計,叫她借著馮氏的手除去那個丫鬟。
吳氏細細地聽著,再一思量,果然此計極好,喜得眉開眼笑,拍著吳晚的手道:“還是妹妹想得周全,這法子果然極好。妹妹真真是個女諸葛。”
吳晚柔柔笑道:“我這也是替姐姐打算,姐姐莫要嫌我多事才好。倒是姐姐,這會子且莫夸我,還是先凈了面,這妝都花了呢。”說著她也不待吳氏作聲,便自轉出槅扇,喚小丫頭送了熱水進來,又親挽了袖子擰干布巾,替吳氏凈面上妝,待她十分親厚。
不一時,吳氏便在吳晚的服侍下重勻香粉、細染胭脂,姐妹二人重新坐定,又叫小丫頭換了熱茶上來,吳氏便揮退旁人,拉著吳晚的手笑道:“我這妹妹果真貼心得很,他日卻不知誰有那個福氣得了你去。”
吳晚聞言羞紅了臉,垂首不語。吳氏卻又微蹙了眉道:“只可恨那三房防得緊,我這里也不湊手,倒委屈妹妹了。”
吳晚一聽這話中之意,竟是大異于前,她心下不由便有些發起急來。
她已年過十七,若不能在國公府尋一門好親事,待回至老宅,又到哪里去尋孟淵這樣前程似錦的俊美貴公子而當年她為躲過選秀故意中計落水、大病一場的算計,豈非變成了笑話
這般想著,吳晚連害羞也忘記了,只輕聲問道:“姐姐這話是怎么個說法如何姐姐便不湊手了三房為何又要防著姐姐難道我不在的時候又出了什么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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