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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的天氣,每逢五月,總要有一段時間的梅子黃時雨。鳳\/凰\/更新快無彈窗
微雨過后,歲羽殿門前的青磚地上,便有細細的小草探出磚縫,這里一叢、那里一簇,遙遙看去,便有了幾分離離原上草的意味。
劉筠垂目看著自己腳上的玄色繡金線九龍靴,神色如冰,眸光沉冷,周身的氣息叫人膽寒。
方才他一時沒忍住,終是向陳太后發了火,質問她賜婚一事。他原先都打算好了,不日便會頒下選秀旨意,以最終抱得美人歸,誰想太后的一道懿旨,打亂了他全盤計劃。
當初聽到消息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待消息得到了證實,他簡直形容不出自己當時的感受。若非身居帝位,他只怕當場便要發作起來。
可他知道,他不能。
他乃一國之君,更立志要做一代明君。他不應為了一個女子便與母后過不去,為難皇后的弟弟。
可是,他的心里像壓了一團火,滾燙、灼熱,/日//日夜夜炙烤著他的心,讓他無一刻安寧。
所以,他才會質問陳太后為何如此。而陳太后的一席話,卻讓他的心情變得格外沉重。
“……你們幾個皆非哀家親生,哀家也從不曾厚此薄彼。哀家之所以給四丫頭賜婚,是不忍心叫她在深宮里熬白了頭。陛下乃是九五至尊,自是不懂這深宮女子的心思。哀家在宮里這么些年來,便沒有一日真正的平安喜樂。宮里每年死多少宮女小監,又有多少宮妃落胎乃至絕育,陛下只怕從未細細思量。這哪里是皇宮,這分明就是個吃人的地方,陛下又何苦再饒上個不相/干/的四丫頭?這丫頭身世多么可憐,陛下不是不知。小時候沒了娘,長大了還要與害死親/娘/的人斗,她這十幾年可沒一日過得安穩。陛下便不覺得可憐么?”
看著陳太后那張越見衰老的臉,還有她鬢邊的蒼蒼雪色。劉筠竟是無一字可回。
宮變之后,陳太后似是一夜之間白了頭發,臉上皺紋叢生,一下子老了十余歲。
她身邊原先還有個宋寶樓。陪在她身邊二十來年,也算是個伴兒。誰想宮變那夜,宋寶樓卻搖身成了逆王眼線,最終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而一直與太后情意深厚的許慧,如今已遠在登州。就連太后最疼愛的小皇孫劉彥,也已離她而去。
面對著這樣的太后,劉筠那積了滿心的憤懣與怒火,俱都沒了宣諸于口的途徑。
大漢朝向來重視孝道。太后懿旨一出,劉筠便斷無更改的可能。而此刻,望著太后哀戚的面容,他甚至連埋怨的話也說不出了,只得悶悶地辭出了歲羽殿。
五月初夏的時節,御花園中處處錦繡,空氣里還殘余著艾草的清苦味道。
劉筠步下御輦。信步踏入園中。
端午已經過了,明年的這個時候,那個少女便將成為旁人的妻子,自此后相夫教子,夫妻美滿。
劉筠只覺得心中絞痛,無法言說。
望著滿園的芳草落英,他悵悵地嘆了一口氣,忽聞不遠處傳來女子說笑的聲音。
“快,快,那大雁歪到一邊兒了。快去撿回來。”說話的是個年輕女子,語聲清冷,莫名地讓他想起了那個少女。
他循著聲音走了過去,眼前豁然開朗。
園中的一處空地上。幾個穿著宮裝的女子正在放風箏。那立在正中的女子穿著一身淺紫色的衣裙,鬢邊簪著一排嫩米分的花鈿兒,身姿高挑、風韻清素,正是皇后孟清。
孟清正專注于手中事務,忽覺身畔一片安靜,回首看去。恰逢著劉筠的視線。
孟清一怔,隨后便笑著蹲身,姿態落落:“臣妾見過陛下。”
見她豐潤的臉上笑意明媚,劉筠便覺心緒稍有紓解。他上前扶起她,淡笑道:“今兒風大,小心著涼。”
孟清渾不在意地笑了笑,道:“風大才好,恰好放風箏。臣妾才叫人制了一只九連環的大雁風箏,風小了還放不上去呢。”說著她便仰首向天,神情微有些向往,“風大了,風箏便能飛得高些,飛到宮外頭瞧瞧,便如臣妾也去外頭瞧了一遍似的。”
說這話時,她眉眼空明,笑容恬淡,也不知是風吹的還是日頭曬的,她的雙頰薄薄地施了一層淡米分,瞧來倒比劉筠往常所見更為動人。
仰首看了一會風箏,孟清驀地回過神來,轉眸望著劉筠解嘲地一笑,道:“臣妾沒見識,讓陛下看笑話兒啦。陛下日理萬機、國事繁忙,臣妾不敢耽擱陛下的正事兒。”
劉筠倒被孟清此前的一番言語說動了心腸,便沒注意到皇后娘娘話語中隱晦的逐客之意,而是轉首吩咐道:“去把前幾/日/交/趾國進貢的那個孔雀風箏拿過來,再來個人幫皇后換個頂線。”說著他又轉向孟清笑道:“你這個頂線壞了,所以風箏總飛不高,換一個便好。”
孟清神情微怔。若是細心的人便會發現,她的笑容略有些僵,似是對被人打擾極為不喜。不過這表情也只是一瞬,再下個瞬間,她已是笑意溫柔,點頭道好,看向劉筠的視線亦有著恰到好處的柔情。
過了一會,七彩輝煌的孔雀風箏送到,帝后二人便在后花園里放起了風箏。當夜,劉筠便宿在了永昌殿,此后又連續十數日留宿皇后宮中,自是引來宮中嬪妃一陣爭寵動蕩,直至七月間皇帝終于想起了宮里被冷落的女人們,又開始施行雨露均沾的政策,這陣動蕩才算平息。
相較于宮中那無聲的劍拔駑張,傅珺現在的日子可謂平淡至極。
她到現在才弄明白,為何有個詞叫“待嫁”,此詞的諧音便是“呆家”。
現在的傅珺整天呆在家中,專心繡她的嫁衣,哪里也不能去。這等活計想也知道,傅珺是絕對完成不了的,只能由青蔓她們代勞,而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往外跑。
白石書院的課她是早就不能上了,傅珺現在除了在平南侯府的花園里逛逛,連傅庚的書房也去不得。
日子無聊得使人昏昏然,全不知歲月幾何。
五月中,傅琛娶親,新婦進門,平南侯府的長孫媳終于新鮮出爐。鄒氏容顏端秀,舉手投足有股書卷氣,洞房次日拜見翁姑之時,她的應對十分得體,雖然張氏全程面無表情,傅莊與傅琛倒顯得頗為滿意。傅琛的臉上還久違地多了些笑容。
夏至前兩日,府里接到了顧府的消息,傅珍頭胎產下一女,母女平安,顧衍是親來府中送的消息,看得出,他對這個長女十分疼愛。(未完待續。)